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格忽略他的话直接说,“宋翊礼,我算出来需要朝你借多少钱了,一万两。”
宋翊礼眉心一直紧锁,对楚格行为言语十分不满。但楚格并没有领会到这层意思,而是问,“是不是太多了,你没有?或者不敢借给我?”
宋翊礼两指掐着眉心,头隐隐作痛,“楚格,你要闹到什么时候?别说商贾乃最低贱之流,你一个女子,抛头露面去田里收购粮食,这成何体统?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们能不能不要去。”
楚格最大优点之一,不会陷入别人的思维陷阱。
她流露出失落至极的神色,“果然……你还是不想借给我,一万两不是一笔小数目,换做任何人,都不会轻易出借。我不会因为我们曾经认识,而你不借给我钱而感到气愤,毕竟我失忆了。”
宋翊礼听完楚格这番话,血气上涌,原本冷白的脸居然有一丝红晕,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啊,我知道。我理解、理解,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吧,不打扰了。”楚格说完,转身往出走,心里默默数着数字,看看自己到底数到几,才能被他叫住。
在她数到六的时候,听宋翊礼咆哮,“慕生,给她拿两万两现银!”
楚格就算听到宋翊礼这么说,也没有回去,而是直接回到自己房里。红束已经醒了,正在吃早膳。她今日气色比昨日好很多,脸色不再泛黄如酱色。
“看你气色,恢复的不错。”楚格坐下来,伸手抓个包子咬上一口说。
红束:“多亏你昨日喂我吃的药,我今早运功调息,内伤已经好了大半。”
“那个药是宋翊礼的。”楚格随口说。
红束:“宋翊礼是谁?”
楚格:“就是这个宅子的主人。我今天要出去收购粮食,你在这里继续修养,我走时会和他们交代。”
“楚姑娘,公子差我给你送银子。”慕生敲门说。
楚格得意笑了,“进来吧。”
果然,慕生提着装着两万两银子的箱子进来,“楚姑娘,这是两万两银子,还请您过目。”
楚格拿出一半银子放在桌子上,“我说借一万就是一万,借多了还得多还利息,剩下的你拿走吧。”
慕生有些为难,“公子说,这些钱都给姑娘送过来,若是姑娘不收,是我的失职。”
“那就放下吧。”楚格做出扭捏的,不情不愿模样说,“和你家公子说,我是不忍心让你失职而被责罚,才让一万两银子暂寄在这里,而不是真正向他借的。”
“这……”慕生心想自己回去复命,宋翊礼肯定会问楚格是怎么说的,自己不可能说谎,但若是原话转述,以宋翊礼的嫉妒心,估计更会责罚自己,于是略顿下说,“我还是把一万两银子带回去吧。”
楚格伸出大拇指,“识时务者为俊杰。”又继续手抓包子咬了一口。
红束听完楚格这番话,不禁暗自佩服起楚格,她对慕生说的话,看似认输,其实是操控慕生,让他知难而退。
“楚格,今日你去收粮,我和你同去。”红束看向她说。
“唔……”楚格正喝着一碗热粥,咽下去后才说,“怎么,你想入伙了?”
“入伙之前,得考察下对方的能力,所以……我先跟着你看看。”
楚格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粥,“你等我去洗漱,我们立刻出发。”
楚格和红束带好东西出大门,便看到慕生站在马车旁。楚格很自然撩起帘子,一条腿已将迈上马车,欲钻入车中,看到马车里坐着的人,身形顿住了。
“原来你也要用车,那你用吧,我和红束走着去。”楚格说着身体后退,想要放下迈上马车的脚。
“上来。”宋翊礼声线暗沉,怒意中含着强大的压迫感,神色漠然看向楚格,似乎她若不从,下一秒便会过来拍死她。
楚格强挤一丝笑容,钻进了马车,对身后的红束说,“红束,上来吧。”
“红束姑娘和我一起坐在外面。”慕生用鞭子拦住欲钻进马车里的红束。
红束很识趣,让她坐外面便坐外面。
“去哪里?”宋翊礼抬眸看向楚格。
楚格:“去东郊仓库,我昨日打听好的仓库,看好后先租下来,好存粮。”
宋翊礼笑了,红唇划出优美的弧度,露出讥讽笑意,“你还是先确保能收上粮食,再去租仓库吧。我有空余的仓库,你若是能收上来,便让你用。”
宋翊礼的笑令楚格十分不悦,但她向来喜欢凭实际行动打别人脸,而且白来的仓库不用白不用,她才不会计较这些,她敷衍说了句“谢谢”,随之说,“去上窑村。”
车里气氛压抑低沉,宋翊礼双眼轻闭,似在假寐。
楚格清清嗓子开口道:“宋翊礼,我们不是普通朋友吧,曾经关系到哪步?我们……睡了吗?”
她的话音落,随之是宋翊礼接二连三止不住的咳嗽声,空洞的胸腔被带起呼噜呼噜的声音,像是漏了般。
楚格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根据这些日子对宋翊礼的观察,他绝对是喜欢原主的,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两个人绝不是普通朋友,普通朋友借一万两给两万两?所以,她挺好奇两人到底进展到哪步。
“你……咳咳咳……你……咳咳咳”宋翊礼一时气短,呼吸不畅,脸憋的发红。
至于这么激动吗?楚格心想在这方面,宋翊礼还挺清纯的嘛。
“我们、我们清清白白。”宋翊礼终于不再咳嗽,艰难说。
楚格不信,继续问,“那我们怎么认识的?”
宋翊礼呼吸依然有些急促,他胸口剧烈起伏说,“既然你已经忘了,那就忘了吧。”
见宋翊礼不愿说,楚格不想自讨没趣追问。
虽然现在还不是收粮旺期,但也有不少粮商在田间游走。楚格昨日调查到,目前颗粒饱满的甲等的粮食11文钱一斗,乙等粮食9文一斗,碎米、渣米7文一斗,这个价格是本地粮商内部定好的,不允许有变动。楚格虽然以这个价格收购,但是她现银现付,而其他粮商只是付七成,其余三成一个月后支付。
楚格在上窑村口柳树下立起牌匾,把价格和现银现付四个字摆出来。她怕村民不认识字,便站在一旁喊,“收粮了,收粮了,现银现付,价格公道。”
楚格喊了一上午,嗓子火辣生烟,依旧无人问津。几个背着粮食袋子的人反反复复打量楚格,转而走向楚格不远处另一个粮商。整个上午,一袋粮食没有收到,楚格有些惭愧的看向红束。红束递给她一壶水,楚格不甘心拧开水壶,灌了一口水说,“我得去问问,为什么这些村民不选择我。”
“还用问吗?”高高在上的冷淡声音从马车里传来,“因为你是女子,你见过哪个女人抛头露面做生意?楚格,放弃吧。”虽然宋翊礼声音冷淡,但语气语调充斥着得意和痛快。
原来他跟着过来,是专门自己笑话的?楚格想到这里,更是不服,追着已经走远卖完粮食的村民。
楚格跑步追上卖粮的大爷,拦住大爷的路问,“大爷,我和那个粮商都在收粮,我明明是结全款,为什么你不把粮食卖给我?”
大爷又从上到下打量楚格一遍,微微眯起眼,露出鄙夷淫.邪的神色说,“哪有好女人出来做生意,出来做生意的女人,要不是人尽可夫的寡妇,要不就是万人骑的妓.女。”
“你、你这个老秃驴,你再说一句试试!我现在就废了你!”楚格听这个老头的话,火气登时被点燃,她挥着手要去打他,被红束拦了下来。
“你居然骂我!你这个泼妇!一看你就是千人骑万人操的婊子,才来这里卖弄风骚收粮!我辛辛苦苦种的干净粮食,怎么会卖给你这种不清不白的贱货!”大爷挺直腰板,撸起袖子,跃跃欲试想通过动手占楚格的便宜。毕竟,楚格这样的美人,是乡野村夫从未见过的存在。
“楚格,”红束一直把楚格拦在身后,目光凝聚着戾气,“动手也是我来,别脏了你的手。”
楚格只是一时冲动,想到自己还要继续收粮,不能造成太恶劣影响,拉住红束的手臂说,“算了,我们回去吧。”
楚格有些不甘心,“红束,我们要不然再问问别人?”
红束无奈笑了,“你没发现,我们站在那里,那些村夫看我们的目光像是看□□吗?不仅是村夫,村妇也用一种嫌弃目光打量我们。正如那个老头说的,女人做生意的只有两种,无依无靠的寡妇,卖艺卖身的妓.女,但凡有男人,女人怎么会抛头露面呢?要不然,我们今日先回去,女扮男装,明日换个村子试试。”
“不、绝不。”楚格咬紧后牙根,紧紧握住双拳,她心中怒火如火山爆发,喷溅,在她胸腔翻腾,令她全身控制不住的颤栗,但她的目光,却异常的坚定,“我就要作为女子,来做生意,今日如此,以后如此,此生如此。若是我换成了男装,就是认可了那个老秃驴那句话,我要让他亲眼看见,我将会收购他们上窑村绝大多数的粮食。”
楚格和红束面如菜色回来后,楚格从包里翻出一搭写着“保单”二字的纸。
“这是……”红束拿起一张纸,认识上面两个字,却不理解两个字的含义。
楚格原来想把收粮和卖保险分开,但是想到钱货两清的收粮生意都没人找她,更何况需要先付钱,后收益的保险。既然粮商行不让涨价,她便以每收购十斗粮食,会送一斗应对明年倒春寒的种子条件,收购粮食。
这对于村民来说,诱惑很大,因为楚昆郡倒春寒十年有四年发生。
很多粮食丰收的年头,粮食价格极低,导致村民收入降低,不得不变卖更多粮食保证生活其他所需。留下来的种子,只能播种一次。若是真有倒春寒,为了不使田地荒芜,农民会借高利贷买高价种子种地,但收成换的钱,却支付不起利息,陷入了债台高筑的恶性循环,最后不得不变卖土地,这便是历代土地兼并的根源。
楚格现在这么做,无异于让利一成做生意,可是她没有其他选择。
保险是建立在信任基础上,能让百姓信任的行为,不是光喊口号,而是实实在在的赔付。虽然这笔保险未来一定是赔的,但是一旦取得了信任,那么将会给出售更多倒春寒保单打下良好的信任基础。
楚格拿着空白的保单对红束说,“这是我的第一份保单。”她目光灼灼,发狠道:“红束,总有一天,我要让景国所有的人提起‘保单’,就会想起我楚格,同时也知道我是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