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青脸上带了面具,在草原上那几个月风水日晒放羊拉车的,莺柳认不出来也情有可原。
坐到位置上后,闻青在一众侍女的侍候下十分不安,她连连摆手,自己拿了点心尝:“谢谢谢谢啊,我自己来。”
这个时候她才有时间偷瞥一眼北疆王,北疆王转身背对着她,看不见脸,只能看出他身形宽大,站在那快遮住了屏风的一半。
闻青收回目光,咽下最后一点糕点,想给莺柳使眼色让她认出自己时,北疆王却让她们下去了。
“问姑娘在宫中久居无聊,可以去王城逛逛。”闻青见他还没说正事,想再提醒一次。
然而北疆王似乎不给她留机会,直接命侍女带她换衣出宫。闻青随心有不甘,但也只好听令。
王城十分繁华,闻青乔装走在路上,身后便装侍卫护送。她摘了面具,感觉人都清爽不少。
为了应付救花的事,她特意去了几家花店,挑了些花花草草,然后借机询问店主花草种植的注意事项。
回到宫里,北疆王依然没有提出看花的事情,闻青在宫里闲得慌,便试探着问侍女:“请问今天你们上点心时,为首的那位是谁啊?我看她衣着首饰与你们都不同。”
“回姑娘,那是和亲王妃带来的侍女,平日都在王妃宫里服侍,今日想来是被王上调来帮忙。”
闻青点点头,又问:“那能不能让她来一趟呢?”
侍女为难道:“姑娘,莺柳姑娘是王妃的贴身侍女,没有王上命令,只怕不便请来。”
闻青郁闷地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在这宫里也没个能聊天的,待久了格外无聊。
想来想去,闻青突然想到另一条路:“你能帮我把近卫长请来吗?”
侍女想了想,点头应下后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她就听见外面呼勒行礼:“姑娘找我来有何事?”
闻青知道支走侍女怕是不妥,便装作自己来的路上掉了块东西,想问问呼勒的样子,让他进厅内说话。
趁侍女为呼勒倒茶时,闻青比口型问呼勒:“莺柳。”侍女抬起头来,闻青立刻转道:“近卫长喝茶。”
呼勒已经明白了闻青的意思,他喝了一口茶:“那东西可能掉在马车上了,今晚酉时我派人给姑娘送来。”
闻青起身道谢,亲自送呼勒出了门。她并不知道呼勒会用什么办法,但既然他这么说了,自己晚上就等着好了。
吃完晚饭,闻青早早坐在厅内,装作看书的样子让侍女们不要打扰自己,实则关了门从窗户缝里偷偷往外看。
果不其然,酉时一到,闻青就看见有个陌生侍卫拿着一个玉佩到了宫门。她立刻出门去接,玉佩落到手上时,她感觉到下面有张比较硬的纸片。
等回了房间再打开看,上面写着短短二字“寝殿”。闻青立刻回到寝殿,关上门后来到窗户边,一个个窗户打开来找。
打开最后一个窗户时,闻青果然看见墙外背对站着一个姑娘,身形很像莺柳。
她试探着轻声喊了一声:“莺柳?”那人猛地回头,正是许久未见的莺柳。
莺柳激动地过来握住闻青的手,一边喊着:“王妃,我终于见到你了。”
闻青干脆翻到窗外:“你在这里,那个北疆王没有为难你吧?”
莺柳摇摇头,忽然落下泪来:“当时我被带进王宫,想出去时就发现出不去了,我想过去求北疆王,可是,可是根本见不到。”
莺柳说着又掉了几滴眼泪,闻青急忙安慰她,并教莺柳从窗户翻进屋里。
“王妃,你在那边过得不好,人都瘦了。”莺柳吸吸鼻子,看着闻青的脸道。
“没有没有,我过得挺好的,我也没有瘦,现在我都能拉一满车东西走很远了。”闻青说着拉起衣袖,向她展示自己练出肌肉的胳膊。
闻青放下袖子后,一只手在另一只胳膊上蹭了蹭:“而且不用叫我王妃,我现在就是个普通人。”
莺柳擦擦眼泪:“今天他们告诉我说王妃回来的时候我还很惊喜,难道王妃只在这里留一段时间,然后又离开?”
“我被抓来救一株半死不活的花草,活了就走,北疆王也认不出来。”
“那这次我一定要跟着王妃走。”莺柳低下头,似乎又要开始流泪,“王妃一个人待在那里太辛苦了。”
闻青一瞬间想起敕柔老爷和部落里的人,她哈哈笑道:“你愿意我们当然一起离开,天色不早了,不然你就在这里休息吧。”
莺柳却站起身道:“北疆王装作王妃在宫里,每晚会来宫里走一遍,我得先回去应付,不然让北疆王发现就不好了。”
闻青见现在天色已黑,便说:“你来往一趟也不容易,今晚就留在那边休息吧,之后你想来,直接从这个窗户翻进来就好了。”
两人道完别,闻青才起身去开门。房门刚开,就有侍女过来道:“姑娘,水已放好,可以去沐浴了。”
闻青吓了一跳,担心侍女会不会听到刚刚屋内的动静。可直到自己下了水池,候在纱帘外的侍女依然一言不发。
闻青在舒适的热水中慢慢放松下来,她心里想着花的事、想着如何和莺柳一起离开的事,想来想去想得烦躁,闻青干脆不想了,回床上倒头睡觉。
等到第二天,北疆王才终于提到正事,让人把闻青带去看花。
侍从把闻青带到一处暗房内,阳光透过窗户打在花架上,可此时花架上却没有一盆花。
侍从向闻青介绍道:“姑娘,贡花就在那。”循着他的指向,闻青这才发现窗台上还搁着一盆花,用金贵的花盆装着,叶片与花蕊却凋败。
闻青很少见到秋末了还能开出这么大花蕊的植物,她仅知的一些知识在此时忘记得一干二净。
侍从已经退到一边,闻青飞快将他叫住:“我恐怕治不好这株花草。”
“王上有令,若姑娘也治不好,今年北疆就没有贡花能进贡了。”这不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闻青心里骂了一声,然后万般不愿地走向花草。
按北疆王的话,王城花匠看过了都救不活,她又怎么能救。这花根茎粗壮,外表泛有黄点,几朵又大又密的花苞此时萎缩成一团,闻青也看不出什么来。
于是她问侍从:“这花浇过水施过肥没有?”
“回姑娘,每天都有浇水施肥,天天都放在外面晒着太阳。”闻青盯着花盆底周边一圈棕色泥垢,问了一句:“每天都放在外面晒太阳,下雨也没搬进来过?”
“回姑娘,入秋后阳光不足,我们经常在外面放一整天,下了雨我们也会用东西挡住。”
闻青又用手捻了捻花盆里的土,发现这土黏黏的格外沾手。她顿时冒出一个想法,该不会是浇水太多,根泡烂了吧。
于是她上手就想挖开里面的土看看,却被侍从慌忙阻止:“姑娘,万万不可啊。”
闻青顿时想起来,这花是要进贡的,自己这么有个猜测就挖,要是挖死了就真完了。
于是她脏着一双手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然而此时屋外传来一个声音:“问姑娘想做什么做便是,不用顾虑其他。”
侍从行礼道:“拜见王上。”闻青下意识也要行礼,却被北疆王拦住:“问姑娘不必行礼。”
闻青还站在屋内,听声音,北疆王与自己似乎隔得并不远,仿佛与自己只隔了一层墙壁。
她道一句“多谢王上”后,就走到窗台边开始挖起土来。
余光里屋外似乎站了不少人,其中一个穿赤红外袍的人影格外显眼,闻青便更不敢抬头,小心翼翼挖起花根的土来。
果不其然,她还没挖完,就能看见花根下面已经发黑,本来应该长得粗长的花根也烂得只剩下靠近花茎处一小截白色。
闻青不敢拿出来:“这花可能是浇水太多,土也容易黏,又不透气,把根泡烂了。”
有人将花盆抱了过去,闻青低着头,听声音似乎是花匠在查看花根情况。
过了一会儿后,花匠道:“王上,花根确实烂了不少,臣等回去救治一番,再看效果。”
北疆王让他离开了,然后又朝闻青说:“问姑娘先回去休息吧。”
闻青等不及一般立刻跟着侍从离开,回去路上,她还担心着那花到底能不能活。等吃晚饭时没那么紧张了,她才从中感觉到一点不对劲。
按道理连自己都能猜到的原因,经验丰富的花匠不应该不知道。况且坐马车一路来王宫的路上,她明明看见王城周围就有大大小小的城镇,花根还没烂到那种程度,从周围城镇找花匠算起,也没那么快找到自己。
闻青洗漱时都在想着这事,于是泡得久了些,回寝殿时,隐约感觉和莺柳约定好的窗外站了人。
她一打开窗帘,莺柳果然站在那。闻青让莺柳进来说话:“王妃,我怕你在这住不习惯,给你带了些闻朝的熏香,以前你睡不着就要点一根,只是当时离开王宫太突然,我没来得及收拾上。”
闻青接过香:“这么晚了不用回去了吗?”
“北疆王昨天和今天都没有过去,我才有时间来见王妃。”
“他不是每天都要去一趟吗?”
“最开始确实每天都会去一趟,后来断断续续五六天去一趟,听侍女们说,北疆王是因为不在宫里,还有有事出宫,也不会去,比如之前去帮那个什么丘林国打仗,一连很久都不在宫里。”
闻青眉头一皱,丘林国打仗,他为什么要帮忙。闻青脑中顿时回想起当时乌善离开和回来的样子,一件件事连在一起,她心里陡然冒出一个难以置信却非常可信的想法。
莺柳见闻青面色不佳眉头紧锁,担心地问:“王妃,你怎么了?”
闻青一把抓住莺柳的手:“莺柳,你知不知道北疆王叫什么?”
“这个我不知道,得问问北疆王身边的人,诶,有个近卫长经常和北疆王同进同出,他或许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