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张献宗的疑虑不定,朱琇的心情快要飞跃巅峰。
"姐姐!" 朱琇边跑边喊。
朱芸惊喜地转过身,紧紧抱住她,满脸疑惑道:"琇琇?"
娇憨明艳的少女变得有些陌生。
那双杏眼闪烁着欢乐,褪去了十二岁时的稚嫩,露出两汪盈盈秋水。
朱芸快要不认识她了。
但是确定她以前过得很好。
朱芸的心便放下一半,拉起妹妹的手仔细盘问打量,心里止不住的高兴。她有太多太多的话要对朱琇倾诉,也有太多太多的思念要表达。
她把朱琇看作生命里很重要的人。
屋内木质的横梁上挂着晒干的辣椒和蒜薹,淡淡泥土腥味弥漫在空气中。朱芸带着朱琇坐下,两姐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朱芸问出她最关心的问题:“琇琇,这几年过得如何?有没有人欺负你?”
“姐姐。”朱琇忽然掉起眼泪,仿佛断了线的珍珠,不断往下滑。
朱芸顿时着急拉着她的手:“怎么了?怎么了?别急,姐姐在这儿?”
三年来她无时不刻不思念她,朱芸把她的所有美好都寄托到这个妹妹身上。因为她在外面淋过雨受过难,所以她更加期望妹妹比她要好,仿佛妹妹过得好,那她自己受过的苦便不存在了。
虽然她意外做了干爹的女儿,但府城里的高门大院岂是好进的。她被卖进高府成为外院的洒扫丫鬟,谨小慎微伺候两年,靠着厨艺讨得高老太君欢心,恰好七月十五礼佛那天舍命救下小姐,终于彻底熬出头。
她后来才知道像高府这样的深宅大院,哪里是她这样的农村野丫头能随便想进就进的。若不是她模样俊讨人喜欢,加上那时候府内缺人手,根本连门槛都登不入。
她的运气不知为何总是相当不错。
她总算求得恩典回家看看妹妹,本来她看见妹妹过得好,也便放下担心,如今她的心重新纠结起来。
“怎么了?”朱芸牵着她的手问道。
朱琇当然不可能说清楚,便一个劲抽泣哭涕,哭得她都要心碎,仿佛要溺死在她的泪里。
这就导致朱芸更加心疼着急。
朱山已经四岁见到自己姐姐哭,也跟着难过地哭出来,仿佛感同身受般。
朱二娘朱父赶集没在家,那哭声飘到隔壁的邻居家。
邻居王婶跑到她家门口,瞧见一位身穿绫罗绸缎的贵女坐在简陋的草凳子上。她匆匆一瞥,还真以为出了大事。
正巧张流年今日猎了头野猪,留着最鲜嫩的猪腿肉提到朱琇家。
他已经长到二十岁,身材越发高大健硕,穿着件贴身白色麻布坎肩,敞开胸膛,露出胸口健康润泽的麦色肌肤,还有手臂上线条硬朗的肌肉。
他不算那种特别俊朗的模样,但是没有任何人会忽略他。他浑身散发着原始的危险,仿佛矫健充满野性的山狼。
虽然坏脾气阻挡了不少婚事,但他的气势却俘获不少姑娘的芳心。
毕竟农村里可不忌讳高门大户那套,那些小姑娘小寡妇天天见他晃着上半身,心里难免会产生些别样心思。
而张流年可不是故意秀他的身材,只是注意到朱琇似乎喜欢看他的肌肉,他便如野兽求偶般频繁展示自己。
按照他万事不顺心的冷漠态度,以往他若做出这种行为,自己都要鄙视自己。
但是他自从那天太急吓着朱琇,导致朱琇见到他就绕道走,看见他就哭得委屈不止,似乎遇到可怕的怪物。
虽然他还是想要欺负她哭出来,但是等到她真的哭出来,心里又非常不得劲抓心挠肝。
那是他人生第一次体会到心疼。
那种感觉很不好受,夹杂着身体的兴奋,发自内心的无措,混合成比他过去十几年还要激烈的情感。
没有人教他这到底是什么情绪,但是他知道那是因谁而起。
他便靠着树干,按着朱琇在怀里,克制着自己极度渴望亲吻的欲望,失去冷静地哄着她。
但是他没意识到用生硬的语气说出来的话更像威胁。
朱琇被他浑身热腾腾的气息包裹着,还以为他要换种方式欺辱她,吓得更害怕。
他的眼神仿佛要吃了她。
那双布满惊慌的眼神,凝固住张流年的兴奋血液,剩余满满的不舍爬到心头。
于是他做出令人意外的举动。
牵着她的手,低下头轻轻吻她的掌心,眼神变得很虔诚。高大身躯虽然还压着朱琇,但是他的气势却慢慢收敛起来,仿佛匍匐到少女身旁。
那是他笨拙无比的臣服。
朱琇那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如同渐渐被顺毛的小动物,终于收起眼神里的戒备。
张流年天生的捕猎本能又蠢蠢欲动,悄悄眯起眼睛,舌尖偷偷抵着上颚,仿佛怕惊扰到旁边的猎物。按照往常打猎的方式,他本来应该即刻出击,啃下她的脖颈抓住她。
但是他最终还是克制住心里的野兽。
他不满足于她的破碎,而是更希望她能毫无保留的信任他,然后再把她吞吃入腹。
那样似乎会很满足。
他把这种感觉理解为更高级的享受。
他还是不明白自己情感,不过他向来也不关心自己,所以他只是依靠着本能行事。
享受此刻她依靠着自己的乖巧。
血气方刚的少年忍着血液的原始沸腾,慢慢松开桎梏,偷偷藏起自己的心思,但是遮掩不住粗重的鼻息。
但朱琇根本没心思注意,暗暗松了口气,挂着泪珠的脸庞还心有余悸。
她真的打不过对方。
尽管此时心里有些厌烦但还是尽量稳住他:“流年哥哥,琇琇不喜欢这样。。”
张流年眼神变得幽暗:“嗯。”
他用力抵着舌尖,心里叫嚣着快把她吃掉,表面却已经恢复冷静。
朱琇勉强相信他的承诺。
那天后他果然再也没有出格的举动,而是默默地看着她,有时趁着张献宗没空,他还会带她去山里玩,采野花猎野兔。
他的表现渐渐让朱琇忘记了原先的不愉快。
他是否喜欢自己?朱琇不太确定。她也不想去理解,毕竟他们本来不应该有交集。那么她就愿意享受当下的生活。
而张流年慢慢攒够钱财,在朱琇附近荒地建了座房子,然后搬出张流程卧房。
他终于有了自己的家。
他忍了太久太久,每天都想把他的小猎物扑倒,然后叼回自己的狼窝,抱着她占为己有。
于是他兴致勃勃地收拾自己,提着几斤猪肉,买了两匹布,还有些她喜欢的糕点,加上十几个大钱,特意请婶娘做媒,到朱家提亲。
“流年,要不然再看看别家的姑娘吧。”张婶娘皱着眉道,“他们这种人家还寻摸着拿乔。”
她侄子虽说年少不更事,混着日子过得,如今勤劳致富也不比其他人差。
虽然她不赞同朱琇那门亲,但是毕竟也不是自己的亲儿子,他能收心娶个老婆,总算也对他死去的父母有个交代。
若张流程要娶朱琇那她定是百般不愿意。
张流年皱着眉问:“是她不愿意吗?”
张婶娘摇摇头:“那倒是没有,她娘不肯,那朱老三也跟闷葫芦似的,我就奇怪往常能拿到这么多好处,他还能不松口?”
张流年紧绷的心松懈了下来,只要不是她说的,那他便没那么紧张了。
“我知道了,谢谢婶娘。”张流年送走愤愤不平的婶娘。
他坐下再站起来,有些烦躁以及隐隐的不安,但是他说不上原因。
夜里他睡不着心里越发堵闷。
第二天拉着朱琇躲在草堆里,他下意识有些知道,私底下问姑娘家婚事,是有些出格的。
他如今已经学会顾忌朱琇的处境。
张流年淡淡问道:“你不愿意嫁我?”
朱琇愣住选择装傻:“哥哥,琇琇为什么要嫁给你?”
张流年沉默片刻,语气多了些哄骗,问道:“你见到我高兴吗?”
其实张流年更想问她喜不喜欢,但是他难得有些羞于启齿。
朱琇点点头继续天真地问:“这样就要嫁给流年哥哥吗?”
张流年脸色稍微柔和,但语气还是很生硬,哑着嗓子道:“对。”
朱琇摇摇头:“娘说了嫁人就是要一辈子都在一起,琇琇才不要离开家。”
他沉默后忽然问:“因为张献宗?”
他的脸色难以掩饰地变得阴沉,眉头微微皱起,目光变得锐利,抿着嘴巴,似乎等到她说出答案,便会撕裂掉那个觊觎他猎物的罪魁祸首。
朱琇眨眨眼觉得他这句话没头没尾。
而她的犹豫,终于点燃张流年的不安,莫名的火焰燃烧着他。
冷着脸把她困在怀里,彻底表露出恶狼的本性,掐着她的柳枝般细腰。
他见过她是怎么对着张献宗撒娇。
他都记得。
本来不应该在意这种无关紧要的事,但是他就是没办法忘记。
即便朱琇不喜欢他,他都不应该那么生气。因为他觉得自己就是想跟张献宗作对。
他的气息厮磨着她珍珠般的耳垂。
朱琇重新唤起那年的记忆,怒火烧起来,却要强忍着:“我就喜欢献宗哥哥!”
张流年瞬间红着眼喘着粗气,越生气反而越冷静,话语如冰:“不准!”
他选择堵住她的嘴,占有她说的空间,阻止朱琇说出更可怕的话。
但随着朱琇的激烈挣扎,他的姿态渐渐低矮许多,带着他都没意识到的卑微讨好,仿佛山狼轻轻用尾巴圈住猎人的脚踝。
他冷漠的面具下,健壮躯体反而显出些可怜亲昵,明明他应该是强硬的那方,但是不知不觉便害怕得颤抖。
他没有任何一刻那么希望朱琇有颗玲珑剔透心,然后把他自己都不懂的心看穿。
他的心刺痛得难受。
而他不知道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