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君知否 >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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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流微亭翊王择妃的消息不胫而走,成为大街小巷的奇谈。

    人人都在猜测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岳岑引到底有什么不同,能让翊王青眼相看。

    有人说岳岑引美若天仙,有人说因为岳岑引早就认识翊王,私下定情。

    一时间,流言四起,甚至有人到陆府门口窥探,意图看看这个太后外甥女的真容。

    可陆府早已大门紧闭,原本每月都要招纳门客的陆淞都避不见客。众人正不明所以,向来与陆淞不对付的李将军在校场上当众嘲讽他,说他本来想做翊王岳丈,没想到成了舅丈,地位一落千丈。一针见血地解答了众人的疑惑。

    陆府的下人们知道了这个事,先是大吃一惊,然后就开始想自己有没有得罪过她。原来对岳岑引颐指气使过的丫鬟婆子小厮都吓得不行,纷纷私下找她道歉,让她不要记仇。

    后来被严氏发现了,以为他们是要攀高枝,就都家法伺候了一番。那天院中哀嚎一片,严氏下令,谁再敢攀高枝,就乱棍打死。

    下人们吓破了胆,就不敢再去找岳岑引,怕是没被岳岑引报复,就先被严氏用背主忘恩这个由头打死了。见了岳岑引也都是绕着走,不敢同她说话。

    不日,赐婚诏书送入陆府。

    岳岑引在正厅跪听圣旨。

    太监展开明黄圣旨,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太后甥女、朕之表妹岳岑引温良恭顺,聪慧灵敏,品貌出众。今翊王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岳岑引待字闺中,与翊王堪称天造地设,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翊王为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司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吉日成婚。钦此——”

    太监念完,笑道:“接旨吧,岳姑娘。”

    “臣女接旨,谢陛下。”

    岳岑引接过圣旨,紧紧握在手中。

    这下岳岑引真是闲下来了,作为待字闺中、不日出嫁的重点看护对象,她哪里都去不了。她和春彤也从偏院巴掌大小、常年漏风漏雨的土屋,搬到东院的一间宽敞舒适的厢房。

    宫中派了教引嬷嬷来教导礼仪规矩,岳岑引则是每日都要学习。

    春彤自从知道这个消息,每日都兴奋得不行,作为岳岑引的贴身丫鬟她自然也要去王府生活。想到自己再也不用看人脸色,喜悦的心情就掩盖不住,找着机会就抱住自家姑娘说个不停。

    这天学完规矩,岳岑引撑着酸痛不止的腰,一屁股坐在椅子里。

    这会子,嬷嬷一走,她就又搂住椅子上的岳岑引,“姑娘,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能行。”

    岳岑引被抱得有些窒息,用力推开她,“行什么?”

    春彤亮亮的眼睛盯着她,“你还说殿下看不上你,这不就一见钟情了吗?”

    “你还真信这个。”

    “为什么不信?”

    “他可是亲王,怎么可能因为一见钟情就娶一个人呢?”

    春彤嘟起嘴,“不是因为这个,那是因为什么呀?”

    岳岑引叹了一气,道:“我也说不清。反正肯定不是这么扯的理由。”

    春彤不以为意,“诶呀,反正你当王妃就好,管那么多干嘛?你当了王妃呀,谁也不该欺负咱们了。而且,姑娘也不用天天省吃俭用,想着赚钱了。”

    岳岑引点点头,“这倒是。”

    她这十几年,想得最多的就是钱,她自己倒是能温饱,可安乐村村民这些年都是勉强生存的。种的粮食,一半都要给地主,剩下一半刚好够吃。老人们要吃药,孩子们要念书,岳岑引只能从陆府千方百计捞点油水接济他们。

    到了王府,光一个月的月例就够自己过去半年累死累活赚的,当然会轻松不少。

    “可是万一有一天,他休了我怎么办?”岳岑引望着门外,思索道。

    “呸呸呸,姑娘能不能想点好的呀。”春彤拍了几下木桌。

    “我这叫居安思危。万一待不下去,”岳岑引望向春彤,眯眼笑道:“我还是打包行李搬去村子里住。”

    岳岑引没什么大志向,唯一的愿望就是活着,如果可以,那就是好好活着,有尊严的活着。而在这个世道,要想活着,就必须居安思危、未雨绸缪。

    春彤撇撇嘴,无奈道:“欸,要是真有那天,我也跟着你,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岳岑引笑道:“这就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春彤不置可否,“所以啊,你可千万别被休了,不然,我就要跟着你受苦了。”

    岳岑引拍拍她的手,正色道:“好,我努力。”

    春彤笑出声。

    岳岑引又道:“你今日去村子里,他们还好吧?”

    岳岑引虽然出不了府,可春彤可以,于是叫她把之前买的东西带去村里。

    “好着呢,周大娘还让我带了糖糍粑粑回来给你吃。”

    方才岳岑引在学规矩,就没打扰她。她拿了油纸包着的点心,打开放到岳岑引边上的小桌上。

    村里的人都十分喜欢岳岑引,看她清瘦,逮着机会就给她吃的。

    岳岑引最爱吃这个,酥脆软糯,她对着糖糍粑粑咬了一大口,含糊道:“我估计有段时间不能去了,等进了王府,还不知道规矩严不严,能不能溜出去。”

    春彤打趣道:“这不有我呢吗?姑娘就负责把钱给够了,你去不去呀,也没什么要紧。”

    岳岑引一听,便急了,放下糖糍粑粑便去追她。

    春彤一看,赶紧跑进院子里。

    一边跑一边求饶,“姑娘我错了,我错了。”

    两人围着大树你追我赶,岳岑引截住她,伸手就去挠她的肚子,春彤最怕痒,笑个不停。

    少女咯咯的笑声,打破了夏日的寂静。

    ……

    与此同时,陆府西院。

    “出去!都给我滚!”少女尖厉的叫声从屋中传出来,有小丫鬟散着头发哭着跑出来,跟着就是一个瓷瓶砸碎在门框上。

    这几日芳华苑一直是这样,闹得不可开交。碎了的瓷器不知道有多少个。

    严氏神情严肃地从拱门走进院子中,“之前不还好好的,现在又怎么了?”

    大丫鬟碧桃道:“这不先前姑娘要的曲谱到了,小梨就送进去,姑娘刚一看到,就把曲谱撕了,对小梨又打又骂,又开始砸东西。”

    “什么曲谱?”

    “《南风引》。”

    严氏一听,便明白了,估计就是因为那曲谱上有个“引”字,刺激到了她。

    她叹了一口气,厉声道:“你们也不小心一点,我说了多少遍,送给小姐的东西要反复检查。”

    丫鬟低头小声道:“本是好心,想着姑娘看了曲谱会高兴些……”

    “你还嘴硬!”

    丫鬟普通跪下,“奴婢错了,夫人恕罪。”

    严氏不理她,径直走进房中,刚进去,就又是一个花瓶砸过来,她吓得一声尖叫,斥道:“陆悠容!”

    陆悠容见是严氏,愣了一下,随即大哭出声。

    严氏立刻心软下来,走过去坐在床边,搂住她,“好孩子,别难过了。”

    她何时见过自家女儿受这种委屈。当众被拒绝,当众被羞辱,如今成了雍京城最大的笑话。

    “都是那个小贱蹄子。”严氏恨恨地说.

    她一边抚慰女儿,一边道:“早知道,当年就该让她冻死在门外,就是你爹死要面子,怕别人说他六亲不认,非要留下她。这下好了,连累了你。”

    陆悠容哭得更大声了,“爹呢?”

    “在书房呢,我刚遣人去叫他了。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你爹和你姑母都有责任。”

    说到太后,严氏又是愤愤不平,她这个小姑子一点不把她放在眼里,眼睛长到头顶上。

    她还以为太后娘娘多大的本事,可是到最后,还不是连一个小辈都拿不下。

    这话她只放在心里,好歹以后还要仰仗太后,少不得继续看她脸面。

    陆悠容还是抽泣,她现在只怨恨岳岑引,是岳岑引抢走了她的一切。

    严氏道:“你不是说那翊王对你很体贴吗?怎么就……这么轻易变了心?”

    一个沉稳的男声传来,“你们以为,翊王对容儿是真体贴吗?这是他的障眼法。”

    随后陆淞踏进房间。

    方才有小厮来报,说陆悠容又闹了起来,他虽然烦躁,可到底是自家女儿,这次也确实受了委屈,所以还是来了。

    刚进房门,就看见满地脆片,他皱了皱眉,“像什么样子?”

    陆悠容看见他,跑下床冲过去,“爹——”

    陆淞拍着女儿的背,“别哭了,没一点小姐模样。”

    “你就别责怪她了。”严氏道。

    陆淞拉陆悠容坐下。

    严氏又问:“你方才说障眼法,是什么意思?”

    陆淞也坐在椅子上,缓缓道:“意思就是,翊王就根本没想取咱们家容儿。”

    陆悠容大声道:“怎么可能?”

    “我也是想了许久,这才想明白。”陆淞摸摸胡子,慢条斯理道:“你们不觉得,一切太顺利了吗?太后让翊王去,他就去。可是翊王是萧家人啊,他背后是整个宗室。手握兵权的那几个王爷中,只有他手里的兵最多,最勇猛。大昱最会打仗的都是他手里训练出来的。他又是先帝嫡子,身份尊贵。又怎么可能愿意与我陆家联姻,称我为岳丈呢?”

    “太后也是被他骗了,我们都被他耍了,他表现得照顾容儿,就是要让我们都觉得这事成了,让天下人以为这事成了。最后,让我们陆家在天下人面前丢了面子。让我们知道,陆家想攀他萧家的亲,攀不着!”

    “那送给岳岑引的请帖,不是他顺手多写了一份,而是他有意为之。宴会上,不是什么一见钟情,而是早已内定。”

    “可他为什么要选那个小蹄子?”严氏还是不明白,“她不愿跟陆家联姻,那么多世家贵女给他挑呢,再不成,随便娶个平民岂不更好。”

    “他怕是早就知晓岳岑引无权无势无倚仗,与平民无异。可她又是太后的外甥女,算半个亲贵。这样,他既可以不被我们掣肘,又可以不那么得罪太后和皇帝。好一个一举两得啊。”

    “可娶了岳岑引,对他也没有什么帮助啊?”

    “妇人之见!凭借翊王殿下的身份地位权力,他还需要通过联姻增加自己的实力吗?”

    严氏撇撇嘴。

    陆淞继续道:“这次看上去对两家都没什么损失。可苦水只有咱们自己知道,朝中丢人的是我,太后也没能拉拢到他。岳岑引去当了王妃,不可能给我们任何帮助。”

    说到这儿,陆淞对严氏埋怨道:“我早告诉你要好好待她,那是我妹妹的女儿,你倒好,把她当下人使唤。这下,别说帮陆家了,不在翊王耳朵边挑拨就算好了。”

    听了这话,严氏瞪大眼睛,“你还怪我,要不是你把她招到家里来,会有今天这事儿吗?再说,你妹妹的女儿,凭什么让我照顾?你自己也不关心,现在还把屎盆子往我身上扣!”

    “你……你这个妇人……我哪有功夫管这些……”

    “你没工夫管,就别说我管的不好!你死要面子,我可不是!”

    严氏向来泼辣,陆淞一个读书人,吵不过她,气得满脸通红。

    陆悠容这时道:“所以,殿下根本不喜欢她。”

    严氏回头,见陆悠容呆呆的,“你说什么?”

    “殿下不喜欢她。”陆悠容笑出声,“殿下选她,就是因为她还有点利用价值。”

    “容儿。”严氏担忧地走过去,拉住她的手。

    陆悠容眼睛发光,自顾自说道:“我就说,岳岑引,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跟我相比?殿下怎么可能对她一见钟情?”

    严氏摸了摸她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烧。

    见着女儿这欣喜的模样,有些担心。殿下喜不喜欢岳岑引重要吗?事已至此,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容儿,你没事吧?”陆淞担忧问道。

    陆悠容回道:“你们放心吧,我没事。”

    说着,她的笑容渐渐收起,目光一点一点变冷,最后凝结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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