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第十四章

    末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整天街上渐渐有了小商小贩的叫卖声。

    姜翾闲来无事只想起多日不见苍玦,也不知自己吩咐他找人组织暗卫阁的事情如何。

    她想起苍玦曾说自己在洛安街有一个住处,当时苍玦给了她一个圆形的木牌,若有事情可以拿着去找他。

    姜翾在袖子里悄悄把玩着那个刻着奇怪符号的小牌子。

    她今天出门没有坐轿,除了一个景家的侍女,赵氏为了她的安全还叫了怀柳跟着,想要脱身不太好办。

    因着她在姜家备受欺辱,儿时的贴身侍女早就被发卖了,后面更是被整个姜家当做婢女,徐氏更不可能给她配侍女,嫁去景家时能给她点嫁妆就算谢天谢地了,这一家人更是一点人和物都不肯给她这个一进门就注定守寡的外嫁女。

    景家人虽然对她好,但侍女也是根在景家,终归是以景家为先。

    要是她组建暗卫阁的事情一旦暴露,只怕这些人魂都要吓掉然后转头就去告诉赵氏,以她现在的处境到时候只怕是连一只脚都不要想踏出院子,更不要说是出门。

    景家夫妇虽然良善,但她可不认为若是一个想要组建兵力的危险人物站在面前,他们收到消息会袖手不管。

    所以对于景家拨到房里的侍女她每次出门都会换一个,防的就是怕和同一个人待得太久,知道自己的事情太多,到时候自己一时不备漏了马脚,未出师身先死可就不好了。

    只是因着她和景行吵架,赵氏不放心今日还跟着怀柳,多少有些棘手。

    “你们陪我去一趟洛安街吧。”

    “洛安街人多又杂的,少夫人您去哪里做什么?”怀柳有些不解。

    “上次我姐姐席间请那个戏班子,他们的杂戏很是好看,可惜我上次只看了个开头兴头未尽,今日他们还没离开沪州,正好你们也在,今日也算有福和我一同去。”

    这侍女和上次去观礼姜珠成亲的不是同一个,一听这话自是也好奇。

    二对一的局面怀柳也没什么话说,便在前面引路去了洛安街。

    洛安街地处繁华,满街的叫喊和来往人群,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的热闹非常。

    那侍女和怀柳找人问了路,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这戏班四处奔走,从不在一个地方挺久过久,因此只租了一个街上的小戏台,怀柳交了钱后班主便热情的她们安排了位置。

    也是赶巧上一个戏才结束,正好下一场便是杂耍,一个浑身涂着鲜艳色彩的人一蹦一跳的走上台,喝了一口烈酒吸一口火苗,张口一吐便是一团烈火喷涌而出,顺着那人吐气的方向如同火蛇一般,呼呼燃烧的炸裂声惊得在场之人无不惊叹。然后便是两个人倒立着叠罗汉,接着三个、四个不断增加。

    接连而来的招式心奇不已,连看过表演的怀柳也在一个个眼花缭乱的戏法中看花了眼。

    见两人看得入迷,姜翾知道时机到了便悄悄的离开了原处。

    刚要往前走一群浩浩荡荡的队伍在路中阻隔了好久,等人群过去姜翾继续往南走了不到一会,她看到了苍玦描述的插在门上的一枝柳条,戴上了薄纱围帽进去。姜翾出门匆忙不曾佩戴金玉首饰,一身浅色的衣服,只拿了一个围帽,十分低调。

    走进客栈的门,姜翾迅速从袖口掏出那枚木牌递给正在记账的小二,压低了声音:“找这个人来见我,要快。”说完还不忘给了小二三个铜板。

    曾经有人吩咐过,又见了姜翾给的钱,小二立马笑脸相迎也不拖沓,立马三步并作两步去楼上客房找人,还让上边的小二给姜翾沏了杯茶。

    苍玦下来以后两人为了不引人注目去了一楼角落。

    “怎么样?”姜翾言简意赅,问道。

    苍玦面露难色,摇了摇头:“看好了一栋楼,钱不够还差点。”

    “那够盘下来多少?”

    姜翾知道姜家给的嫁妆里面有水分,自然不会想的太大,不过她娘柳氏给她留的嫁妆还是富裕的,差的想办法补上就好。

    “半个小间…”

    “啥?”姜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主人您给我的那些铺子我去找了,您说的人早就不在那了,而且铺子也濒临倒灶。”

    姜翾摇了摇头:“怎么会…”她虽还没来得及去看,但也看过地契是个好地段,卖的又是簪子和胭脂水粉,账本亦是对过很是可观,不该是他说的那样。

    苍玦也是个心细的,见和描述中不同便知其中有鬼,于是去打听了情况。

    “属下去打听了一下,这几个铺子早被姜家从里到外掏了个空,许多的大师傅早就被姜家调去了别出,就是现在的几个掌柜也是几个新换上来的,据说是从庄子上打发来的。”

    “什么时候的事?”

    “便是您成亲的前几天。”

    姜翾眉眼紧蹙,这一家子人要啃着她的骨头攀附景家,甚至过河拆桥连一份像样的嫁妆都不肯出。

    现在这样第一步本金就卡住了,如此这事情就难办了。

    “少夫人!”

    外面两个慌乱的声音打断了交谈,两人警惕的看向窗外侍女的方向。眼前怀柳两人离客栈渐近,长远的先想不了,那先解决眼皮子底下的事情。

    “我那里的账目不对,姜家不重视,真正的账目肯定就在铺子里,这几日辛苦你去走一趟把真正的账本拿来。”

    苍玦抱拳后迅速离开,连带着杯子也一并带走,不留丝毫痕迹。

    怀柳和那个侍女看见姜翾回头满是慌张的跑了进来,“少夫人恕罪,您怎么一个人到这来了?也不和奴婢说一声,可吓死奴婢了。”

    姜翾来时知道怀柳两人会来找她,于是特地留了个心眼,她和苍玦做的地方角度有所偏差刚好有个房柱挡在两窗之间隔出了一个人的距离,外面的人透过窗户也只能看见姜翾一人坐在桌前品茶,瞧不出对面还有一人。

    姜翾早便打好了腹稿,不慌不忙的回答:“不过口渴,见你们看得高兴,清唤了一声也没回音,就想着去隔壁的铺子讨杯水,不想有队人马来得急把我冲了过来。”

    “我想着你们两个见我不在肯定着急,这里人多怕再像方才一般,便在这里等你们。”

    怀柳听完满是愧疚,毕竟是自己有意为之姜翾赶紧止了话头。

    看着苍玦离去的方向,姜翾无奈叹了口气,她要赶紧想办法收一个自己的人才行。

    经历了刚才的事,姜翾没了回去接着看戏的性质。

    怀柳更是心有余悸,叫姜翾等候无论说什么要去雇顶轿子来再走。

    来时的道路已经人来人往,再想原路返回怕是不行了,怀柳便提出绕开这里顺着安阳街回去会好些。

    刚走到写着安阳街的门楼外就看见一群人围着一处叫卖声。“前面为何如此多的人围着?”姜翾指着那一处人堆问怀柳。

    几人离得远也看不真切,怀柳喊停了轿夫,自己上去询问。

    怀柳一身浅欧碧色的袄褂套着绿波颜色绣着柳叶暗纹的马甲,衣着和气度旁人一看便知道是哪家高门家里的侍女,见她往里走,众人也纷纷有眼色的给怀柳让出一条道路。

    只见四个官差人人手里拿着闪着寒光的长刀,分别站在两侧,身后一群人蓬头垢面,像畜生一样被锁链牢牢捆住手脚,一排一排的站在后面。

    那些人虽然衣服上裹了一层灰,但不难看出衣服的料子并非寻常人家,仔细一看倒是和怀柳的衣着样子相似,一看便是哪家的仆人在这里等着被发卖。

    怀柳粗略的数了数,竟足足有半百之数,这仆人后面还有个直通地下的道路,还有些没有被放出来的便是被关在那里面。

    这般多的仆从,又有官兵把守,想来是哪户大人家里被州牧抄了家。

    主人下狱,家里的仆人一朝永超律法便是要拖到人市发卖。人市不定开在哪处,今日也巧,竟叫姜翾几人给赶上了。

    地上铺了些干草,几个被官差拖上来下人身上带着灰尘无力的瘫坐在地上,有的身上还带着血腥。

    姜翾这样的主子更是没必要贵步临贱地的来看这中污糟的地方。

    怀柳看的没趣,捂了捂被熏到的味道白嫩要退出去。

    突然身后一阵锁链的声音震动,一个身影猛地上前保住怀柳的脚腕,卯足了力气死活不撒手。

    “求姑娘,买下我吧!”

    这人被关在后面,本就好几天没有干净过,怀柳裤脚瞬间被灰污沾染。

    “求您了买下我吧,我今年刚十五,年轻,什么都会干的!”

    景家今日不缺奴仆,家里也没有这样的吩咐,怀柳不可能随意带人回去,又嫌这人弄脏了自己的衣服,怀柳揪着自己的裙角直往外拽,直叫那人松开,她现在只想赶紧跟着姜翾回去。

    偏偏这人的力道抓得紧,怀柳抽都抽不出来,她一向是只在赵氏身边当差,哪里见过有这般抓着人衣角胡搅蛮缠的下人,一时叫这个脏兮兮的小孩绊住了脚。

    两旁的官差见这人不老实,也上来拉扯,那孩子看着瘦瘦弱弱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几个人拽都拽不开,一时间闹出了不晓得动静。

    姜翾见怀柳还没出来,而人群里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意识到不对,急忙让轿夫往前走。

    一旁的侍女得了示意,立马高呵一声引得众人纷纷让路。

    “怀柳,怎么回事?”

    姜翾顺着空隙向里面喊话。

    怀柳见到身后的姜翾有看了看抱在自己腿上的小孩,话语吞咽及其为难:“少夫人……”

    姜翾坐在轿子里也看不真切,说罢扶着是女的手下轿查看。

    走进一看是一个瘦瘦弱弱的男孩毫无形象的被人推搡着趴在地上,浑身脏兮兮的头发凌乱,唯一一双眼睛让人无法忽略,紧紧地抱着怀柳的腿,四个官差都拉不开。

    叫卖的衙役拿着鞭子想要教训他,偏偏几个人缠在一起根本无从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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