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那天，教学楼的气氛比往常活跃不少。
尤其是在下午放学到晚自习上课前相对充裕的这段时间里，每个班热闹哄哄的，声音要多大有多大。
“王皓，给我个苹果。”
“那你给我个橙子。”
“诶，苗苗你想要哪张贺卡，有小动物图案的还是有这种只有英文字母的简约风格的？”
“有动物图案的吧，你嘞，要我左手这张还是右手这张？”
“右手这张！我喜欢橙色！”
……
原本一排排的座位被打乱，几个人凑在一起说说笑笑。
殊不知，有人无声站到了教室前门，手里拿着大喇叭开始喊。
“都干什么呢！”
“谁让你们下课这么吵的？！”
两句话一出，所有人先是猝不及防地被吓了一跳，随后不约而同地闭上嘴往声音来源看去。
那人是高二年级的教导主任，也是高二十二班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名叫李伟。
平日里最喜欢在每个楼层转，被他发现的班没一个能免得了被吼一顿。
“都快期末考试了还在这吵！你们班成绩很好？！”
没人回应，只是盯着他看。
等怒气通过训话散得差不多了，李伟面无表情地扫了教室一眼，转身走了。
这一走，没到一分钟，有人倏地出声打破寂静。
“我靠，李伟是不是有病，那么多班都在说话就挑我们班训，而且这不是下课时间。”
“他不一直这样，肯定是因为上次期中考试咱班考得比他班好，心眼子真小。”
“听说期末考试前停体育课就是他提的注意。”
“真的假的，等高考完我就骑着电动车拿着个大喇叭来学校里喊：李伟是个大傻逼！”
全班人都笑了。
谢翊在这时站起来诶一声：“不喊不是中国人！”
“行，到时候你们都给我把手机带过来，把我展示魅力的一刻完美地拍下来。”
“咦～”
起哄声一片。
毕竟是下课时间，吐槽两句，所有人又继续起各自的事情。
“夏夏，这是给你的。”方悦涵从桌洞里拿出好几个礼物盒，依次分着。
梁如夏道完谢，也把自己那一堆礼物盒也拿出来，分给周围的人。
谢翊和于森收到后笑得合不拢嘴。
“我俩也给你们准备礼物了。”
到最后，每个人的礼物盒个数没变，但外观和放在里面的东西都变了。
分完他们的，梁如夏还剩下四个。
两个放学送给徐莹和孙艺溪，一个拿回家给秦莉，还有一个，那就是给她旁边的人了。
只不过陈肆川下课出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
而比陈肆川人先到的，是各种各样包装的礼物盒。
“体委你搁哪儿弄这么多礼物盒？”于森惊讶地把身子往前探，“你不会喜欢陈肆川吧？”
体委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瞪他一眼：“于森你是不学傻了啊，是的话赶紧去医院挂个号去，脑子里天天装的什么东西。”
“这是别班女生拜托我送给陈肆川的。”
“我靠，”于森盯着那一桌礼物盒，“虽然我知道他学习好长得也帅，但他平时看起来也没有很多女生追啊，不对，我就见过有一个追的，但也就见过那女生一面，怎么能一下收到这么多！”
谢翊倒是一点也不惊讶，像是早预料到了一般：“高一的时候收的比这还多，我都习惯了。”
于森：“那现在是魅力减弱了？”
“原因你不懂？”谢翊反问他。
于森突然就懂了。
应该是受这一学期两个风波的影响。
“但还是好多，”于森又惊叹一句，接着摩挲起自己的下巴，“怎么没人送我呢？我学习也还行，长的也算可以。”
谢翊呵呵一笑：“你自己不把答案说出来了，因为‘还行’、‘也可以’。”
两人目光一对，刚才互送礼物的温情消失不见，又掐起架来。
方悦涵直接忽略，顺着梁如夏的视线看向那堆礼物盒：“虽然陈肆川去年也收了很多，但最后他都还回去了。”
梁如夏点点头。
像他的性子。
但是这些礼物盒包装得都好精致。
有的盒子是透明的，能看见里面放了很多东西。
相比之下，她手里这个印着圣诞老人图案的正方形礼物盒则要逊色很多。
大家怎么这么卷。
“梁如夏，外面有人叫你！”
坐在第一排靠门的一个女生隔着好几排的距离喊她。
梁如夏轻啊一声，有些疑惑会是谁叫自己。
“夏夏你出去看看吧。”
“嗯。”
走出去，梁如夏看着眼前分在熟悉的面孔，一下就反应了过来。
那个运动会结束后给她写情书的男生。
“梁如夏，这个给你。”
任理志把手里用蝴蝶结装饰着的粉色礼物盒递过去。
他推推自己的眼睛，始终不和梁如夏对视。
梁如夏连忙摆手：“不用了谢谢。”
“你不用给我回礼，不需要有负担。”
“那也不用了，”梁如夏还是拒绝，“谢谢你，但是我不能收。”
“其实我是在玩大冒险，”任理志忽地压低声音，“朋友让我给喜欢的女生送礼物，如果女生不收我就要喊他们爸爸。”
“他们就站在我后面。”
梁如夏下意识抬头，发现是有几个男生站在不远处靠着墙，正往这边看。
视线将要收回来时，另一道身影闯入她的视野中。
“谢谢你帮我！”
怀里突然被塞进一个东西，梁如夏低头。
等反应过来，任理志已经跑走了。
于是只得拿着。
然而东西在怀里前前后后待了不到五秒。
“送我了。”
陈肆川将手里小巧的粉色保温杯放进兜里，手轻轻一抬，轻而易举地就把梁如夏怀里的礼物盒勾到了手上。
“诶。”
梁如夏跟在男生后面进了教室。
回到位上，陈肆川拧了下眉。
把手里东西放到凳子上，他叫了声谢翊。
谢翊一个眼神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可以帮你还回去，但是，咳，你那新游戏机不错。”
陈肆川当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你把这还回去，一切都好说。”
“得嘞！”
谢翊立马去抱那些礼物盒，放进自己的桌洞里、桌子下面。
最后陈肆川桌上就剩了几个谢翊他们送的。
“陈大学神，我们的礼物嘞？”于森拍拍陈肆川的肩膀。
陈肆川把手里和兜里的东西放到桌上，接着弯了下腰，提了一个大号手提袋出来。
“哦豁！真有我们的呢！”于森喜滋滋地去接，“还以为你不在意这些。”
“他以前确实不在意，”谢翊收拾完就转过了身，“但是被我说了一顿后就想着准备了。”
于森：“你说了啥？”
谢翊还没开口，方悦涵先说了：“他抓着陈肆川的胳膊不放，一直喊‘回礼！’‘回礼！’”
“哈哈哈哈！”于森张嘴狂笑。
“笑屁啊，”谢翊瞪他，“快分陈肆川的礼物！”
谢翊刚想下位跑于森旁边，就被人叫住了。
“谢翊！”曹恒冷着脸，语气里尽是怒气。
“到！”谢翊条件性反射。
“给我回你自己位置！”曹恒说着上了讲台，面色沉重，“声音这么大想把屋顶掀翻？期末考试都能考好是吧就在这大声叫？！”
“教导主任的话都不听了？”曹恒音量加大，“说过一遍了，还是不听，还是叫，想干什么，造反吗？！”
“都给我回位！”
不在自己位置上的那些人麻溜地溜回去了，谢翊看出来曹恒是真动怒了，也不唱反调了，默默坐回去。
怕曹恒没收，于森听见声音后第一时间就把手提袋放到了桌子下面。
全班人一时间无比沉默，拿起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写什么画什么也不知道，只要别和曹恒对上视线就行。
“本来我打算今晚上换位的，这样一来，算了，下学期再说。”
话音刚落，几十双眼睛整齐地往前看。
“就换呗老班，反正早晚都要换的。”
有人硬着头皮说了一句。
“闭嘴，”曹恒斜他一眼，“今天晚上的晚自习不下课了，只能上厕所、打水，做完这些事马上回教室，不许在外逗留，回来不许发出一点声音。”
“！”
全班愣住。
等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曹恒又说：“现在开始安静下来自习，等任课老师上课。”
“再有一点声音，明天上午也不下课。”
说完就起身出了教室。
“我靠！现在全楼道就我们班这么安静。”
“王皓你还说话！”
几个人努力压着声音，生怕被坐在隔壁办公室的曹恒听见。
靠窗的梁如夏早就已经坐好。
平静的表情下，内心起起伏伏。
不换位了，其实，也挺好的。
准备做题之际，桌面上横空出现了一张草稿纸，上面写着一行字，笔迹潦草有力。
“我的礼物呢？”
梁如夏在下面一行写：放学再给你。
陈肆川弯唇，又写：行（一个笑脸表情）
高二十三班这晚格外安静，门口路过的学生都忍不住说一句：这班是要和小班争年级第一吗？这么拼。
只有坐在教室里面的人知道。
不是！没有！他们怎么敢！
他们也想说话！
但是不行！
好在晚自习前两节课是数学，刘宇振给他们发了张试卷做。
一旦做题，时间就会过得快些。
放学铃声响起后，所有人都又活了过来，大口地呼吸，收拾东西的同时和身边人大声吐槽着。
“曹恒的心怎么这么狠！我快憋死了。”于森锤一拳桌面，接着用手捂住胸口。
“实话实说这还好的了，”谢翊站起来陈肆川白他一眼，“高一的时候我们上课说话被校长逮过一次，第二天不让我们早读了，让我们去操场跑十圈。”
“整整十圈！知道什么概念吗你！我当时跑完都要累死了。”
“希望这一年多赶快过去，受不了曹恒了。”
“谁说不是。”
“陈肆川你现在不走啊？”谢翊回头问。
陈肆川头也不抬：“一会儿。”
“那行，我们先走，”谢翊看向方悦涵，“我在门口等你。”
方悦涵看了看埋头做题的两个人，自觉不宜待下去，于是和梁如夏小声说一句：“夏夏，你妈妈是不是还来接你？我就先走啦？”
梁如夏抬头弯唇：“嗯。”
人差不多都走光后，梁如夏也订正完了试卷上的题。
她把东西收拾好，然后从桌洞里掏出放了一晚上的礼物盒。
用手轻轻戳了戳陈肆川：“给你。”
陈肆川笔一放，马上接了过来：“谢了。”
“不用谢，”梁如夏说完向前走了一小步，“你往前坐一坐吧，我过不去。”
陈肆川眉梢一抬：“急什么，礼物不要了？”
“明天再拿。”
梁如夏记得礼物在那个手提袋里，不过于森好像忘了，直接回家了。
“为什么要等到明天？”陈肆川不解，随后手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白色为底色，上面印着圣诞元素印花的长方形礼物盒。
“不是在那吗？”梁如夏指指于森的位置。
“在这儿。”
陈肆川晃晃自己的手。
这么大？
梁如夏微怔。
估计能放下好几本学科学案了。
这么一对比，显得自己那个更逊色了。
梁如夏小声说：“你把那个还我吧，我明天再给你。”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陈肆川扫一眼晚自习之前收到的东西，“我这个是不比那个要好看？”
“……”梁如夏如实嗯一声。
陈肆川把手往前伸了伸，故弄玄虚道：“诶，提前透露一点儿，里面有本我的独家秘笈。”
独家秘笈？
梁如夏想到了自己前几天说的那句话。
好奇心瞬间被点燃。
明年圣诞节再补偿他吧。
梁如夏犹豫地接了过来：“谢谢。”
“客气，”陈肆川抬抬下巴，“回家吧。”
“你现在不走？”
“还差几道题，做完再走。”
秦莉就在门口等着，梁如夏没法陪他，只得说：“你回去的时候骑车骑慢点，看好路。”
“收到。”
-
傍晚，梁如夏在客厅放下一个礼物盒后悄悄回到了卧室。
她走到一个死角的地方，用手机的手电筒照着打开了那个礼物盒。
最先入眼的是橙子和苹果。
旁边放着一个银色的手链，梁如夏拿起来，手链中间有颗星星，在灯的照射下精致耀眼。
漂亮是漂亮，但是不知道贵不贵。
梁如夏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一旁，去看苹果和橙子下面的那本书。
她拿出来，翻到第一页，上面有几个大字和一行小字：
陈肆川的独家秘笈——第一册
（后续几册敬请期待）
梁如夏笑出声来。
往后翻，每一页都是他手写的题。
她发现，每一页上的题目的类型都是一样的，但是题目中改变了一些条件和说法，换了个问法。
忽地就想起来刘宇振当时把她叫进办公室说的话，让她拜托陈肆川给自己出题。
只是当时怕陈肆川没时间，所以梁如夏一直没有提。但是他似乎发现了。
她把书和橙子苹果拿出来，手链重新放进了盒子里。
起身的那一刻，手机屏幕恰巧亮了起来。
她点开，是一条短信。
【陈肆川：看到我的独家秘笈了吗？】
梁如夏打字：【收到了，厉害，比大拇指！】
另一边，陈肆川看着礼物盒里放在苹果上的东西笑得肩膀颤了颤。
一个被用石塑粘土做成的小男孩站在苹果顶端，其余的化学仪器分布在他周围，站了一圈。
下面有一张贺卡。
——陈肆川带着它们努力向清华冲呀！
手机页面上方冷不丁弹出来一条消息。
陈肆川下意识去看，以为是梁如夏发来的短信，结果是□□。
【陈星梦：快跟我说，你要给谁买手链啊？给你推荐了这么多，连个信息都不透露给我？（无语emoji）（撇嘴emoji）】
陈肆川返回页面，打开相机，对着桌上的礼物盒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