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时序瞥了一眼神佑再与萧润瑾四目相对,萧润瑾举起双手无奈笑道:“好好好,你们聊,我在屋外等你。”
待萧润瑾合上门扉后,她才朝神佑开口:“林珏和北晏是不是同一个人?”
神佑淡笑道:“林姑娘,我有什么义务回答你这个问题?”
林时序撑着下颚笑盈盈道:“你们京渊人不仅爱给人起外号,还喜欢骗人。”
神佑依旧神情自若,并未受到她的话的影响:“林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恕在下听不懂。”
林时序不咸不淡道:“听不懂没关系,我懂了就行。”
神佑道:“林姑娘可真是个奇人。”
林时序道:“多谢夸奖。”
雨水如断了丝的思念,一滴滴落在深井之中,荡出名为相思苦的愁。
萧润瑾撑着纸伞掠视身旁的女子,林时序一时起了趣,伸出手接过雨水,可却被不识趣的萧润瑾拦住。
“你热症刚好,别再着凉了。”
林时序松开他的手,噗嗤一笑:“萧润瑾,如果你是太医,那肯定是个庸医,哪有人用手接几滴雨水就会旧病复发的?”
萧润瑾微微挪步靠近林时序,视线却从她身上移开:“还是小心为好。”
林时序眼底掩上一层雾水,耳边又响起萧润瑾略微稚嫩的少年音色:“你想见谁?”
她不假思索道:“馆陶公主。”
马车上
萧润瑾似个老妈子似的叮嘱她:“馆陶公主的弱点是顾元川……”
林时序不耐烦地挥挥手:“我知道,我又不傻。”
萧润瑾不恼她的反应,反而款言软语:“你可知她与长公主是一边的?”
林时序灵光一闪,萧润瑾一提起长公主,她便想到玄枵。于是反问道:“玄枵在哪?”
萧润瑾浅浅一笑道:“当时你前往公主府,长公主把玄枵转移,而现在又转移回到公主府的密道之中。”
林时序不信他,他也知道林时序不信他。
萧润瑾一字一句道:“林时序,别把我当成他,他是他,我是我。”
“我不奢求你忘了他……”
林时序快速打断他的话,眉目肃然道:“萧润瑾,我不是非他不可。你一样,不是非我不可。”
她本想试图去证明萧润瑾是北晏的分灵,可萧润瑾就是萧润瑾。神佑也知她这一层心思,因此有意打趣她,将话语模糊不清。
但她心底却始终明白,林珏喜欢她,可这层喜欢上总是掺和利用和利益,就同裴禾一般。
想到这,她看向馆陶公主,馆陶公主悠悠扇着手中羽毛扇:“四王妃,几日不见,气色倒是有些……是不是润瑾那小子欺负你了?”
林时序环顾四周,佯装没听清馆陶公主所说的话,闭口而不答。
上一次来此还能感应到邪念残留的气息,本以为馆陶公主与邪念有关联,能从她身上寻到线索。可这次却感应不到邪念的气息……如今看来线索又断了。
不过她又想到一点,或许那并不是邪念留下的气息,而是玄枵。
也许萧润瑾没有欺骗她。
于是乎,她与馆陶公主虚与委蛇寒暄几句便随意找个理由离开了。刚进到马车内,萧润瑾就询问:“现在打算去哪里?”
她闻言抬眸,接触到萧润瑾的视线,又惊慌失措避开。她清清嗓子道:“入梦阁。”
她已有近半月未踏入入梦阁半步,西梦阁的睡莲又开了,可却寂静了许多。
林时序拾起一朵落花,左右瞧了几眼又随意丢弃:“老程,是不是根本就没有第二次封印。”
程浦虽然极力隐藏,可眼神中的讶异还是显露无疑,他支支吾吾说不成一句话。
林时序眉头轻轻蹩紧,耐下性子继续问道:“阵灵是不是出事了?”
程浦最终还是犹豫片刻才道:“对。”
接着程浦与她说了此事来龙去脉。
林时序攥紧手指,极力淡定地看向程浦,努力让自己理智:“梦境世界过了一个月,现实世界半天,还来得……”
话未言毕,一袭凉意卷入她全身,眼前一片模糊,她本能去抓住一个东西稳住身影,可神智的消散让她失去意识。
耳边似乎隐隐约约听到程浦的呼喊……
鼻腔内充斥阴暗与潮湿的味道,一身吱呀老旧木门推开声吵醒了林时序。
她努力撑开眼皮,视线慢慢聚集,耳边时不时响起的虫鸣令她格外烦躁。
长公主萧意一副高位者的模样,傲慢地藐视她,哼声道:“终于醒了。”
林时序张了张嘴,双唇干燥地撕裂令她紧紧皱眉,接着口腔内蔓延一股血腥味。
她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你……怎么会在这?这……是哪里?”
她捂嘴猛咳一声,手指不小心触碰到头发,她冷静摸了摸自己耳边的头发。
是短发。
她怒吼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萧意眼神一冷,嘴角微微勾起,她蹲下身用力捏住林时序的下颚,仿佛在看一只可怜兮兮的狼崽。
“我还以为林姑娘足智多谋,没想到也有失算的时候。”
林时序厌恶地打开她的手,却发现自己浑身没劲,连抬手是动作都令她直冒冷汗。
她微微喘气道:“你为了夺权,不惜利用玄枵的能力,最终还害死你的亲妹妹萧幺。”
萧意起身拍拍手掌,陡然沉下脸:“还算聪明,不过有一点说错了,就算我未放出玄枵,萧幺也注定会死。”
长公主萧意自小并不受宠,她的母后早亡,后萧丰独宠一名爱妃,据说那名爱妃极其不喜萧意,曾让萧意在大殿外跪了几天几夜,成功让她这位长公主有名无实。
可怜这个世界也是男尊女卑,萧意生来便身不由己,若不是因未有念力,恐怕她也活不过今日。
夜风萧瑟,刺骨般刮在林时序的脸上,她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到她面前。
林时序感应到她身上的邪念,咬紧下嘴唇。
玄枵抬起右脚用力踩在她的肩膀上,林时序痛得闷哼一声,鲜血从嘴角流下。
她加大脚上的力度冷冷道:“林时序,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不必挣扎了,我们谁活着都可以,不过你活得太窝囊了,不如让我替你。”
“你真以为你能封印住我吗?”
玄枵捏起她的下巴,挥手用力在林时序的脸上拍了一巴掌:“你过得如此潇洒,我呢?”
她的脸如同火烧一般疼,泪水止不住溢出眼眶,她用力抹掉眼角的泪水,试图想要反驳,可身上的疼痛让她渐渐失去意识。
模模糊糊听到玄枵的冷笑:“放心,你得不到的,我通通会拥有。你心心念念的人,我都会抢过来……”
“别做傻梦了,你骨子里就是肮脏的,不要可笑地以为你是什么拯救世界的大英雄。”
玄枵目光冰冷,手指顺着她的脸颊划到胸口,接着手指一使力。
“嘶……”
只听到咔嚓一声,泪水如断了丝的珠子,一滴滴打在冷冷的地面上,林时序疼得嘴唇发白,额角挂满汗水。
鲜血染红玄枵的衣袖,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她身边又传来萧意的声音:“你确定她不能使用念力了?”
玄枵冷哼一声:“我断了她的灵骨,她自然不能使用念力,失去吞噬念力,她也夺不走我身上的邪念。”
她也不记得玄枵和萧意是什么时候离开了,她仿佛做了一场梦,很长很长梦。
这场梦一点一点践踏她的内心。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快死了。
没人救她,她只能靠自己,慢慢地爬到门口。可手刚触到木门,木门却被打开了。
微弱的光线穿过几人打在林时序的脸上,她微微眨眨双眸才看清来人是几个壮汉。
脸上尽是猥琐的表情,一身鄙俗之气,哪怕林时序看不清他们的神色,也知他们在一副猥亵之意的心思看着自己。
“这娘们长得倒是不错。”
“哈哈哈,看来哥几个有饱福了。”
其中一人紧紧抓住林时序的手腕,她厌恶想将其甩开,可那人手上的劲却越来越大,呵斥道:“再动老子就把你弄死!”
林时序狠狠盯着她,不服气地晃动身体,试图挣脱男人的束缚。
可男人却笑得越来越猥琐,上手捏住她的脸,左右打量几下:“老子就喜欢这样倔的。”
林时序精疲力尽地闭上双眸,耳边响起闷哼声,她猛地睁开眼,男人七窍流血,双眼充满血丝倒在她面前。
她心喜地抬头望向来人,眼神却呆滞住了。
她千算万算都没想过救她之人是林词月。
她疼得说不出话,林词月也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而是将她背在背上。
忽如其来地救赎让她十分疲惫,可身下之人却说:“林时序,别睡。”
有了他这么一句话,林时序果真不敢睡了。
她尝试让自己清醒,可大脑却已经乱成一锅粥:“仁安桥底下封印的是玄枵的念力,并不是玄枵……在梦境世界里,玄枵是有□□……不对,好像不是□□,更像是……是什么”
“我为什么觉得自己轻飘飘的,轻飘飘……”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清楚自己说的话,她努力撑开双眸,林词月使用阵法将她带到一片深林之处。
林时序抬眸望去,这处地方她熟到不能再熟,是上一世让林词月藏身之处,同时也是她待了一年多的地方。
林词月推开木门,将她放在榻上。
林时序呆呆地看着他,他忍不住轻笑,嘴里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上一世你救了我一命,这一世就让我救你吧,一命抵一命,我们两清了。”
三魂七魄还未复位的林时序一时未反应过来他是何意,但当他为她渡灵骨之时,她才反应过来林词月在做什么。
紫光如丝绸般缠绕他们身上,一起又一起暖流涌入林时序的心头。
她大脑终于清醒过来,按住林词月的手,沙哑吼道:“你疯了!”
林词月中食指合并在她背上点了几下,将其定住:“真啰嗦。”
林时序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林词月,使劲全身力气,最终都是徒劳无功。
她眼神里哀求林词月停下动作,声音带着哭腔道:“没有灵骨,你会死的。”
但林词月道:“你没有灵骨,也会死的。林时序,我说过了,一命抵一命,你不欠我的。”
林时序大脑一片空白,她惊慌失措道:“林词月,你这样做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林词月继续手上的动作不再理会她,他又想起什么,抬眸与林时序相望,他学着林时序平时歪脑袋的模样,捂住她的眼睛。
“林词月,别救我……别救我,求你了。”
“林时序,只有你能救他们,我不是在救你,而是在救所有人。”
林时序一点点感受林词月的手上动作越来越轻,他的身体慢慢变透明,嘴里却笑道:“我本要去找玄枵,可没想到却遇到了你,第一次见你受重伤,倒有些于心不忍,想想你前世救了我,那这次便换我救你。”
“我已经把琉璃瓶的邪念灌入我灵骨之中,你拥有我的灵骨之后自然可以与玄枵对抗。”
“程禧乐,活下去。”
“还有,帮我一个忙,代我向一个人说声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