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深秋10月。
燥热的夏天匆匆而去,舒缓的秋风带来凉爽,A市光立大学,国内学术气氛最为浓郁,被称为国内最顶尖的高校内此刻正人声鼎沸。
“啊啊啊啊时代芳菲!时代芳菲!”
“天呐!太好看了啊啊啊!好美!顾栀我爱你!”
“刘可儿好棒!妹妹继续加油,冲冲冲!”
“赵璐!!妈妈爱你!”
校园里平日淡定从容的学霸们在今天晚上一个个都激动得像是打了鸡血似的,这一切只因为——时代芳菲,今天来他们校园里演出了!
今天是光立大学第105年的校庆,几乎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校方竟然把正当红的女团——时代芳菲给请来了。
舞台上的三个女孩身高相近,都在165cm左右,她们的站位呈三角形,这三个女孩一上台就接收到了热烈的欢呼声和掌声。
她们的每一次舞动,每一次回头,每一次抬眼都能引得台下的人为她们尖叫欢呼,她们是青春的,热烈的,充满元气的。
在偌大的露天体育场馆内,绚丽的灯光闪烁,最亮的那一束一直紧紧跟随在舞台上最抢眼的女孩身上。
她是三角最前方的那个角,脸蛋小巧又精致,扑闪的睫毛像是蝴蝶扇动的羽翅,灯光投射下来造成的阴影,使得她被投影在舞台两侧大屏幕上的脸显得轮廓分明,美得十分有攻击性的脸庞上又带着几分脱凡的清冷。
她的模样带着一丝未脱的稚气,眼神却坚定无比。很矛盾的几种气质揉杂在她的身上,一点也不突兀,反倒为她增添了异样的吸引力。
大荧幕上的她此刻正俏皮的冲队友笑着,她的身体纤细却不单薄,在这一支舞蹈里,她是天真不谙世事又爱撒娇的小公主,她的每一次舞动都像是蹁跹起舞的精灵,柔美中带着一股韧劲。
下面为时代芳菲尖叫呐喊的观众中,有近七成的人在狂热地叫着顾栀的名字,男生和女生们混在一起,他们声嘶力竭,高举着的手在空中不知疲倦的奋力挥舞。
她偶尔会在舞动的间隙,转头和台下任意一位幸运观众对视,被她注视的那一片区域里的人都会因为她这个举动而欣喜若狂。
他们都会想,她是在看我吗?她是在看我吧!于是情绪越发激昂,声音也越发高涨,一时之间尖叫声几乎不绝于耳。
时代芳菲作为一个成团时间仅一年多,且团队成员都只有十六七岁的三人女团,发展势头迅猛异常,如今爆红的程度更是令娱乐圈无数见过大风大浪的人都咋舌。
要在全是俊男美女的娱乐圈杀出重围,在无数大大小小的女团中拔得头筹,这三个女孩在私下付出了多少努力和汗水是可想而知的。
她们成功了,站到了台前,被人们所关注,人们会怜惜她们在台下付出的汗水和努力,再在心里说一句,皇天不负苦心人,我的“女鹅们”总算是熬出了头,往后自有繁花簇拥在她们左右。
可外表再怎么花团锦簇,内里怎么样却只有自己人才知道。在粉丝不知道的幕后,谢幕后的表演者们之间暗潮涌动。
外面的人不会知道,之前在舞台上俏皮灵动,友好互动的三个人在表演结束后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交流。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刘可儿和赵璐拒绝和顾栀有交流,谢幕后她们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冷漠。
顾栀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境遇,下台之后,只自顾自地理了理因为刚才的舞蹈动作而有些凌乱的头发,拨了两下,头发稍微顺了一些,再抬眼时发现这一片只有她一个人了。
顾栀站了两秒,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不满地撇了下嘴,刚才在台上几人走位的时候,那两个人不止一次故意偏离原定的站位,想要害她在舞台上出错。
顾栀越想越不耐烦,她讨厌这种不和谐的关系!她好看的眉眼皱了起来,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赶紧抬起手抚平眉间的褶皱。
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没有狗仔,也没有人偷拍,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顾栀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刚才她本来就被赵璐和刘可儿在台上不入流的手段给气到了,下台之后这两人还像没事人似的,好像她做错了什么,把她给孤立了,把顾栀无语得都忘记了表情管理。
还好没被拍到,不然一会儿新闻就出来了,什么“顾栀摆臭脸”、“真实的顾栀原来是这样的,颜值崩坍!”、“女团爱豆皱眉撇嘴也和常人无异”等还不算特别没下限但能吸引人眼球的标题,以及里面他们脑洞大开,胡编乱造的内容就会满天飞了。
顾栀叹气,心里涌起一阵烦闷,之前加入娱乐圈的决心在此刻产生了剧烈的动摇了。
她呼出一口气,好像这样就能把心里的不痛快全吐出去,调整好心态才迈步去停车场,时代芳菲的黑色房车仍然停在原地,车门紧闭,想来刘可儿和赵璐已经上车了。
时代芳菲女团的经纪人陈伟正在和助理交待工作,顾栀最初的经纪人不是陈伟,那时候她还没和刘可儿和赵璐组成时代芳菲,只是娱乐圈一个籍籍无名的新人,经纪人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但那时候的她们有着相同的目标,每一天都在为自己的理想奋斗,她想成为最好的演员,而她的经纪人想带出最红的艺人,从而成为名震娱乐圈的“伯乐”。
只可惜,理想和现实总有差距,她年纪小,没演戏的经验,非科班的演员太多了,尽管因为容貌出众得以在一些电视剧里演一些配角,但戏份也就那么几秒。理想的火焰终究还是被现实的冷水扑灭了,她的经纪人转行了,陈伟成了她的新经纪人。
与之前的经纪人不同,陈伟是一个非常功利的人,他的功利让他在需要谄媚奉承的娱乐圈里游刃有余,见人说话的本领可谓是修炼得炉火纯青。
有一个念头在心上盘旋了好久,刚才的糟心事让顾栀下定决心要一吐为快。
陈伟注意到顾栀向没上车反而朝他们这边投来的视线,想来是有什么话想和他说,他只对顾栀点头示意了一下,表示等他交代完工作再说,顾栀也冲他点了点头,面上看不出异常。
几分钟后,等他交代完工作后发现顾栀还站在原地,陈伟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才向她走过去。走到顾栀面前未开口先带笑,一副温和可亲的模样,语带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小栀,有什么事吗?”
陈伟看着挺好说话,对谁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可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这个人最是擅长和稀泥。
顾栀不相信他对她们团队内的摩擦毫不知情,但他就当是完全没注意到一样,此刻笑着走过来亲切的询问在顾栀的眼里显得格外的虚假。
就算知道他是什么人,看他装模作样只觉无趣的顾栀也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陈哥,我想在这个校园里逛逛,你们先回去吧。”
“逛逛?”陈伟皱起眉头,一副为难的模样,“可是小栀啊,你一个人,这会不会不方便?”毕竟她们时代芳菲正当红,被粉丝发现可能会造成拥挤的,发生事故就不好了,更重要的是接下来还有一个和公司投资商的饭局。
“放心吧,不会的。”顾栀说:“我会戴上口罩和帽子,小新去帮我拿衣服了,卫衣套上不会被人发现的。”
小新是顾栀的助理,陈伟思考了一下,就片刻的功夫,一个扎着辫子的女生就抱着一件卫衣跑了过来。
她将及膝的短袖卫衣递给顾栀的时候还有一点喘,可能是因为跑的太快了,说话还有一点上气不接下气的,“栀栀,卫衣,我拿来了。”
陈伟见状知道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他心中不满顾栀的任性,有些怀疑顾栀是故意假借逛光立大学躲开今晚的饭局。这次饭局是临时决定的,地点也不远,老总点名要时代芳菲过去,他刚才和刘可儿还有赵璐说了,两人都表示没问题,甚至连他的未尽之语也都明白。
反观顾栀,陈伟承认她的条件放在整个娱乐圈也是数一数二的,可她太傲了。平日性格淡得像水的人,几乎不和人发生冲突,也不会盛气凌人,甚至面对赵璐和刘可儿两个人的孤立也是视而不见或者一笑置之,但陈伟清楚,她不是没有脾气,真触及了她的底线,那可不会轻易揭过。
她有傲骨,有原则,这是陈伟最不喜欢的一类人,可她又有天赋。时代芳菲不是陈伟带的第一个女团,但却是他带的最火的女团,而这一切,无论陈伟愿不愿意承认,确实是因为有顾栀这么个人,时代芳菲才能在短时间内取得这样的成绩。也正因为如此,就连老总都给了顾栀许多优待,老总打电话点名要时代芳菲过去不假,却又矛盾地叮嘱他不要勉强顾栀。
他关于今晚饭局的话题还没说出口,顾栀就自己安排好了她的时间。陈伟在娱乐圈浸淫多年,多少还是练出了一些察言观色的本事,这三人今晚明显又有摩擦,顾栀落在最后,神色淡淡的,他先以为顾栀要和他说的是团内的事情,可她只说要去逛一逛,分寸拿捏得极好,她本就心中不快,平素也从来不参加什么应酬的饭局,老总都猜到她可能不愿意去还特意叮嘱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索性不开口,但还是有一种权威被挑战的不悦感。让人头疼的摇钱树,这是陈伟对顾栀的定义。
娱乐圈的艺人,越红越没有自己的时间,刘可儿和赵璐更是唯他马首是瞻,就没顾栀让他这么操心。
按耐下心里的想法,陈伟压低眉头,强压下不悦但也就走过场地叮嘱了一句:“行,那你自己注意安全啊,回家之后给我发个信息。”
顾栀似乎早有预料,宠辱不惊地点头:“好,我会的。”
“那行,我们先走了啊。”
陈伟说完就上了保姆车,原地就剩下顾栀和小新,小新帮她拿着帽子和口罩,顾栀将卫衣套上,把头上因为舞台需要而戴的装饰一一取下来交给小新,又将头发完全松散下来,戴上口罩和帽子全副武装。
小新看着面前的人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我们栀栀!都这样了还是很抢眼!”
顾栀看她一脸认真的模样,被她一本正经的夸赞逗笑了,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故意把音调放得又轻又软:“小新怎么这么会说话呀~”
“唔!”小新用手捂着心口,一副受不了的模样,“不行了,不行了!”她抬起手将拇指放到人中上,十分夸张,“再和美女贴贴我就要缺氧了!”
顾栀失笑,抬起手看了一眼自己刚才戳小新额头的那只手,哦,原来这也算贴贴。
“行了,早点回去吧小新,我去校园逛逛,待会儿自己回去。”时间也不早了,再耽搁下去待会可能就会很晚了。
“真的不用我陪你吗?我就在外面等你,或者待会儿我来接你?”小新还是有点不放心,她今年21岁,就读了个专科,毕业之后的第一份工作就是给顾栀当助理。
顾栀今年才16岁,比她还小呢,可顾栀为人处世都很成熟,当小姑娘的助理也是一件再轻松不过的事情了,她从不乱发脾气,和她相处的时候能感觉到她骨子里潜藏的温柔和良好的教养。
但就算顾栀给人的感觉再怎么成熟,她始终也不过是一个16岁的姑娘罢了,虽然说校园里发现危险的概率很小,但就顾栀自己一个人,大晚上的,小新也有点不太放心。
顾栀摆了摆手,“不用了,我自己回去,你早点回家吧。”她拒绝了小新的建议,然后转身,小新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似乎还想说服她,顾栀扬起手对身后的人挥了挥,白皙的手臂在夜色里显得纤细又脆弱。
顾栀漫无目的的走着,此刻校园里的人并不多,因为校庆还没有完全结束,她和一个又一个陌生人擦肩而过,夏季夜晚微凉的晚风拂过,顾栀感觉自己心中的倦怠得到了些微舒缓。
顾栀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她是被奶奶顾长碧带大的,但奶奶也不是她的亲奶奶。
据顾长碧所说,她是在一个寒冬里发现顾栀的。顾长碧是大学教授,16年前她给学生上完晚自习,在回家的途中于回家必经公园的一条长椅上发现了被包在襁褓里,小脸冻得通红的顾栀。
她那时候的哭声很小,很细,像小猫崽子似的,也就是这冬夜里一不注意就会被寒风刮走,容易被来往行人忽略的微弱哭声吸引了顾长碧的注意。
顾长碧循着声音找过去,看见了长椅上的婴儿,小小的人儿哭声微弱,脸蛋因为长时间呆在寒冷的环境里而显得异常潮红,嘴唇却是和脸色截然相反的苍白,当她的视线和顾栀对上的那一秒,看着小娃娃清亮的眼睛,心突然就软了下去。
她原本是一个坚定的不婚不育主义者,遇到顾栀时她也45岁了,早已过了女性最佳的生育年纪,她这些年来都是独自一人,从不感到孤单,也未曾想过自己会有一个孩子。
那时她站在长椅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襁褓里的婴儿,任呼啸的寒风在她耳边掠过,心中万千思绪闪过,两秒之后,似终于下定决心般,顾长碧才缓慢的弯下腰将尚在襁褓之中的顾栀从长椅上抱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这一抱意味着什么,这个小婴儿的襁褓旁留了一张字条,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字——“求好心人收留”。
显而易见,这个孩子是被人遗弃在这的。
顾长碧其实可以立刻和派出所联系,将这孩子送到福利院,避免麻烦。但和她视线交汇的那一刻,顾长碧的心中响起了一个声音:这是个脆弱的生命,抱抱她吧。
怀中的人儿软乎乎的,顾长碧将彼时还是婴儿的顾栀带回了家,在寒风中不知道冻了多久,或许是实在生命力顽强,顾栀被带回家之后只缓了一阵子,等寒冷被驱散后她就表现得很有活力,没有任何不适,也非常自来熟地开始探索起了这片陌生的领地。
顾长碧一动不动的观察了她好久,确定小家伙的确没什么不适,才打消了带着孩子去看医生的念头,她刚才那细微的哭声,顾长碧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
第二天顾长碧就带着小孩派出所说明了情况,在此之前还顺便带她到医院做了个全面的检查,昨天见她精神头还行,太晚了没办法给她做全面的检查,好在小家伙的确很争气,有个健康的身体。
她有心请民警帮忙找找这孩子的亲人,奈何公园的长椅那边恰好是监控死角,那时候的监控也没普及,根本没办法找出遗弃孩子的人。
顾长碧带她到派出所的时候,这孩子不哭不闹,只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四处打量,可爱得紧。
她小小肉肉的手轻轻揪着顾长碧的衣领,顾长碧带她到收养机关办理收养登记的时候就咧着嘴傻笑,似乎她也知道自己马上就是有家的孩子了,收养机关的审查结束,相关的手续下来,顾长碧就带着小娃娃到派出所办理了入户手续。
她给她取名叫顾栀,从那天起顾长碧就正式担起了要将顾栀抚养成人的重任。
顾栀小时候总爱叫顾长碧“妈妈”,顾长碧却每次都很严肃的纠正让顾栀她叫“奶奶”。
她从前是个固执的姑娘,老了也是个固执的老太太,她能养小孩,但不能接受被顾栀叫“妈妈”,不是因为她不婚不育的观念,而是她不想用这层枷锁套牢顾栀。
有些时候一个称呼就是一个枷锁,她领养了顾栀,为顾栀提供了物质条件,而顾栀也陪伴了她,让她的精神更加富足,她们之间是平等的。顾长碧也是要时刻提醒自己,这个孩子是个独立的个体。
为人父母总会为孩子想很多,在这个过程中,难免会摆布孩子的思想和行为,顾长碧希望她不要被“母亲”这个身份束缚,能够更客观的教导孩子,如此一来,她是自由的,顾栀也是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