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不见，谢廖沙的通灵物品商店里又多了许多奇怪的玩意儿。
谢廖沙走在前面，他推开角落里的一扇门，后面是一间小小的休息室，地上铺着带花纹的地毯，正中间摆着一张小桌子和两张单人沙发，角落的储物架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抱歉，稍微有点乱。”谢廖沙大步上前，将小桌子上的东西连带铺在上面的黑布一起挪走，有点窘迫地看了看，“如果你觉得黑的话可以点蜡烛。”
米莉娅瞥了一眼被黑布盖住的窗户，低头“嗯”了一声。
要不是这里的装潢和奥列尔的卧室有几分近似，她恐怕要把这里当成犯错受惩罚的小黑屋。
“我就在外面，有事找我。”
“等等。”米莉娅从包里拿出那枚镶嵌黑宝石的戒指递过去，“瓦里佳说这是她从你店里拿走的。”
谢廖沙接过去皱了皱眉：“我不记得我店里有这个东西。”
外面传来了顾客推门的声音，谢廖沙将戒指握在掌心，留下一句“我会研究一下”后，匆匆推门走了出去。
房间内陷入一片昏暗，米莉娅摸到了打火机，点燃手边最近的一支蜡烛。
烛光划破周围的黑暗，带来光明与温暖，也让她悬着的心放下了不少。
这里是谢廖沙的地盘，她不会有危险的。
她将目光投向刚刚被谢廖沙拿走的黑布，把它重新拿过来在小桌子上铺开。
黑布中间是几支细长蜡烛和一些草药碎屑之类的东西，谢廖沙之前似乎在拿它们做什么东西，结束以后没来得及收拾。
米莉娅一口气将所有的蜡烛点燃，在桌上放成一排。
她默默闭上眼睛。
如果她真的可以言出法随，那么这些蜡烛将同时熄灭。
睁开眼，米莉娅失望地发现所有蜡烛依然在燃烧，没有任何熄灭的迹象。
言出法随失效了。
她不甘心再次尝试了一遍，结果仅仅是一支蜡烛她也无法将其隔空熄灭。
米莉娅有些慌了神。
明明之前她一个想法就可以改变天气，为什么现在连一支小小的蜡烛都左右不了？
她赌气一般又将所有的蜡烛全部熄灭了，然后在安静地黑暗里坐了许久。
然而黑暗并不能让她平静下来，因为她心中刚刚荡漾起来的，属于别尔什塔家族的归属感，在蜡烛没能熄灭的那一刻荡然无存。
米莉娅感觉很无助，她看着满屋子的通灵物品，内心无声呐喊，为什么谢廖沙和奥列尔可以，她就是不行？为什么他们三岁就像开了天眼一般，能看见鬼魂，掌握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力量，可她依旧是一个普通人？
难道之前的那些事情，真的都只是巧合吗？
外面的客人走了。
谢廖沙推门走了进来，瞧见屋里昏暗无光的样子微微一愣：“不黑吗？”
米莉娅将情绪压抑下去，勉强露出微笑：“不是和奥列尔的卧室差不多吗？”
虽然她不甘心，但她并不想把这股情绪发泄到自家哥哥身上。
谢廖沙和奥列尔从小都很照顾她，虽然他们之间也会有争吵，但那种无微不至的关心是不可忽视的。
黑暗中谢廖沙看见桌上打开的黑布和蜡烛，顿时明白了一些，他没有多说什么，再次将蜡烛点燃，对着烛光开始仔细端详那枚戒指。
米莉娅瞧见他的眉头逐渐皱起。好一会儿之后，谢廖沙叹了口气，伸手将烛火熄灭：“只是个普通的工艺品，不过这枚黑曜石价值不菲，你应该和你的同学好好谈一谈。”
谈谈吗？
想到瓦里佳之前的态度，米莉娅觉得这件事情并不现实。
米莉娅的微表情被谢廖沙看的一清二楚：“如果你不方便，也可以把她叫到我的店里来。”
米莉娅点点头：“我会试试的。”
“和我说说那个男孩吧。”谢廖沙主动岔开话题，“我感觉那个恶魔就在他的身上，但他却没疯。”
看来谢廖沙也知道二十多年前那个发疯女人的事情了，米莉娅干脆把她知道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从弗拉基米尔和维克托的契约；到他关于戒指的警告；再到他表现出的对通灵狂热的兴趣。
她避开了恶魔维克托用不会通灵刺激她的那部分，只是简单的说，她的护身符再次热了，阿琳娜夫人帮她解了围。
谢廖沙听完，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好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米莉娅忍不住问道：“恶魔，真的可以帮助一个普通人学会通灵吗？”
“是的，能。”谢廖沙给予了肯定的答复，“理论上来说，恶魔和鬼魂一样都是灵体，只不过更加高维……”
他突然止住了话头：“别想，米莉娅，这不是什么好事。”
米莉娅沉了口气：“不是的，我只是奇怪弗拉基米尔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我昨晚真的做了噩梦，一个声音在呼唤我的名字。”
“嘿，看着我，米莉娅。”谢廖沙前倾身体，越过桌子将修长的手臂搭在米莉娅的肩膀上，他比米莉娅高了半个头，做这个动作需要弓着腰，这让他和米莉娅对视更加费劲了。
“记住，恶魔最擅长的就是操纵情绪，它们会利用你的一切心理，恐惧、紧张、嫉妒……千万别让它们轻易玩弄你，恶魔的话不可信，有时候它们连契约之人都会戏弄。”
“记住了吗？恶魔的话不可信。”
那双冰蓝色的眼睛被烛火染上了一抹橙色，米莉娅郑重地点了点头：“记住了。”
*
无聊的下午，走进谢廖沙商店的大多数是一些外地游客，出于好奇，他们会听谢廖沙逐一介绍那些商品的神奇效果，然后连连称赞却什么都不买。
米莉娅不愿意继续待在那间小黑屋里，就搬了把椅子坐在商店的角落，谢廖沙允许她翻看他的一些笔记打发时间，虽然她也看不懂什么。
一般情况下，没人会打扰到她；不一般的情况，就是弗拉基米尔走进了商店里。
“叮铃——”挂在门口的铃铛响了一瞬，一个黑色的身影走了进来。
谢廖沙转过身，几乎是瞬间他就认出了这个在咖啡馆见过的黑发黑眼男孩，他礼貌性地说了声“欢迎光临”。
弗拉基米尔也礼貌地看着谢廖沙：“所以这就是你的通灵物品商店。”
谢廖沙站在原地没动：“需要什么自行挑选。”
弗拉基米尔将目光环视了一圈，最后落在角落里的米莉娅身上。
他还没开口谢廖沙就拦住了他：“抱歉，那是我妹妹，是非卖品。”
弗拉基米尔笑了：“你妹妹可没和我说过她哥哥这么幽默。”
谢廖沙皮笑肉不笑：“是吗，她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从弗拉基米尔走进商店，米莉娅就注意到了，她一直在低头偷听两人的对话。
表面上，他们之间一来一回，相敬如宾，礼貌极了。
可实际上，谁不知道弗拉基米尔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来谢廖沙的商店到底是想做什么。
“我是来送东西的。”弗拉基米尔大大方方的将一个棕色的发绳掏出来，递给谢廖沙，“你妹妹落在咖啡馆里的东西，我帮她带来了。”
“谢谢。”谢廖沙接过发绳，上面干干净净，一根头发也没有。
“还有别的事吗？”
从米莉娅的位置，她已经能够看见谢廖沙拿起了那把用来做仪式的匕首。
弗拉基米尔则毫无防备地开始在店里踱步：“没有了。你完全可以把我一个普通的顾客，我会随便看看。”
他走到放着蜡烛的小篮子前面，故意使唤谢廖沙一般：“可以和我介绍一下这个吗？”
“愿尽其详。”谢廖沙看不出来什么情绪，他单手握着匕首的鞘，开始为弗拉基米尔介绍商品。
米莉娅有点紧张地看着谢廖沙，她见过自家哥哥的那把匕首，开过刃，很锋利，除了做仪式，完全可以用来杀.人……
渐渐的，两人走到米莉娅旁边的商品面前。
弗拉基米尔突然问道：“作为别尔什塔家的长子，你对恶魔了解多少？”
谢廖沙反应迅速：“足够多。”
“你知道如何杀死一只恶魔吗？”
谢廖沙脸色变了变：“我不知道。”
弗拉基米尔耐人寻味的目光看向米莉娅：“那我换个问题，你知道你的妹妹正在调查二十多年前夫基斯克市出现的那只恶魔吗？”
“我知道。”
弗拉基米尔咧嘴笑了：“那你知道，维克托认识那只恶魔吗？”
谢廖沙的脸色再次剧变，他大跨步挤进米莉娅和弗拉基米尔之间的狭小空间，用自己的身体将米莉娅的视线遮挡的严严实实。
米莉娅只能听见他压低的声音：“你到底想要什么？维克托？”
谢廖沙将拿着匕首的那只手放在胸前，另一只手则攥成了拳头，死死握着那枚棕色的发绳。
对面桌上一个金色的小罐子开始嗡嗡作响，在谢廖沙和弗拉基米尔的眼里，一个鬼魂缓缓地从罐子里爬了出来，飘到半空中看着谢廖沙和弗拉基米尔。
“我无意冒犯。”弗拉基米尔瞥了眼半空中的鬼魂，“老实说，我很欣赏你，我还希望有朝一日我们能联手处理一些事情呢。”
谢廖沙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开始反问弗拉基米尔：“你说你认识那只恶魔，那你知不知道他死于谁之手？”
“你瞧，问题就在这儿。”弗拉基米尔平静地看着谢廖沙，“维克托之所以带我走进你的商店，除了还东西，还想告诉你们一个消息。”
“它没有死。”
“什么？”
“那只恶魔，维克托说，它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