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宴深选了离艺术区不远的一家苏餐厅，到地方后，姜守尔看着餐厅上方的木质招牌有些默然。
盛京这么多餐厅，他偏偏选了这一家。
但别人请客，姜守尔到底没有说什么。
进了餐厅，宋月摇一眼便注意到墙上的画：“姜姜，这幅画……”
“是我以前还没找到家的时候画的，上面的人是我妈妈。”姜守尔笑起来，“我妈妈是不是很美丽？”
“是的，真是个江南美人。”
姜守尔笑起来，姜守青开口：“说起来，我当初也算是因为这幅画才找到你的。”
“那这家餐厅……”
“我前男友开的。”姜守尔探头看一眼傅宴深，故意调侃，“傅先生会挑哦。”
“抱歉，我的失误，姜小姐介意的话我们换一家。”
“不用了，我开玩笑的，饿死啦，就在这儿吃吧。”姜守尔说着向里面走去。
餐厅经理模样的人迎出来，瞧见她，有些意外：“姜小姐，您来了。”
姜守尔摆摆手：“麻烦你就当不认识我，不要那个包厢，不要安排菜品，也不要通知你们老板。”
经理定住脚，表情有些尴尬，但还是很有职业素养地回答道：“好的，姜小姐。”
宋月摇的唇角却忍不住弯起，只觉得姜守尔真是洒脱可爱。
“啊，还有不要免单，今天这位傅先生请客。”姜守尔调皮道。
“傅先生？”经理看向傅宴深，顿了一下道，“您的包厢已经安排好了，请随我来。”
包厢内坐定。
宋月摇透过窗瞧见外面的夜景，灯火璀璨，繁华如昼。
姜守尔看见她瞧着窗外发呆，开口道：“盛京什么都好，就是太热闹，人多，事情也多，摇摇，听说你家在山上，那边的生活是不是很安逸自在？”
宋月摇收回视线，点点头：“是的，山上的生活比较简单。”
“真好。”姜守尔托腮道，“我小时候也住在山边呢，摇摇，有时间我去你们那里住一阵子吧。”
“好，姜姜，欢迎你来。”
姜守尔笑着点点头：“我去下卫生间，摇摇，你去吗？”
“嗯，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走出包厢，剩下傅宴深和姜守青。
“听说东方园林有个大项目要在盛京开展。”
“不错，是个不小的项目，所以我现在正在为公司在盛京寻找合作方。”姜守青放下手中茶杯，注视着傅宴深道，“之前我也考虑过京江，毕竟京江的实力与口碑在盛京有目共睹，只是如今盛京与温氏……传言说温氏的主事人行事风格十分大胆，踩线操作是常事，我不会拿我们公司冒这个险。”
傅宴深没有言语，只是垂眼看着手中的茶杯，另一只手用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看着京江陷入泥潭，傅先生作为它曾经的管理人，应该也感到心痛吧。”
傅宴深轻轻笑了一下，只是笑意未达眼底便消散而去。
“我看了这个项目的资料，姜先生，恐怕除了京江，你很难有更好的选择。”
姜守青也笑了笑：“傅先生的意思是你准备回京江了？”他思索片刻，抬眼道，“好，需要多久？”
“半年。”
“没问题。”他轻轻抬了抬茶杯。
傅宴深同样示意。
包厢外，宋月摇站在公共洗手台前，犹豫着要不要走出去。
“小雀儿。”
“周先生，我想你是认错人了，这里只有姜守尔，没有小雀儿。”
那男人声音还算平静：“之前是我的错，是我没有跟你讲清楚，但小雀儿，你要知道，我们在一起后，我从来没想过放开你，后来我做的一切事，也都是为我们的将来打算的。”
姜守尔沉默片刻，随后笑出来，她嗓音轻软，说出的话却带着傲气：“周钰烈，你当你是谁？主宰我人生的神吗？你做那些事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我身处其中，会有怎样的情绪？”
对方沉默下来。
“你觉得那些不值一提是吗？反正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结果于你来说最重要。”
“不是这样。”他轻顿，“小雀儿，我想你是明白我、相信我的，所以我……”
她又笑起来：“周钰烈，你未免太轻狂自大，再深的情意，也是需要两个人坦诚相待，共同维持的，我是个女孩子，不是圣人，我有敏感的情绪，有孤独的感受，我会怀疑，会犹豫，会痛苦……抱歉，我承受不起你这样令人倍感沉重的信任。”
他再次沉默下来，良久才道：“是我想的太简单了，小雀儿，这次我一定做好。”
“可我累了。”顿了顿，“不想要你了。”这后半句话说得轻巧，赌气似的。
他嗓音里却终于有了些笑意，似听出她话中情绪：“知道你不想要我了，小雀儿现在什么都有，不差一个我。”他似走近一步。
姜守尔紧张起来：“你做什么？”
宋月摇向门边走了一步。
“没你同意，我什么也不会做。”他只是温声答。
宋月摇停住步子。
“簪子要落了。”那声音顿了顿，应该是为她扶正了发簪，只听他继续道，“我已经把公司还给了周钰薇，如今一无所有的是我了。”
“你……”
“我去东方求职，也不知道你哥哥能不能看得上我。”他握住她的手，语气轻缓，“小雀儿，我只等你消气，一直等，这次我绝不食言。”
姜守尔沉默着，过了许久，她似终于反应过来，从他掌中抽出手，嘟囔道：“谁要你等，你爱等不等，管你去哪里，去哪里都不要来烦我。”说完她抬腿便走，余光瞥见在里面站着的宋月摇，她愣了愣，“不好意思摇摇，是不是等我很久了？”
“没有，我刚刚出来。”宋月摇走出洗手间。
“那我们回去吧。”
“嗯，好。”
那男人站在姜守尔身后，扎眼得很，忽视似乎不太礼貌，宋月摇简单同对方点了个头，那男人也颔了颔首。
“别理他，我们走。”姜守尔挽住宋月摇的胳膊。
两人向包厢走去。
宋月摇不知自己该不该说些什么，姜守尔反倒先开了口。
“摇摇，你跟傅先生认识多久了？”
“快一年了吧。”
“啊，那你们恋爱谈了多久？”
“三个月多点。”
“那你们才刚刚开始。”姜守尔默了默，又笑道，“好好享受恋爱呀摇摇。”
“好。”宋月摇柔声答，“你跟他呢？”
“好多年了，认识的时候，我们才十五岁，我像流浪犬，他像丧家犬……”谈到初见周钰烈时的情形，姜守尔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很可怜的两个人，在一起相互取暖……再后来我生了场大病，他把我带回盛京养起来，然后我就很想要他啊，咦？这么一总结，好像是我先招惹他的呢。”
宋月摇被她恍然大悟的模样逗得笑起来。
“哎呀，反正后面乱七八糟的，他把我搞得伤了心，我就跟他分手咯。”
“那你还喜欢他吗？”
“喜欢啊。”姜守尔几乎没有犹豫地回答道，只是答完后，她又悄然下来，想了想道，“喜欢当然还喜欢，这么久的感情，怎么能一下断得开呢，只是喜欢是一回事，想分开又是另一回事，我累了，觉得痛，就不想在一起了。”
宋月摇有些理解她的话，又有些不理解，对她来说，恋爱这件事很简单，与傅宴深相互喜欢让她觉得开心，开心就在一起，如果哪天两人有什么分歧，或者不开心了，那就分开。
她轻轻蹙眉，原来恋爱是一件这么复杂的事吗？喜欢一个人，还会觉得累，分开了，还会继续喜欢对方。
见她蹙着眉，姜守尔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哎呀摇摇你不要想那么多啦，你现在才刚开始恋爱，开心的情绪都没体验够呢，别被我影响了，就像我们之前说的，只要把握当下顺其自然就好。”
宋月摇舒开眉，轻轻应一声，说话间两人走到包厢门口。
姜守尔用食指抵在唇边，冲宋月摇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宋月摇点点头，姜守尔推开门，正欲吓吓背门而坐的姜守青，却见他侧着身，似乎一直在朝着门口看，瞧见她进来，他笑起来，眉目温和，春意融融。
姜守尔心头一酸。
宋月摇也瞧见这一幕。
听姜守尔说她被人绑架拐卖后，家里一直在坚持不懈地寻找她，甚至连家里的企业，也是为了能够有更多的资金支持，从更多的渠道寻找她，才做大到如今这个程度的，姜守青亦是为了这点，选择了从商，接手了家中企业，继续做大做强。
刚刚他看见姜守尔，那眼神仍似无价珍宝失而复得，想来这些年他们期待了太多次，失望了太多次，如今寻回姜守尔，那颗悬着的心也没有完全放下，依然怕她再度丢失，依然为每次她出现在他们眼前而感到欢欣惊喜。
像火光在黑夜里猝然亮起的眼神，令宋月摇心中微动。
“阿摇，来。”傅宴深伸出手，唤她坐到自己身边。
宋月摇收回视线，轻轻嗯一声，随即向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