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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3 章

    九月中旬,西域商人一点来的意思都没有。

    方蓉每日都派人去城门口看有没有西域商人组队来的消息,每次都会空手而归。她焦急的嘴角起了两个脓疮,每天躲在屋里一张张银票往外拿着,付租金。

    “周掌柜,这货交在太太手中那么久了,西域人一点来的迹象都没,会不会是不来了?”几个掌柜聚在一处,讨论起这事来。

    这么多货不是少数目,为了凑出来这么多货,几个掌柜又是自掏腰包收购市面上的散货,又是推掉小生意专门把货留着。可现在货留了这么久,一点要卖出去的迹象都没有,他们开始坐不住了。

    “周掌柜,您是老爷、太太面前的红人,您弟弟手下的银庄又是老爷亲自带着少爷来学做生意的,您到底去问问少爷和太太,我们这要怎么办呀。”一个掌柜话语里掩饰不住的烦躁和埋怨。

    “就是,为了留住这批货,我这好几个生意都推了,里外里损失了不少银子呢。”

    ---

    “让他们闹吧,再过段时间,就闹的更厉害了。”冉从筠懒懒的歪在软榻上,听存风说冉家那边的掌柜心气浮躁的事。

    冉从筠手下摊着几封打开过的信纸,她一字不漏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京中的金价涨了一成,凌州如今还不太显,但别的州,金价也开始往上升了。舅舅最近一连半个月忙的都不怎么回府,她垂下眸子,掩盖住神色。

    漠北买了那么多军需,如今金价上升,定然有人把市面上的金子收回去了,牵扯这么多地方,能做到的就只有住在京中的两人。

    冉从筠又想到韩慕近一个月忙得脚都不沾地,在心底的念头逐渐升起来。

    “秋婳,”她叫来秋婳,把库房打开,“我记得咱们库里有一面护心镜,找出来。”

    那面护心镜还是之前偶然所得,玄铁打造,坚不可摧,冉从筠觉得好玩便拍下,得到以后就封存在库房里,如今找出来还要翻上半日。

    秋婳拿出库房册子,对着一条条找,找了半炷香功夫才找到东西在哪,又带着两个家丁从最顶上的檀木柜子里的最下层翻出了那个盒子。

    护心镜放在库里有几年的时间,外面盒子上的缎子被虫住了一个好大的窟窿,但镜子本身还是如刚得到时一样,发着凛凛寒意,折射出不可忽视的金光。

    “备马!”

    来不及换上骑服,穿着一身大袖衫就跨马上鞍,马鞭一挥,在大街上纵马飞奔。

    冉从筠一手护着盒子,一手把着缰绳,到了韩府门口,小厮愕然地看着头发凌乱的冉从筠翻身下马。

    “你们将军回来没?”冉从筠把缰绳一并交给小厮,抬腿就往韩府里跑去。

    “将军刚回来,正在书房和赵副将议事呢。”小厮小跑着追上冉从筠。

    到了正间,冉从筠才为自己的慌不择路啼笑皆非,她真是,就算要走,也不会毫无征兆的离开,她太过着急了。

    韩慕还没进屋子,就看到冉从筠扶着桌子一脚,捂着腰正不停的大口呼吸,“怎么了,还在书房就听到你来了,怎么这么着急,出了什么事?”他慌忙跨进来,倒一杯温水,大手抚顺呼吸。

    冉从筠还在粗喘,张开嘴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指了指身边的盒子,让韩慕打开。

    “护心镜?”韩慕将护心镜放在一边,拉着冉从筠,在屋子里慢悠悠的走着。

    “没事了,跑快了点。”恢复好呼吸,冉从筠说。

    韩慕将她有些凌乱的发髻抚顺,犹豫着开口,“你猜到了?”

    “什么时候走?”

    韩慕轻轻地摇头,“不能说。”

    西域商人迟迟不来,金价上涨,漠北急购军需,冉从筠轻轻抚摸韩慕搭在她肩头的手指。

    战事,要起了。

    七日后,朝廷发令,漠北的谢家率先出征,韩家整装待发。

    冉从筠头一次感受到古时送君十里的心情,大军出征那日,她在城外的亭中看着马背上的韩慕。

    亭内挤满了送行的亲眷,呜咽声此起彼伏。

    送走韩慕后冉从筠躺了好几日才有心思开始管起冉家的生意。

    攻打西域,短短四字在冉家上下掀起滔天巨浪。

    要打西域,西域的人自然不可能来凌州买货,就算他们来了,冉家也不能卖,这一堆货物摆在郊外的库房,就成了烫手山药。

    方蓉听到战事起的消息后,两眼一翻,晕倒在屋内。

    郊外的库房里,冉家几个掌柜看着满满一院子的货,咬牙切齿,“绣坊、成衣局甚至染坊,她们那边一点货都没囤,如今倒是占了大便宜。”

    “咱们手中的货物,怕是要被朝廷买了,当作军需了。”

    “军需,也比砸在手里好,前几日,梁州那边要买货,我没同意,人家去了别处买,现在再想卖这么高的价,怕是不能了。”

    银子没赚到,里外里还会赔不少,掌柜们做在一处连连抱怨。

    绣坊内,芸娘查看完最后一件绣布,让人封箱。

    真不知道那群人白费这么多功夫是何苦,小姐从头到没就没让囤过这么多货,贪多嚼不烂,想跟着大少爷,也不看看大少爷有没有那个本事人脉带着她们赚钱。

    方蓉投了那么多钱,光补齐衣料、茶叶和盐就花了她带来的多半积蓄,如今东西卖不出去。她也知道宁愿放烂也不能贱卖的道理,“那么多东西,放着慢慢卖,要卖到什么时候啊!”

    ---

    槐香苑里,冉从筠算着这段日子她赚了多少银子,里外里赚了她那位大娘子不少银子呢。

    东西送进来,再调出去,光路上花费的时间、银子就不是少数目,方蓉怕是要把从冉建那里得来的东西,砸进去大半了。

    “姑娘,老爷说了,叫您不必太过忧心,这次打西域,派去的都是精兵强将,粮草武器一应齐全,就是耗也能把他们耗死。”

    听着舅舅那边一直派人来宽慰她,她也放不下心来,古代冷兵器,又不像现代一样医疗发达,一场风寒就能要了一条命,冉从筠除了隔几日送个信过去,也没什么能做的。

    韩慕出征前两日,韩焉曦就收拾行囊回韩家老宅去了,李静怡隔两日就来这里转悠两圈,陪她解闷。

    战事起,补给源源不断从各处送往漠北,再运至战场。

    方蓉没让他们赚到钱,反而赔了一大笔银子,商人重利,更何况这是他们第一次和方蓉打交道就赔了这么多银子,底下人开始怨声载道。

    冉从肃明显发觉,他请掌柜们出去吃饭、游玩,虽说那些掌柜还象往常一样赴宴,可总有哪里不像从前。

    少了几分殷勤,多了几分疏离。

    货物堆在那里,冉从肃看了心烦,那么多货,总要卖出去才是,他看着烦,方蓉看着烦,朝廷和李家看着这堆东西却像个香饽饽一样。

    冉从筠在舅舅书房内提出这个注意时,舅舅明显愣了几秒钟,紧接着就开始哈哈大笑起来,“你真是,好,好,按你说的办。”

    朝廷攻打西域,战场在西域,现在又没有大肆征兵,对于平常百姓来说,该干什么就还做什么。

    大街上依旧熙熙攘攘,街边的小摊上摆满了自家刚踩的新鲜蔬菜,来往的人依旧讲过两轮价,又让搭上一把小葱后满载而归。

    小贩的生意照旧,盐铺和茶铺的生意更是照旧。

    周掌柜手下握着一堆货物,愁的头发都大把大把掉,逛到茶庄和盐庄时,人家两位根本没拿自己的银子买货,被太太和少爷骂了两句,该干嘛干嘛。当时他们还觉得这两人不懂奉承,这么好的机会不知道抓住,如今才知道,这两人才是真聪明啊!

    他又转悠到锦绣坊,自从锦绣坊专管定做生意后,店内的伙计少了许多,可店里的营生倒是好了不少,毕竟有钱人家都是直接把绣娘请到府里量尺寸,定做衣裳。

    “您这是怎么了,愁眉苦脸的。”锦绣坊掌柜看到周掌柜,忙拉住他去后面喝茶。

    她从中间架子上拿出一个去年的陈茶,“我这里比不上总号,更比不上太太和少爷那里,只有这种茶,周掌柜也别嫌弃。”

    茶叶在滚水中直接冲上,她嬉笑着送到周掌柜面前,看到周掌柜骤变,笑意更深。

    “怎么会呢,我还没喝过太太的茶水呢,少爷的茶您不是也喝过么,那日老爷在春玉楼,咱们都喝了,都喝了。”话说得磕磕巴巴,脸色铁青。

    锦绣坊掌柜不搭声,继续说着,“你说这时节,突然就打起仗来,这西域商人也不来买东西,还好小姐今年没说让囤货,咱们没囤,要是像外面那几家一样,现在不就愁死了么?”

    她哪壶不开提哪壶,看着周掌柜面色由白转青又转红,别提多痛快。

    “周掌柜,您说是么?不过囤了东西也不是没地方卖,将来朝廷买军需,无非就是价钱低点,还是能卖出去,是吧。”

    周掌柜端起陈茶,不顾滚烫,直接喝了一口,朝廷,还要收购?!

    他一口陈茶下肚,嗓子都被烫哑两分,自己也没察觉,怔怔的说,“是啊,朝廷要低价收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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