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的真相也许不是真正的正义,但我们仍有义务寻找真相。
“安欣,你大胆地向前走吧!”
杜允登机那天,安欣来送她。
“一路顺风!”
杜允靠窗坐,飞机一点一点升高,地面上的树、人、河都越来越渺小。“安欣与李响也许就像这大千世界里渺小的两粒,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生命就像烟火一样一闪而过。安欣要面对的事情,李响经历过的,也许自己想都想不到有多可怕。想到这里,杜允不由地流泪。
“你还好吗?”旁边坐着的乘客看到杜允的泪不停地流下,也没有用手擦拭,她就掏出纸巾递给了她。
“谢谢…”
时间转眼已经过了将近两年。
经过太多的变故,一个人会变得世故些吧?杜允的答案是:没有。但好像能感受到自己内心一点点一点点变凉了,眼睛所见也凉了,一场秋雨一场寒的微凉,心底一点点沉下来,平沙落雁的、渔歌唱晚的凉。两年的离开,心不似最初那般刺痛,可有时还会躺在席梦思上,清冷的异国他乡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在脸上,传来无声的思念,这时极适宜怀念一个人而一滴一滴、半天地滴下一些泪水。
对故乡的思念之苦,在两年后终于得以抒解。
作为京海中学第一批留洋教师,杜允受到学校的高度重视。
----教职工大会上----
“各位老师,在振兴乡村计划中,我们学校接到对口狼山中学的支教名单,会挑选十名教师前往狼山中学支教两年…”
校长在台上发言,座下杜允身边一个中年教师暗暗讲道:“这也就是给一些年轻教师的转正机会,条件呐,肯定苦的很。”
“狼山中学属于边境学校,但大家别担心,是在县城里,边境有解放军部队驻扎,只要在县城里活动,是很安全的。”校长补充道。
“我可听说这儿的山上埋了不少地雷,现在正在清除阶段…”
“这谁敢去啊…这么危险…”
杜允身旁一些资历颇深的教师议论纷纷。
看着照片中一个个单纯的孩子们,杜允心生想法。人生总是要有经历的,她想将自己的知识带给这样偏远山区的孩子们,改变他们的命运,哪怕只有一点儿作用都好。
报名时,虽给出了不少补贴,但加上杜允报名也只有九人。
“小杜,你是作为资历教师,怎么去报了支教?”校长在看到杜允填表后,不由惊奇。
其实说不上来原因,也许是想要回归自然才能放松自己、求得解脱,也许是因为看到了这群孩子们,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推着她向前走。杜允笑着回应,“我想锻炼自己,也想帮这些孩子们。”
校长虽有惋惜,但却很欣慰,如此一来,教师支教队伍水平也能提升一个档次。
很快就到了支教的日子,杜允收拾好东西,和同期老师们一同前往,在火车站下车后,又坐上大巴车,开启漫长旅途。
这里的天真是阴晴不定,一会儿又是晴空万里,一会儿又是瓢泼大雨,在耳机音乐的催眠下,杜允歪着头就这样睡了过去。这趟颠簸的大巴车终于摆脱城市的喧嚣,钻出山隧道的漆黑,又钻进大雨中,直到穿行至晴处,一缕和煦的阳光透过车身的水珠折射在杜允脸上,她才方醒,不过,已经到了小县城的学校附近了。
除了京海中学的九位老师,还有其它两所学校的十二名老师。
“这所学校看起来还是不错的,应该是重装不久吧,”
“听说是国家助修的呢,”
杜允任教初中,受到了班里同学的喜欢。她很高兴能认识这些孩子们,他们都是狼山县城的家庭,有少数几个住在边境村庄,他们单纯又善良,杜允也真心地对待每一个人,在一个又一个无声的时间里,过去的伤心在她心中也消褪了很多。
很快,快到中秋节了。
“同学们,中秋节很快就要到了,我给大家每个人都买了一个月饼,班长,给大家分一下吧。”杜允身后跟了两个男生,抱着两盒月饼进来。
课后,一个女生跟在杜允身后,“杜老师,我…”
“怎么啦?”杜允笑着问道。
“杜老师,之前你讲的那课苏东坡的水调歌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可是我从小学开始来县城读书,因为太远,就再也没有在中秋节回过家了,我可不可以…”说着说着,这女生哽咽了起来,“我可不可以多请两天假,回一趟家…”
杜允看着也心疼,“晓晓,这样吧,我带你一起回去吧,别让家里人担心。”
“真的吗?!”
“明天跟我一起走吧。”杜允拍拍她的肩膀。
第二天一早,杜允叫了当地的车,坐了一个上午的盘山路,终于到了村庄。
“去吧!三天后我来接你哦。”
“老师,一起吃午饭吧!”
杜允被晓晓一家留下吃了午饭,走时家里人还塞给杜允一袋土特产。
山里的空气清新,杜允把窗户打开,看着群山上茂密的树木从眼前掠过。
“哎呀…”车缓缓停下来,司机叫了一声。
“怎么了?”杜允伸出脑袋去。
“这…这车半路没油了…”
“怎么会这样?出来的时候不是检查过的吗?”
那司机一脸懊恼,“应该是中午一直开着空调,忘熄火了,结果半路油不足了,不敢再开了。”
杜允心里对这个司机很是无语,但眼下也不是抱怨的时候,要想办法自救才行,要是天黑了,这山上指不定会有什么蛇兽之类的。
“我记得这狼山附近应该是有解放军驻扎的,去求助一下应该是可以的。”杜允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
“看看这路上有没有路过的车吧,”司机一屁股坐在地上,“唉…怎么这么倒霉,第一次碰到这种事儿。”
杜允无奈地摇摇头,翻出手机想拨通电话,却发现并没什么信号。
那司机左看看右看看,“我们应该走到大公路上去才对,这条路是近道小路,车平常挺少的。”
“唉你看,那里有条小路,那边可能是大公路。”
两个人就探索着走过去,这条路一看就是有人故意铺的路,方便不迷路,两边是草丛和森林,杜允很警觉地慢慢前进。
突然,有个声音大声喊着,“喂!喂!救我!”
杜允和司机都四处张望着,只见不远处有个人影,他挥动双臂,尽量让他们看到他,可双脚丝毫不动。
“你是谁?”
“你们快救救我!我是工兵团新兵,我踩着地雷了…你们快去军区救救我!”
杜允皱紧了眉头,地雷?那司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吴江,你们去部队直接报陈晨的名字,他是我们的作训参谋,他排雷最厉害,谢谢你们了!”那新兵声音都是抖的。
“好,我们尽量,你千万别动!”杜允回了一嗓子。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到了大公路,足足等了一个小时,终于有一辆车经过。是村里的人下山。
杜允连忙招呼拦住了那辆车,好在那车主也好心停了下来,说明了原由后,坐上了车直奔军区。
军区离这里并不远,到了门口,和守卫兵说清后,一通电话打过去,不一会儿,一辆军车开了下来。
“是怎么回事?”那车停稳后,副座上跳下一人,穿着迷彩服。
杜允也连忙走上前去,可当真切地看到那个人的脸时,杜允连话都说不出来一句。
“我就是陈晨,你们在哪里遇到的吴江,麻烦你们开车带我们过去。
一旁的司机师傅看到杜允没有说话,就替她回答道,“山上一点,我们带你去,哦对了,还有一个事儿就是,我们的车半路没油了,还要麻烦你们…”
“好我知道了,你们就留在这里,记得登记一下身份,一会儿会有车来帮你们。”陈晨点点头,他看到杜允紧紧盯着自己,不发一言,觉得有些奇怪,但眼下救人要紧,陈晨赶紧回了车上。杜允见他转身,这才回过神,对司机师傅说道,“我跟着去看一下,你记得登记。”说完就跑上车去。
“唉?你跟着去干嘛呀。”那司机看着车子开远,“真是年轻人啊爱凑热闹。”
那张脸,实在太像了。只是气质不一样,衣服不一样…怎么会有这么想像的人,杜允一时间乱了心神,日思夜想的那张脸,注定回不来的人,此刻正活脱脱出现在眼前,更年轻,更意气风发,但眼睛中却没有了他对自己一点点的情谊了。“是他回来了吗?”杜允攥紧手,一会儿功夫,她又黯然失神,“不,不会了,他再也回不来了……”杜允整理好了情绪,车也开到了地方。“也许真的是,爱有天意吧,让我再一次看到你的脸。”
杜允看着陈晨穿好装备,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走向那新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