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嫂子要临盆了。
托我的关系,我哥给嫂子安排了我所在的中心医院,嫂子苦等十月,这两日也算能得个结果。
我这边有自己的工作,又要跑去别的医院做透析,便没有一直在嫂子那里守着,拜托了产科的刘主任帮忙多关注着。
今日下班后得空,我正好能去看看她。
不巧的是,她已经进手术室了。
“嫂子什么情况?”
“她太害怕了,做的剖腹。”
“也好,她那么瘦估计也没什么劲儿,不过我可说啊,她麻药劲儿一过去,那刀口会很疼的。”
我哥本就眉头紧锁在手术室外踱步子,听闻我这话,面上顿时没了血色,仿佛他是产妇似的。
“不是还可以打麻药吗?”他哆哆嗦嗦道。
“可以是可以,不过还是有量的限制,不然人就上瘾了。”
“那怎么办?”
我耸耸肩,没说话。
他抬手捏了捏睛明穴,然后悄声问我:“你能不能,就是,通融一下……”
“不行。”我明令禁止。
“啧,”我哥还以为是这里太不隐蔽,又把我拉到一旁:“那个,我也是为了你嫂子,这样,我也不多求,就是,她什么时候觉得疼了咱们再……”
“不行!”我加重了几分语气,再次回绝。
“那怎么办……”
“哎,”我轻叹一声,“既然这么选了,肯定要承担一定的后果,你尽心尽力吧。”我拍拍我哥的肩,语重心长对他说。
他没再说话,只是望着手术室出神。
我无力一直同他们在这里守着,便先行回了家。
第二天,我听刘主任说嫂子身体素质还不错,恢复得很快,生了个六斤多的姑娘,也挺健康。我虽不是很喜欢小孩,但是还是早早去了医院,想去看看他们。
我进入病房,嫂子还在睡觉,我哥和嫂子她妈守在房间里。
我哥拉我出去,着急忙慌的问我需要注意什么,我说我不是专业的产科大夫我也不好说,到时候听刘主任的就好,我哥又问了我一堆该怎么照顾小孩儿的事宜,我又没养过我更不知道了,便说可以请个月嫂,总之慢慢来吧,他才放下心来。
刘主任是我大学认识的一个学姐,虽然我们没有很熟,不过我来拜托她,她倒也没拒绝。
“你小侄女叫姜华禧,今天定了。”她给我发来微信。
“这是跟我嫂子姓了吗?”
“对,还是你哥力主的,他说桑不好听。”说着,她给我发了两个捂脸笑的表情。
“一个姓还叫他整出来高低贵贱的了,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你还别说啊,你哥哥挺用心的,什么都给你嫂子包办了。”
“哟,是嘛。”
“那可不。”
我的心也放下来,之前还害怕他是生完孩子以后撒手不管的人呢。
又过了几天,我哥和嫂子同时发了朋友圈,主要是孩子脸展开了,顺眼了,才迫不及待在朋友圈里晒一晒。
“诶呦,喜喜真聪明。”我一进病房,就听见嫂子在逗孩子。
见我过了,她赶忙帮我拉了把椅子,道:“宁宁来啦,快坐。”
“桑准呢?”
“哦,他今天得去公司,刚刚走了。”
我点点头。
我与她寒暄几句,又关切几句她的身体,便听到刘主任带了护士敲了敲门进来,“姜妍珠女士,”
嫂子闻声站起来。
刘主任照常问嫂子恢复情况,然后给她挂了点水。
“没有情况的话明天可以出院了啊。”刘主任道。
“好的,谢谢医生。”嫂子道。
刘主任冲我笑了一下,我也微微颔首表示感谢。
这件事便可以先告一段落了。
我将这件事转告给了司熠,他虽然不认识我哥哥和我嫂子,不过还是表示祝福。
我从未主动给他打过视频电话,因为我实在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在忙,什么时候闲着,不过看他秒回的这劲头,我打出了第一个电话。
“Hello!”这回是我阳光开朗的先发出了问候。
他噗嗤一笑,“你怎么还学会我这招了?”
“就许你说?你有这个词的版权吗?”
“那倒也没有。”他还是笑着,看着我。
“我给你看,”他说着便走动了几步,似是换了一间屋子,“我昨天买的铃兰!”
他买的是土培的铃兰,绿油油的枝叶,开得满当当的小白花,甚至于那盆黑得发亮的土,一切都是那么的富有生命力。
“好看,怎么想起来买这个了?”
他没说话,那边的画面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待到画面稳定下来时,他已将一张照片举在面前。
“还记得这个吗?”
画面里的人轻挽着对方的手,那束铃兰格外亮眼。
那是我们的第一张合照,我怎么会不记得。
“当然记得,不过,就因为这个啊。”
“嗯,就当是时时看着你了。”
我也不禁一笑,“干嘛这么肉麻。”
“你都不知道,他们知道我这个照片的来历后,都特别羡慕我。”
他这么说,让我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不是,你还把那照片放手机壳后面呢?”
“对啊,不然放哪儿?”
我沉默了一瞬,不过转念一想也不是什么坏事,便笑笑说:“没事儿,挺好的,就在那儿放着吧。”
他也笑,笑得很明媚,就像这五月的微风,像那株蓬勃生机的铃兰。
又闲聊了一会儿后,我挂断了电话。
我不自主的看向我曾经放铃兰的那个花瓶——已被我放上了一捧我晾得很失败的枯黄的干花。
我想了想,将干花扔了,又去花店买了一束开得正艳的卡罗拉玫瑰。
换上了新花,我也注意到该收拾收拾房子了,这几天刮风,橱柜上都落了一层细细的灰。
说实话,我一直比较注意家庭卫生,以前每年春天我都会很频繁的大扫除,但是今年竟让家里落了灰,实在是反常。
更可怕的是,我现在的体力竟然都不能支撑我完成这次扫除。
我麻痹自己,就是太长时间不运动的过,可是随着衣袖起伏时隐时现的凸出的瘘管,还是在不时提醒我,我是个病人。
可是马上又到夏天了……
不过又过了多半个月,我便把这顾虑抛诸脑后,因为马上就是我小侄女的满月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