只是出发时犯了难,颜如意是不可能与公主同乘一车的,怕冒犯了人家。而裴策拉着她,也不能坐季文宣的马车。
看着那两辆低调却又奢华舒适的马车,她咽了咽口水,只能跨上颠得屁股疼的马背。
以后存下钱来,一定要弄辆豪华马车,她暗暗想着。
而裴策骑着另一匹马,如意不愿与他同乘一骑,使得他十分幽怨。
到了庆县,颜如意要去看修葺中的学堂,便与众人分道而行,只裴策跟着。
夏时安自带着侍卫到到别处游玩去了。
学堂并未大动工,已差不多改造好,近日选个良辰吉日便可搬迁。
留在这里监工的游武见到她,跑了过来,“颜姐姐,你来了。”
然后兴奋地说着:“这几日不断有人来问询学堂的事宜,此后应有不少人来此报名修习。”
颜如意笑道:“那真不错,不过我们师资不够,得继续找些夫子,扩些专业才行。”
毕竟与普通的学堂还是有差异,全日修习的不多,大部分是抽空来修习技能的,因此还得开设不同类别的班级,如全日班、假日班,以及短期和长期班。
颜如意思索着,看来还是得靠官府贴出公示来招夫子。
处理完事宜,裴策看她空闲出来,趁机说道:“今夜冬至,城中亦有庙会,晚间我们去逛逛如何?”
军中事务繁忙,他不能时时呆在此地,不久又得去营中,这一去不知几时才得再来。
看着他一脸期待,却有几分不安的表情,颜如意觉得若是拒绝,他会哭吧?
这样想着的时候,出口时不知不觉变成了:“不去如何?”说完才发现把心里预想的逗他的话说了出来。
果然裴策眉头立时一蹙,扯着她的袖口,心里千回百转。
再想到自黑风寨一事了,她从营中分别后,此后对自己便是忽冷忽热,这几日更是稍显冷淡。
若不是那日装病,她担心的样子不似作假,他根本不敢再缠着她。
想到许多,便觉得她实在是不负责任,难道便要这样算了么?
瞬间眼眶微红,神色委屈。
颜如意心中一跳,脸色一变,觉得自己真是玩笑开大了。
于是急忙拉着他道:“我…我开玩笑的,我们找个地方用完暮食,再一起去逛逛?”
她暗自呸了自己一声,觉得自己真是个渣女,明明说好要远离,可是时而心硬时而心软的。
可她见不得他难受的样子。
裴策见她皱眉,嘴上说着,“你若不愿去,倒也不必勉强。”可握着她的手却无意识地捏紧了。
颜如意忍着手疼,反而笑了,“真的,没有勉强。”
……
冬至日又称为“亚岁”,是冬日仅次于年节的节日了,今日庆县十分热闹。
自薛知县接任后,庆县治安好了许多,晚上的街市上出来游逛的人比上次来更多了些。
听说他到任后抓了许多偷盗之人关着,只等她学堂开门便送来学技能。又捣毁了许多人贩子的窝点,实在是个为百姓着想的好官。
两人正逛着,忽听身后传来娇俏的声音:“好啊,你俩逛街都不等我!”
转头一看,原来是夏时安正叉着腰气鼓鼓地瞪着他俩,身后跟着傅川和另一位侍卫。
然后插来他俩中间,不看裴策的冷眼,只拉着颜如意的袖口道:“颜哥哥,庆县庙会有什么新鲜的事物么?”
颜如意眉眼含笑,“别的地方我没去过,也不知是否新鲜,估摸着是这里的杂耍吧。”
裴策周身的冰寒之气都快冻死周围的人了,他瞅着这个坏自己好事的人,“你自己带着侍卫去别处逛去。”
“那可不能,你更厉害,在你旁边更安全些。”她看着裴策的脸黑了,笑得更甜了。
不过心里始终有些抽抽的。
她自小便与裴策相识,裴策身子不好,整天躺在床上,也不爱说话。
那时大兴朝还未建立,她父皇整日跟着皇祖父东奔西走征伐四方,裴策父亲是皇祖父手下干将,在战场上为救他而战死,见裴策可怜,便接到他院中找来能人为他治病,教他武艺。
她与裴策才因此熟识起来。
不过裴策十分忙碌,忙着治病,忙着练武,忙着学习兵法。两人并不常见,即便见面,裴策亦是面容清冷。
看在皇祖父的面上,对她虽多有照拂,可仍旧保持距离。
她以为,裴策性格本来便是这样的,然而在颜如意面前,却并非如此,
他会脸红,会温声说话,颜如意不理他时,还会委屈。
可她还是不甘心,她想问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难道他真的是断袖?
于是到了一处人稍微少些的地方,她对颜如意说:“颜哥哥,我想要那摊上的小吃,你能给我带些回来吗?”
摊主卖的炸串,香味飘得很远,排队购买的人很多,颜如意看了看她的表情,应是有何事需要支开自己,于是顺着她道:“自然,举手之劳而已。”
没想到摊主动作倒挺快,很快便轮到她,待她买完炸串回来时,左右未见到人,找了半天,却原来是在桥下树影间。
傅川在不远处守着。
颜如意缓缓走着,离了几步顿了下来,也不知何时过去合适。
可没想到此时裴策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我一直只把你当作妹妹,若是有何误会,请见谅。”
“那、那你是真心悦他?”夏时安带着哭音。
“是。”
“即便旁人指责你?”即便是断袖?
“是。”
“……”
裴策早已听出颜如意的脚步声,他不愿再多说,便转头向她所在的方向看来。
颜如意只得从树后走了出来。
她看了看公主伤心的样子,心中暗叹了口气,走到她旁边递给她一串炸串,“夏姑娘要尝尝吗?”
却不想傅川走上前来拦住了,“外面食物不知可干净。”他负责护卫公主安全,食物安全自然也包含在内。
颜如意点点头,“小吃摊上食物确实小心些好。”于是将炸串收了起来。
然后故作不经意地看到夏时安裙边的玉佩,“这枚玉佩在月色下如嵌了水一般,可真好看。”
裴策觉得疑惑,她喜欢玉器吗?此时怎的提起来?以后他留心些,送她些成色好的。
夏时安心神被一带,拿起玉佩道:“这算什么?以前我有一枚像月牙般的玉佩,那才真的水色剔透。”
“哦?我以为此枚便已是极好,那枚可得让在下看一眼,长长见识。”
夏时安歪头想了想,“好像是被皇姐看着好看,拿去了。”
“那是在下无眼缘了。”颜如意顿了顿,“夏姑娘你们姐妹感情真好。”
夏时安才发现自己说的是皇姐,而不是姐姐,幸得此处人不多,她吐了吐舌。
提到自己皇姐,眉头微皱,露出厌烦之色,“不算好,她与我同父异母,在人前老是哭,她一哭,别人就以为我欺负她,那次便是她哭,让我把玉佩也赔出去了,哼!”
她见颜如意面容温和,一副倾听的样子。虽然是自己“情敌”,但也不会随意迁怒。
且在宫中吃了数次哑巴亏,都拿她那小白花一般的皇姐没办法,因此吐槽不断,也不管什么家丑不可外扬了。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什么时候拿走的?”
“应是……我十四岁那年?那时也是冬季,我去游猎回来,她便说是我在猎场上伤了她,哼,简直气死我了。”从那以后,两人便更是势同水火,明争暗抢,她才不会便宜她那皇姐。
说起来,当时选近身侍卫时,傅川也是她从皇姐那里抢来的。
“咚”,旁边传来佩剑落地的声音。
夏时安疑惑道:“傅川,你这佩剑不是视若性命,连我都不能随意碰触吗?怎的连拿也拿不稳?”
颜如意暗暗看了看,月色朦胧,傅川的表情在月影下看不真切,可是他那颤抖的手可看出他心绪起伏不定。
她不动声色地将头转了回来。
书中傅川本是夏时安皇姐的侍卫,而他见到月牙玉佩,以为曾在雪地里救了自己的是夏时安的皇姐,便进宫保护她,不想被夏时安使手段将他夺了过来,暗恨在心。
后来兜兜转转,误会许久,才真相大白。
颜如意看书时候便想不通,一枚玉佩便能决定恋慕的是谁吗?
因此今日便趁机提前将此事捅了出来。
深藏功与名。
此时裴策忽然拉着她,与夏时安说:“你先去玩,我们一会儿回来。”便自行走了。
使得夏时安在后面跳脚。
裴策租了一艘小船,在河边上飘荡。
庆县所在比北方温暖一些,冬日很少下雪,只隆冬时节会飘一些。
但夜晚的水面上还是十分寒凉,难怪泛舟的人不多。
颜如意想到了爬山那天被冻傻了的自己。
裴策一直在机械地划着船,发呆不知想些什么,到得湖中心,寒意侵袭,才猛然反应过来。
他耳根又发热了,微微叹了口气,“在你面前,我好像老是搞砸事情。”
然后将大氅解下,欲给颜如意披着,“还老是冻到你。”
颜如意噗嗤一声,拦住裴策,“没事,我耐冻,只是裴大哥你本就病弱,就怕冻到又毒发。”
裴策顿了顿,下定了决心般,鼓起勇气道:“你……听到我与永宁公主的对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