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正妃

    席澈望着桌上的茶盏,半晌,嘴角勾起一个有些嘲讽的弧度,“他倒是...真有闲心。”

    “既如此,那便顺水推舟,看看他们要搞什么花样。”薄唇微动,“必要时候不必留手,直接绞杀。”

    越睢年少担任国师,很大程度上得益于老国师的推荐。

    可以说,某种程度上,他与席澈一样,算是所谓的正统出身,也同样地年少老成。

    他心领神会,不再纠结于此,略微点头,转而提起另一件事,“属下还探查到,崇安皇帝似乎...要给底下的皇子们选正妃了。”

    席澈瞅了他眼,这才来了点兴致。

    一路风尘仆仆的杀戮气息被渐渐消弭,黑色眼眸里闪过几丝兴味,“选正妃?”

    脑海中闪过谢允丞之前的那番作为,冷哼了声。

    “一把年纪还未娶妻...若说给不知内情的旁人知道,怕不是以为要有什么隐疾吧。”

    他话里的嘲讽意味一并射来,让对面的人忍不住侧目。

    高人总是伴着些出山的戏码,三番四请,而后助就大业。

    越睢心性孤傲,很多时候做事更是凭心情而为,在这条路上,这点特质更甚。

    他虽称不上什么高人,但亦是席澈多次书信相邀才应下帮他的。

    书信往来已久,每每高谈阔论时他都仿佛能透过薄薄的三两纸张窥见远处这人的思想与抱负。

    因此,两人间的相处,偶尔更带有几丝同龄人之间的相知相交之情。

    他知道自家主子与四皇子有旧怨,却并不清楚内里,此刻,忍不住带了点调侃,“怎么,你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不共戴天的夺妻之仇呢。”

    他的嘴一向毒,按了解,席澈定是会跟着呛他两句的。

    谁知等了几息,当下这人却迟迟没有出声。

    这般反常的模样惹得越睢一愣。

    转瞬间仿佛意识到什么,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

    席澈抬眼望去,对面的人一脸看好戏的神情。

    偏生这人还微微靠着椅背和他对视,姿态轻松,嘴角的弧度怎么看怎么可恶。

    下一刻,像是为了全他的面子,又做出个被他提点后幡然明悟的模样,装模作样咋呼两声,“瞧我这说的,哪能啊。”

    屋外雪意茫茫,一派滔天白浪,上空压着沉沉的黑云。

    北狄的气候尤其多变,加之入了夜,远远瞧着有几分怖人。

    席澈收回视线,面上多了几分莫测,“你今天活泼了不少。”瞟了他一眼,重新回到桌跟前绘他的图,提笔前轻飘飘地道:“不谈正事,连话都变多了。”

    对面的人很轻地叹了口气,弯起食指抵了抵额头,脸上的表情似乎颇为无奈,“三天两头就是面对这些朝廷里的烦心事,这不是换个心情吗?不过话又说回来...倒是难得见你这副表情啊...”

    他道:“你若是有什么拿不准的,不妨说出来让我给你参考参考?”语气正经,话里八卦的意味藏也未藏,“真是夺妻之仇啊?和四皇子?”

    席澈一句话刚刚说完,迎面就撞上这人八卦的目光,眸光微闪。

    这个回答虽不算个回答,但眸底那一抹暗色却很是时机,无形中便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越睢心中来回一转,不说七八分,也明白了个五六分。

    又想到片刻前席澈身上浓重的血腥气与肃杀之意,抿了抿唇,“再怎么郎有情妾有意,那...四皇子不是马上要娶正妃了吗?”他劝道:“若真要争抢什么,你这边天然占优势。”

    席澈冷起脸来,身上那股冷凝的气势便显现出来。

    越睢连忙堆起一张笑脸补救,对着席澈冷淡的神情讪讪道:“这不...抱得美人归是迟早的事情。”

    未料,少年听了半晌,蹦出来一句,“是他死缠烂打,看着...”碍眼。

    那一抹郎有情妾无意的风月戏,郎心如铁得任尔东西南北风。

    他想到这,心下难免带上了几丝厌烦,一时半会儿没继续说下去。

    目光更是如同残阳落日一般,倏尔沉落下去,陷入一片半真半假的黑暗里。

    这个重点抓得越睢一怔,心底好奇,在一旁端了只茶杯,冲了杯滚烫的茶水,换了个姿势坐着,不动声色等待杯中茶凉,“诶,这不就更好了!”手下动作不停,行云流水般给对面的人也泡上了杯。

    到了他这个位置,不说满当当的十分,至少也有八分懂得看人的脸色。

    方才虚虚一瞟,见席澈冷淡得甚至称得上漠然的表情,立即明白过来对方为何沉默了。

    以往都要端着高人谪仙的架子,难得在懂他的人面前嘴欠一回,却是显得有几分不合时宜。

    他的前半生都在为成为国师做准备,后半生匆匆结果上任老国师的衣钵,真实的性子就更为被禁锢了。

    所以自然不会懂得情爱的滋味,也更不知晓其中那些弯弯绕绕。

    但就如同感情中的无经验者们喜欢指点江山一般。

    越睢不仅偏好如此,更擅长这事。

    每次提建议皆是十分热衷,“好说,我能帮你。”他拢了拢袖子,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

    “再过几日,崇安皇帝马上会来固定占卜一次,待他询问我时...不如帮你添上一把火,如何?”

    当朝皇帝腊月祭祀祈神,确实有这么个传统。

    思及此,席澈这才分给他了一个略微和善些许的眼神,“怎么,让他的儿子早些娶亲?”他接过茶盏,道:“我还不至于用到这种手段。”

    越睢:“可是这方法见效啊。”

    席澈刮了他眼,眼睫随着动作一起一落,在颇为昏暗的灯光下,覆上一层薄薄的暗影,“你不要多事。”

    风色如霜,夜色习习。

    他面无表情地坐在那侧,淡然道:“事情聊完了,你可以走了。”低沉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开始赶人。

    越睢被这人过河拆桥的行为整的颇有几分无奈,拿起一旁搁置的折扇,并不摊开。

    略将眼皮一抬,“你还真是...”善变。

    考虑到他心情不佳,乖乖起身欲走。

    捎上手边的扇子,没走几步却又听见身后的人唤他,“越睢。”

    他应声扭头去瞧——

    席澈眉间微微凝着,只露出一双眸子,灯光映照下,漆黑漆黑的瞳孔,是泼墨般的黑色。

    分明是属于少年的,没有一丝杂质,却深邃地让他一时看不清半点深处的情绪。

    漫不经心地扫来,又与片刻前一致,半点温度也找不到。

    “四皇子贵不可言,合该给他多来上几门好亲事。”

    “有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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