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凌然回到车上。

    “凌总，您母亲给我打了几个电话了，反复强调说来学校去看看凌帅，您看是不是...”

    “回公司吧，新项目落了几天进度了。” 话未说完就被打断，凌然坐在后座揉揉太阳穴。这几天确实是累到了。新项目外加准备上课内容，几乎24小时连轴转。

    车缓缓发动，除了隐隐的马达声一篇安静。趁回途让凌总好好休息一下，晚上还要准备明天的汇报。

    开出有校园有几公里路，闭目养神的凌然突然开口，“他在哪？”

    “半个小时前联系过，在宿舍。”

    “去看看吧。”

    凌帅，凌然不折不扣的亲生弟弟，正是这个学校大一的新生。录取的方式不是靠高考成绩，也不是什么面试或校考，而是靠盛江置业集团和姐姐的合作交易。

    若不是为了把凌帅塞进这个一等一难进的名校，凌然也断然不可能强迫自己去给一群没小几岁的学生讲课。

    从实习名额，工作名额，合作项目到亲自讲课，各种好处都给校长给到位了，才勉强给凌帅弄了一个读书的名额。要说凌帅实在不是读书的料，从小这个弟弟便是除了读书什么都喜欢。按照凌然的想法，既然不喜欢读书那便不读了呗。可家里的两位长辈一位是心疼儿子，一位是心疼面子。下了硬指示让凌然把这个事搞定。

    搞定了也就算了，凌帅还不乐意了。好不容易以为解脱了，现在又被硬塞进个名牌大学，于是和家里大闹一场。

    老凌放下狠话：你要自己能养活自己，就不用读书。

    做妈妈的自然是心疼儿子，但老凌不发话也不敢敲摸给宝贝儿子塞钱。凌帅倒是没辙，没了经济来源只能跑到学校住宿舍，吃饭卡里充的钱。于是这个妈妈就天天盼着凌然能趁去学校顺便关照一下儿子。

    车在宿舍楼前停下，凌然从包里掏出两万块钱递给助理。“你上去给他，说是他妈给的。整学期生活费。”

    肖江疑惑，其实他一直猜不透老板对这个弟弟是什么态度。几年来说好肯定谈不上，但是每次凌帅遇上什么事儿都是凌然给他兜底。今天明明都到楼下了，都不想着见一面。明明早就准备好了钱，还要说是妈给的。看着老板又闭上了眼睛，肖江只好上楼送钱。

    宿舍楼的另一边。

    陈以声一行人刚回到寝室。“许子敬，你这门课的书借我看看。”

    “什么？103的书？难道你也要看不成？”

    “废话，不看我难道吃吗？”

    许子敬在书柜里掏了半天掏出一本小书，“喏，只有这个。那个助理今天发的。”

    陈以声拿起来一看，《HBR Ma Handbook》。 “今天发的？我怎么没有。”

    “大哥，你晚来了20分钟吧也就。”

    陈以声随手翻开，怎么全是英文。“这怎么是英文，没有中文的吗？”

    “说是感兴趣的同学可以读，不是强制阅读的。”

    感兴趣？我感兴趣，我很感兴趣。陈以声心里想着。

    别看陈以声懒散。小时候的陈以声还是好好学习过的，只是后来发现聪明的人学起来是真的简单，别人四个小时能写完的作业，他一节自习课就能搞定。高考高分考入这个学校，大学就放飞了。作业不写，上课不听都是因为陈以声已经会了。听课或自己看书，大学的陈以声按照教授的给分表精准出席关键考试。运气好点就绩点不错，如果遇上平时成绩要算分，陈以声也能以完美的考卷稳过及格线。所以学习用的时间少了，干别的事情时间就充裕了。小说是没少读，像什么哈利波特，冰与火之歌，陈以声看的还是英文原版。

    陈以声坐在书桌前开始认真看这本书。读到关键处甚至还拿起了笔在书上圈圈点点。以他的英文水平，读起来没什么压力。但遇到很多专业词汇，他只能边看边查，记了不少笔记。到晚上居然才看了两个章节。

    晚训完的沈凡刚回到寝室，“声哥，转性了？开学第一周看书？” 沈凡是游泳校队的，每天都练到这个点才回来。

    陈以声看了一眼手机，居然已经11点了，时间过得真快啊。“咳咳，随便看看”

    “随便看看？你可不太随便吧。看看你笔记”

    “笔记？什么笔记？” 旁边正在看球的许子敬赶紧冲过来，一看自己的书上圈圈点点划了一堆，“这是我的书大哥！”

    陈以声光顾着看，还真忘了这件事。突然想到，这是个好借口，下次可以找凌老师要本新的。 “下次下次，要本新的还你，反正你暂时也不看。”

    也只能这样了，虽然不管是记了笔记的还是新的，许子敬也都不会看的，但是他好像看见声哥脸上有一种小男生的娇羞笑容。可能是看错了，许子敬不敢相信。“算了，有没笔记我反正不会看。”

    陈以声已经沉浸在下次要和凌老师说话的幻想中，根本没想着接许子敬的话。“对了，是不是说有作业？”

    “说是一个SWOT分析。”

    “SWOT 是什么？”

    “S-W-O-T，你自己查。”

    于是懒散哥摇身变成学霸，开始日日学习。认真读完整本书后，陈以声才谨慎的开始写作业，可能这是他20年来写的最认真的一次作业。缺乏专业知识的他又是在知乎上疯狂查阅，又是请教室友，终于整出一版自己十分满意的作业交了上去。邹教授仔细看了，一个SWOT分析，学生们写的内容都差不多。挑了两个写的最详细的，和一个角度十分独特的，邮件提醒他们做好短演讲的准备。

    终于等到了演讲日。陈以声一改常态，认真吹了头发还借了舍友的发胶。白T外搭蓝色条纹衬衫，背上电脑和最爱的HBR，13：50就拉着许子敬早早坐进了教室。

    一直等到上课，陈以声也没看见凌老师的身影。

    本身凌然就不想讲这个课，上次充足准备讲了满满的干货也算是尽心尽力。答应校长的是说至少来三次课，那她一定来三次不多不少。于是这周她派了两名战略主管出场。这两名已经早早坐在前排，而陈以声期待的凌老师是不会来了。

    当教授宣布这件事，全班其他同学都暗自开心，心想魔鬼老师不来讲课了，这节应该轻松一些。唯独陈以声垂头丧气，一周的期盼就这么落空了。

    老师讲课的功夫，陈以声打开电脑翻出来上次肖江的邮箱。AARRR模型，陈以声随便编了两个数字，36，53页ppt，又打开HBR，翻出自己整理的问题，选了几个认真的输入邮件框。删删改改。忍不住加了一句：

    ---上次凌老师的讲课让我受益匪浅，请问一下凌老师下次还会来给我们讲课吗？---

    发送。

    邮件发出去陈以声又仿佛有所期待。

    课堂的结尾，陈以声在内的三个学生轮流上去分享。另两位得到了战略主管们的一致好评，到陈以声，两位主管却产生一些分歧。

    “角度是很独特，只是这个优化生育政策放在O不是W就有点奇怪了。”

    “我倒是觉得，这位同学的眼光长远，角度非常宏观。”

    虽是个值得探讨的问题，但两位主管对学生还是以鼓励为主。所以也一致给予肯定。两位主管回公司路上还讨论了这个问题，三份学生的模型确实全面、新颖。于是三份模型一起，打包发给了执行总裁办。

    “凌总，三份学生的SWOT，梁主管发给我了，您要看吗？” 肖江拿着打印好的文件来问道。

    凌然想到学生，脑子里不知怎么浮现出上次斜阳下的那个少年模样，于是“嗯”了一声。

    简略的看了三份模型，凌然目光落在了O底下的优化生育政策，若有所思。行业内公认要支持生育，必然会下调房价。要说放在这个模型里，必然属于威胁而不是机遇。这个问题政策出台的时候凌然仔细思索过，行业面临的危机，对于盛江这样的龙头企业来说未必不是个机遇。上周她的新提案就列出了周边城市发展不错，但全国发展欠佳的地产公司，讨论的就是并购的可能性。

    一个不熟悉行业的学生和自己居然不谋而和，凌然瞟了一眼名字：陈以声。

    肖江刚回到工位上就接到自己老板的电话，“小肖，上次那个陈同学你给他发了ppt吗？”

    “刚发，凌总。他问了几个关于HBR的问题，还问您什么时候再去讲课。”

    “你回了？”

    “HBR的问题提的挺有意思的，没有标准答案。讲课说您十月底去。”

    电话那一头沉默了片刻。

    “下周吧，和他们一起去听一下。”

    “下周您去昆山的安排？”

    “周三早上回来。另外，那学生发的几个问题，发给梁佳业让他准备一下。”

    肖江心里替梁总叫苦，莫名其妙又给自己找了个差事不算，下周的讲课凌总还要去听。

    此时的宿舍。

    陈以声正在看肖江的邮件回复，十月中旬，凌老师才会再来讲课。陈以声一天的心情真的是起起落落，看到邮件又突然萎靡。正在失落的时候，突然又收到一封邮件。

    --下周凌总也会来。你提的问题课上会讨论。---

    --肖江---

    陈以声的心情可以说是起起落落终于又回到了起。心情高涨的打开代练接单网站，准备赚点零花钱。

    黄金到钻一 --- 1200。

    果然心情好运气也好，刚上线就能接到大单。接了单陈以声就去了网吧包夜。

    网吧人不算多，无烟区价格最贵也位置最宽敞，却也座位最少。所以陈以声到的时候剩下两个座位，陈以声就挑了个靠窗的。隔壁一个男生也在玩同款游戏，瞟了两眼操作亮眼只是这个意识有点不大行。小兄弟一边打一边唉声叹气。

    坐下就开机上号。连胜五把，已经到了半夜。闻到一股烟味。陈以声对气味很是敏感，已经闻到几次，还以为是外面飘进来的。可是这个味道愈发浓烈，让他感到一阵恶心。放下耳机张望，半夜的无烟区除自己只剩隔壁小兄弟和对面桌。对面桌一个胡子拉碴的男子正光明正大的抽着电子烟。按下服务铃准备叫管理员来，这时旁边的小兄弟却先站起来走过去。

    陈以声远远看着，小兄弟过去敲了敲桌子，“同学，这里是无烟区。”

    这问老兄目不斜视，挪开半边耳机，理直气壮道，“我抽的电子烟你看不见？”

    “电子烟也是烟。”

    这位老兄装作没听见。

    “电子烟也是烟，这里是无烟区。”

    老兄摘下耳机，回头道，“你有病吧？我抽电子烟管你屁事啊？”

    正巧这时网管走进来。这种客户是最难搞的，无烟区说是无烟，但总有人趁人少的时候在里面抽烟。尤其这种，自己闻不得别人抽普通烟，却还在无烟区理直气壮抽电子烟，网管只能无奈打圆场，“您看这样，请您去个二人小包间看可以吗，里面也没人抽烟的。”

    老兄翻个白眼轻哼一声，收拾东西跟着网管走了。

    小兄弟回到座位上，陈以声赶紧说，“干得漂亮！小兄弟”

    小兄弟点了点头，“最烦别人抽烟。” 顺带看了眼陈以声的屏幕。正好划在战绩页，一整夜连胜MVP，赶忙开了口，“哥，你打的可以啊，带带我呗。”

    陈以声其实觉得这个兄弟打的挺好，虽是在打单子不好带人，但拉个操作中单，中野配合不是更容易。于是二人就开启了包夜甜蜜双排。

    一波连胜打的很愉快，以至于第二天两人还加了微信。称兄道弟的从网吧出来居然发现二人同校还住同一栋宿舍楼。

    陈以声回到宿舍，“昨天打游戏和隔壁桌双排了，还是个我们学校大一学弟。”

    “真的假的，声哥带上分不是得收钱？”

    “没，他操作挺强就是意识差点。长得还挺帅。”

    许子敬赶忙接话，“长得帅，大一学弟，该不会你也碰到凌帅吧。”

    陈以声一惊，“怎么，你认识？”

    “是啊，上周一起打球，你在沉浸学习，没来。他现在可有名了，帅哥学弟，篮球打的又好，好多学妹都来看了。”

    “这样，下次约着一起。”

    另一位室友赶忙接话，“那得带上我啊，学校两大帅哥一起打球，也让我去沾沾光被学妹们围观一下。”

    “拉倒吧，你去了谁会看得到你一样。” 许子敬嘲讽道。

    陈以声在一边若有所思，凌帅，凌然。就连同个姓氏都能让他联想到凌老师。还真是期待下周见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