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眼过去八年,陈懿已经研究生毕业医院工作一年左右,在北京的一所三甲医院担任儿科医生。脸上带着成熟冷静,开始领着学生实习。
有时陈懿看着自己带的学生会陷入一阵恍惚,女孩跟在她身后,听她说话时眼里满是崇拜和坚定,手里的笔也在不停地记录着。
太像曾经的她了。
而她也像曾经的张医生那样,尽自己所能去传授。
每个月陈懿都会抽空去张医生家里看看,曾经流泪的女孩已变成职场上游刃有余的领导者,就算没有母亲的庇护,也在坚强地长大。
夏琬已经有了自己的律师所,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偶尔会有身上没什么钱,但走投无路的人慕名来到夏琬这。夏琬往往都会接下这些案子,仅仅收取很少的费用帮他们打官司。
每次跟陈懿视频的时候,总会撒娇说自己很累。然而陈懿劝她时,她又只会笑笑说自己现在这样特别满足。然后又把话题转到陈懿身上,说陈懿自己做好事不让她做。
陈懿成立了一个基金会,定期为贫困地区的女孩捐献女性防护卫生用品,目前还在资助几个贫困山区的学生上学。
陈懿想说概念不一样,张了张口,却在和夏琬对视三秒后,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她们都在为这个社会能变得更好而共同努力着。
夏范也在这家医院工作,就算这么多年没有任何进展,陈懿一直把他当志同道合的朋友。他之前有一次实在按耐不住,失控脱口而出一句“我喜欢你。”谁料陈懿当场冷了脸,“夏范,我一直都拿你当很好的朋友,倘若你把那句话收回去,我们还能继续........”
话没说完,但夏范却听明白了,当即嬉皮笑脸道:“我开玩笑的,怎么可能呢。”
听到他的话,陈懿很明显松了口气,但夏范的心,密密麻麻如同针扎般的痛,但即便这样,他也丝毫不死心。或者说,那么久以来,他早就不在乎能不能和她在一起,他只求能陪伴在她左右,护她岁岁年年。
喻景明从国外回来后,往各地跑,挖掘学习各种文物修复技术,只是身后多了个跟屁虫——邱海晟。
邱海晟还真成了家公司的老板,跟在喻景明身后也不闲着,到处投资。喻景明在村子里跟那些老人学习传统技术时,邱海晟就在村子里当临时的支教,上课时拿起粉笔一板一眼在黑板上写下各种知识,下课后就带着孩子们去池塘边抓小鱼青蛙。
当喻景明从屋子里出来时,邱海晟总能一眼就远远地看见她。男人裤腿挽起半截到小腿肚,手心蹭着泥巴,甚至脸上还溅着两三点水,兴高采烈地朝喻景明挥舞着双手。明明已经快要三十的人了,却还总显露着一分稚气。身边的小孩子们也自然而然地看到喻景明的身影了,把手握成话筒状,眉开眼笑大声喊道:“姐姐,我们抓到鱼了!今晚可以吃烤鱼咯!”
喻景明笑了笑,放下手边的东西,朝邱海晟飞奔过去。
金色的阳光下,他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小孩子在一旁用手捂着眼睛,却还要透过缝隙偷偷地看,嘴里还嘟囔着:“羞羞!羞羞!”
邱海晟小心地抱着喻景明,避免自己手上的脏污沾到喻景明的衣服上,稳稳站住后,毫无威慑力地瞪了一眼小孩,“就你知道!”
邱海晟总是从外面买回一大堆物资,尽管村子里的人都在推拒,他们只是不怎么与外界交流,但邱海晟还是坚持让人们收下。
他们能做,就多做一点。
而白姜皓已经是刑警支队长,时间在他的脸上似乎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眉眼间依旧桀骜不驯。抓捕犯人时游刃有余,办案子从没出过一丝差错,带领新人时要求严苛。
局里上上下下都夸他年轻有为,副局长多次想要给自己的女儿牵一根红线,但总被白姜皓有意无意婉拒。副局长自然而然也看出眼前的青年醉翁之意不在酒,便也放弃了,这种东西自古就强求不得。
白姜皓只要手里的案子办完,就会去陈懿的医院附近溜达一圈,每次都辗转靠着邱海晟的情报,打听清楚陈懿什么时候通宵值班,什么时候下班回家。
陈懿通宵值班时,白姜皓就拎着三份热乎乎的宵夜,两份给门口的保安大爷和陈懿所在那层楼的保洁阿姨,另一份拜托他们给陈懿。
白姜皓有时刚好能碰到陈懿从医院下班出来,那么高个子就躲在保安室的角落,澄澈的眼睛在黑暗中紧紧盯着陈懿和保安大爷打招呼的身影。
陈懿的脸上带着疲惫的神色,却夹杂着一种淡淡的满足安详感。身边总是跟着一个女孩子,看上去是她带的实习学生,围绕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陈懿虽然说得很少,但听得很认真。
白姜皓偶尔也能看到那个男人来接陈懿,交谈甚欢的样子总是那么刺目,但他还是那么盯着。
这天,陈懿把学生送出来,看见树荫下长椅上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女孩哭得很狼狈,慢慢走过去,摸了摸女孩的头,“怎么哭得这么难过?”
女孩本来埋头低声啜泣,看见陈懿一瞬间,委屈如同洪水般宣泄出来,顿时号啕大哭,“有个、有个小孩子需要连续打输液三天,建议用留置针头,但是家长不肯,今天我扎针的时候,连续两针没扎成功。然后那个家长的父亲、一直骂我........”
陈懿心里五味杂陈,治疗的对象本来就是小孩子,而家长往往都很紧张孩子的安危,情绪很不稳定,这样的状况在医院早就不是一次两次了。手轻轻拍打着女孩的背,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怒吼。
“你还跑到这里来了,我家小孩一直哭,还不是因为你打的针?”
陈懿回头,便看到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气势汹汹站在面前,满脸的怒火,看样子是追出来算账的?
陈懿深吸了一口气,拦在男人身前,挡住身后的女孩,冷静开口道:“小孩子的血管本来就很难找,一般我们都是建议用留置针头。她没扎进去,也不完全是她的问题。”
面前的男人却压根听不进去话,怒火更大了,“你们怎么这么会为自己开脱呢?要不是她扎不进去,我们家小孩怎么会疼得哭成那样?我看你们这家医院的医生也都是庸医!”
还不等陈懿继续开口,面前的男人突然弯腰,到一旁的草丛拾起了什么东西,待陈懿看清楚男人手里锋利的石头后,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告诉身后的女孩,“快!快去找人!我拖住他!!”
女孩也察觉到形式的不对劲,连忙起身跑向保安室的方向。
男人自然是不肯放她离开,准备追上前去时,却被陈懿拦住了。
男人冷笑一声,“怎么?你要给她出头吗?你们这群不会治病瞎治的医生——”说着狠狠踹了一脚陈懿。
陈懿一下摔在墙角,肚子抽痛。
男人却没打算就这么放过陈懿,慢慢走上前去,盯着陈懿痛苦的神色,狰狞地笑着,突然一把拽住陈耀的头发,使劲往起提,迫使陈懿的眼睛和他对上,“我最恨你们这种没本事,明明救不了人却还要夸耀自己多么无私多么伟大的医生!”
陈懿痛得已经无法反驳他的话语,无力挣扎。
就在男人手里的石头即将要挥舞到陈懿的脸上时。
多年前的情景再现,陈懿紧紧闭上眼,想象中的痛觉却没有传来,而是落入了一个温暖干燥的怀抱。
慢慢睁开眼,陈懿却彻彻底底地愣住了。
是白姜皓。
夜夜思念的面孔早已变得模糊,但当这张脸出现时,陈懿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心脏剧烈得像是要爆炸一样。
陈懿已经忘记了所处的环境,一瞬不瞬地盯着白姜皓的下颌。
白姜皓刚提着夜宵到保安室,还没像往常坐下来唠两句,等陈懿下班出来。
就见一个女孩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惊慌失措道:“那边、那边有人要行凶!”
当即白姜皓就根据女孩指的方向跑去,入眼便是陈懿躺在地上,头发被一个男人死死拽着,另一只手攥着石头向陈懿的脸袭去的场景。
这一刻,不再在乎会不会被发现。
因为陈懿有危险。
她比一切都重要。
白姜皓上前一脚把男人踢倒在地,把陈懿扶在怀里。
一向冷静的白姜皓破天荒手在止不住地颤抖,他不敢想象,如果他再迟来一步会怎样,声音里的慌张和颤抖清晰可见,“你、你没事吧?”
陈懿轻轻摇了摇头,她只是被踹了一脚,但其他并没有什么大碍,“我很好........”
眼见男人就要爬起来,再度冲过来。白姜皓把陈懿抱起,动作很轻地放到长椅上,“等我一下。”
男人也是破罐子破摔,视死如归,准备和白姜皓拼命。奈何怎样也不会是刑警支队长的对手,三下两下就被白姜皓打倒在地。
闻讯的人们急急赶来,一个女人慌张地跑到被打倒的男人身边,边哭边喊:“老李,老李,你醒醒!怎么被打成这样了?”
医护人员则是反应迅速把陷入昏迷的男人抬到担架上。
另一个年轻男子则是拿着手机在录视频,朝着白姜皓和陈懿大声喊道:“我已经把你们对我爸的恶行录了下来,你们就等着法律的制裁吧!!”却也顾不上现在去“讨要”一个说法,赶紧转身跟着人群去看父亲的伤势情况。
外界的各种声音嘈杂喧闹,但白姜皓和陈懿谁都没有去理会。
幽暗橙黄的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
陈懿坐在长椅上,静静地看着白姜皓。
白姜皓尽管身手很敏捷,但胳膊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划伤了,他轻轻抚过受伤的地方,眼睛紧紧盯着陈懿,回应她的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