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这天,秦知瑶睡到中午才迷迷蒙蒙地醒来,头昏昏沉沉,坐起来时四肢也调动困难。
她努力让自己的眼睛聚焦,看到床头放着昨天剪好的窗花,她水平有限,最后只剪出来老板教的花样,今天应该把它贴到窗户上,可是她连下地都困难。
手机响了,秦知瑶看到是陆容打来的,她重新躺回床上,感觉自己浑身周围热得滚烫,闭着眼睛接起电话,“喂,你好。”
对面顿了一下,然后是陆容的声音:“是我。”
秦知瑶虚虚地“嗯”了一声,又听到陆容问:“怎么了,不舒服?”
“有一点,”秦知瑶揉揉自己的脸,手是热的,脸也是热的,“可能是家里的地暖暖气太旺了。”
对面不轻不重地呼吸了一下,然后说:“你先别动,我就快到了。”
五分钟后,秦知瑶听到门铃急切响起的声音,她睁开快睡着的眼睛,摸了一下确认自己穿着睡衣,循着声音响起的方向踢踏着拖鞋走过去,在猫眼里看到站在门外的是陆容后,用残存清醒着的神志把自己睡乱的头发用手捋得顺一些。
把门打开,先看到的是他手里的食品袋,她的鼻子动了动,却又闻不出味道,“什么好吃的?”
鼻子就像是失灵了一样,秦知瑶为了闻清楚弯腰,头越来越低。
陆容的手按住了她的额头,把她向后推的同时走了进来,“进去吃。”
秦知瑶抬头,看到陆容的眼神后觉得他下一句话就是说她看起来像个“饿死鬼”,但可能是看到她精神状态不佳,所以良心发现没有说出来。
秦知瑶恹恹地坐在沙发上,看着陆容把餐盒打开,一个一个放到她面前,菜香扑鼻。
秦知瑶眨眨眼睛,“怎么这么素,还这么清淡?”
她抬头想去看陆容,只看到了他的上半身后就感到自己的手里被她塞了什么东西,低头看是一双一次性的筷子。
“病号餐。”陆容说着,坐到茶几旁边的矮凳上,看着她。
秦知瑶:“谁是病号?”
陆容就那么看着她。
“我?”秦知瑶摸摸自己的额头,和手的温度是一样的啊。
他又拿出体温计,“先吃饭,吃完饭量体温。”
秦知瑶点头,“行。”
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完全没有任何思考能力,她随便夹了几筷子就饱了,之后陆容再怎么让她吃她都吃不动了。
“那就量体温,你躺着。”
“好。”秦知瑶躺到沙发上,眼睛很快眯成了一条缝,“我可能只是昨天没有休息好。”
陆容把体温计递给她,她慢吞吞地塞进衣服里。
“为什么没休息好?”陆容坐在矮凳上,离她不远不近。
“怕你叫我加班。”
“我为什么会叫你加班?”他的语气听起来觉得有点好笑。
秦知瑶没好气地说:“因为你也加班。”
陆容笑了一下,他单手搭在膝盖上,向后靠着,看着她脸上的红晕,手指摩挲了一下,“我加班结束了。”
秦知瑶的眼睛稍微睁大了一些,“嗯”了一声,心想那就好。
“所以,”陆容回想起:“你接我电话的时候故意装作不认识我?”
“……”秦知瑶:“我没有。”
她干脆把眼睛闭上,又听到陆容笑时的声音,“没想让你加班。”
“还算你有良心,”秦知瑶闭目养神,又问:“你今天就加完班了怎么明天才走?”
听不到回答,四周沉默了一阵,秦知瑶睁开眼睛,和陆容对上了视线。
他说:“因为今天是除夕。”
“对啊,就是因为今天是除夕,所以你为什么不着急回家呢……”秦知瑶说道一半,看到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心里咯噔了一下。
“你该不会……留下来是为了陪我过节吧。”
陆容看着她,眸色很深,没人说话的时候屋子里格外安静,水管里积攒的水滴终于落下的声音格外明晰。他的身后是她熟悉的简单又有些冷清的摆设,门口还放着她逛街时拎回来的粉色纸袋。
一切都显兆着她的“窝”现在被一个男人占据着,存在感还格外高。
陆容没有丝毫拐弯,“嗯。”
秦知瑶本就不清明的大脑转了转,认为自己的想法合情合理人之常情,“是不是关老师知道了我们住在隔壁还在一家公司上班,所以叫你特别照顾我?还知道没有人陪我过年,所以特意让你除夕留在北纪,晚一天再回去?”
秦知瑶的鼻子逐渐酸涩,“我就知道,关老师对我真的特别好,我这么多年了都没有回去看过她我真的太没良心了。”
陆容的食指在她眼皮下方碰了一下,“确实挺没良心的。”
也不知道在意指什么。
秦知瑶伸手想去抓他的手指,却发现他根本没有躲,被她轻而易举地抓到。
“我告诉你,你不要趁我没休息好就骂我,我记仇的。”她说话的时候带了鼻音,还拖着尾声。
陆容看着被她攥在手里的食指,眼神暗了暗,半饷后叹了口气。
“秦知瑶。”
“嗯?”她小声应着。
“温度计时间到了。”
秦知瑶只想睡觉,“我懒得拿,你帮我拿吧。”
陆容的声音低沉,又带着砂砾感,“我怎么帮你拿?”
“你……”秦知瑶低头,看到自己的保守型睡衣,愣了愣神,用空着的手伸进去把温度计拿了出来,“那。”
“我没病。”秦知瑶说的时候,陆容把温度计拿到眼前,39.2度。
他晃了晃被攥着的那只手,轻声道:“我去拿药。”
“温度很高吗?”
“嗯,”陆容看着两人交握着的手一动不动,“有点。”
他又晃了晃,“放开。”
秦知瑶:“我不放。”
“为什么不放?”今天的陆容似乎格外有耐心,就像对待一个小朋友。
“因为……你很凉快。”秦知瑶断断续续地说:“你是不是全身都很凉快?”
“……”
安静了很久,久到秦知瑶快要睡着,浑浑噩噩中好像听到陆容说了一句——
“不是。”
“……”
什么是不是的。
“吃了药再睡。”秦知瑶又感觉到自己的嘴唇被剥开,有胶囊被推进嘴里,她被陆容扶起脑袋,喝了口水,囫囵把药吞了下去。
她皱着眉,想问陆容是不是趁她病要她命,想了想之后又没问。
他其实还算是一个善良的人。
秦知瑶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客厅里只亮了一盏地灯,灯光被调到很暗,她看不清周围的东西,只能伸手去摸手机,发现自己的右手动不了,她低头,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眼睛适应了之后,她看到男人凸起的肩胛骨,宽而较为结实的后背向前弯垂着,他一只手搭在沙发的边缘,头靠在上面,只占了沙发很小的一个边。
他后颈的头发要比前面短一些,窗帘缝里漏出来的月光温抚在他的脖子上,他的腕表安静地走动着,秦知瑶已经坐了起来,低头去看几点了。
她的右手被陆容握着半个,为了不吵醒他,秦知瑶的动作很小心,她一点一点地低下头和上半身,她感觉她快要把自己蜷成一个蛋卷。
月光细淡,表盘上的指针难以看清,她拧着眉毛努力去看,却不小心碰到了陆容的耳朵。
很凉。
心跳莫名突然加快,感受到握着她的那只手动了动,秦知瑶抬头,看到陆容果然醒了,她还维持着动作一动不动,就那么看着他。
月光轻晃,世界安静。
陆容半阖着眼坐起身,声音低哑,“烧退了?”
他的手拿了起来,手上的力道突然消失,秦知瑶有些不习惯,自己用左手摸了摸右手,“应该退了。”
她已经没有白天那么难受了,准确的说应该是病好了。
陆容伸手按了按脖子,看样子刚才趴着睡的时候应该很不舒服,按关节的时候发出了轻微的声响,“再量一遍体温。”
他转头去找体温计,秦知瑶连忙说:“不用了,我已经不发烧了。”
陆容回头,秦知瑶看着他说:“真的。”
她坐在沙发上,比坐在矮凳上的陆容高一些,怕他不信,她直接俯身,把额头贴上陆容的。
两人的呼吸轻碰在一起,秦知瑶的视线向下,近距离地看到了他的鼻尖和嘴唇,四周很暗,暗得让人觉得做什么都不会被发现。
秦知瑶偷偷咽了下口水。
“这、这算是退烧了吧?”她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起身问。
“可能,我不确定。”黑暗里,陆容的表情看不真切,只听到他的声音低沉像是蛊惑,
“你再过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