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陈舟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原本我也觉得自己应该是多想了,但是这次事情发生的实在是太突然了,我们都已经做了那么多的准备,居然还会发生意外,那些人分明就是想让我们死。”
“如果说没有系数在其中传递消息的话,我总觉得事情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一定是有人在其中做了什么,才会让疫病差一点就肆虐起来了。”
“这次幸好我们提早做了准备,而且公主殿下还送来了不少药和粮食还有金银过来,若是我们没有提早做准备的话,怕是等不到郡守府来救我们了。”
想到这里,他的双眸不自觉暗了下去。
“说到此事,你那个时候不是说让郡守安排人过来处理吗?怎么就…”
许三归突然也想到了什么,微微蹙眉:“该不会是郡守那边也出了问题吧?”
可是不应该啊,郡守陈宁德是自己人,乃是殿下一手提拔上来的,怎么可能会为难陈舟?
“陈大人那个时候被拦住了。”
陈舟突然有些泄气:“我那个时候也气势汹汹,还以为陈大人背叛了我们,结果我还没有出门去寻陈大人,飞鱼楼的人就来报说陈宁德被刺杀了,如今躺在床上还没缓过来呢。”
“太嚣张了!”
许三归重重地砸了一下桌子,冷冷地说:“这根本就是不把殿下放在眼里!他们的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幸好陈大人伤的不是很深,飞鱼楼的人保护着他,没让他出事,不然这会乱的估计就不仅仅是军营,还有府衙了。”
“此事你告诉殿下了嘛?”
许三归很是生气,幕后之人未免也太狠心了,这根本就没给他们留活路。
“传信给殿下了。”
陈舟点了点头,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是分开写的,飞鱼楼这封信后发,我那个时候先写了一封信告诉殿下军营确实是出了疫病,我们正在处理,让她不要太担心。”
“也好。”
许三归点了点头,这样也不错,最起码让殿下知道如今这里的情况,殿下应当就不会太担心了。
“将军!副将醒了。”
门口传来了通报声,陈舟和许三归也没有接着讲下去,而是快速起身,来到了於芥兰的营帐中。
营帐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混杂着草药的苦涩味,军帐中,於芥兰卧于榻上,面色如纸,冷汗浸湿了额前的乱发。
前几日被划破的铠甲随意丢在一旁,沾染着干涸的血迹,床边矮几上,一盏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映得帐内阴影重重。
地上凌乱散落着带血的绷带,一旁的铜盆里,血水泛着暗红。
“你怎么样了?”
许三归快步来到床边,连忙拍了拍他,让他好好躺着别起来。
“还行,没什么大事。”
於芥兰摇了摇头,笑着说:“你们这么着急忙慌的都过来了,怎么?疫病已经处理好了?”
“都处理好了,你就放心吧。”
许三归点了点头,轻声说:“好好把你的伤给养好了才是最重要的。”
“我没什么事,你看我现在还生龙活虎的呢,能够有什么问题。”
於芥兰说着就要起身,结果弄到了自己的伤口,下意识地咧了咧嘴。
“行了行了你,我还不知道你?”
许三归连忙拍了拍於芥兰的肩膀,把他按到了床上,接着说:“你可就别起来了,受伤了就好好养着,有我和陈舟在,出不了什么差错。”
“话虽然是这样…”
於芥兰还是有些担心,毕竟这一伙人来势汹汹,一看就知道是江湖上的好手,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有一些人手中还应当有人命在,要不然的话不可能会对自己下手这么狠。
这是不打算给自己活命的机会,必定是和朝廷有仇才对。
“在想什么?”
陈舟察觉出了他的担心,皱眉问了一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确实是发现了一点东西。”
於芥兰点了点头,接着说:“你记不记得,那日我去仓库遭遇袭击的时候,我们有一部分士兵去被安排去查水源。”
“记得,当然记得。”
陈舟点头,接着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你们最近处理疫病的事情应该比较忙,似乎忘记了,那一整队的人都没有回来。”
於芥兰也是今日苏醒之后查人数才发现的,整整十个人,一个人都没有回来,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死在了水源那里。
“什么?!”
许三归听了这话突然站了起来:“你确定这件事情是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
於芥兰脸色发白:“这件事情恐怕不是我们能够接着处理的了,这应当是冲着殿下来的,而且陈宁德还被刺杀,幕后之人这是一点都不想给殿下留情面。”
“留情面?这还说情面?”
许三归冷哼了一声,接着说:“这是想着直接把我们给弄死了,还留情面?呵!”
“我安排人去查了一下,那些人都死在了水源旁,若不是今日我安排人去查的话,估计再过几日就会直接掉进河里,说不定就会影响城中用水了。”
一想到这里,於芥兰不自觉蹙眉:“这幕后之人未免也太心狠手辣了,这根本就是不想留手。”
“我看出来了。”
陈舟也跟着点头,突然说:“会不会我们一直猜测的其实不对,这不是秦王安排的人。”
“太奇怪了。”
於芥兰点了点头,说:“如果他真的想要对军营下手的话,多的是其他的方式可以做,不一定要用疫病,哪怕他真的用疫病来削弱我们的力量,也不用把人杀了丢在河的上游。”
“幕后之人的行动,更像是借着秦王的这个借口,想要把整个永乐城给…”
他的话没有接着说下去,但是他知道,凭借陈舟的聪明才智,必定能够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这件事一定要快点告诉殿下,不能够再拖下去!不然很有可能会影响殿下的计划。”
许三归一锤定音,直接让陈舟手书一封,而后八百里加急送往京中。
宫中,御书房。
雕花烛台上,红烛泪已堆了厚厚一层,烛火跳跃,将龙纹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章映得光影摇曳。
南安帝揉了揉疲惫的双眼,眼前的折子仿佛变成了一团乱麻,怎么理也理不清。
户部奏报,临近冬节却多地旱灾,百姓流离失所,急需赈济钱粮,可国库本就空虚,拿不出足够的物资。
朝堂之上,党派纷争不断,大臣们为了各自的利益,在他面前争论不休,提出的对策也都各怀心思,难有切实可行之法。
南安帝站起身,缓缓踱步到窗前。
窗外夜色深沉,墨云如墨,将月亮遮得严严实实。
御花园中,平日娇艳的花朵在黑暗中也失去了光彩,只隐隐能看到轮廓,让他不自觉就想起了之前。
之前云华在的时候,不管他发生什么事情,都能够与云华说,云华也会安慰他一直陪着他,给他准备各种各样的膳食。
虽然美其名曰是抚慰他为民操劳的心,但是南安帝知道,云华是心疼自己,心疼自己为了朝政殚精竭虑,每日都忙到很晚,所以她才会煮那么多的好吃的,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不管多晚,都陪着自己。
有她在的时候,南安帝虽然累,但是每次一看到她坐在自己身边,就会觉得自己特别幸福,有一个懂自己的人陪着自己,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觉得前路不是一片迷茫。
但是从云华死了之后,他就已经很久都没有那种感觉了,不是因为晚上没有人给他送膳食,而是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陪在自己身边。
他有些时候也会担心自己做的事情不被人理解,有时候也会想,若是云华在在的话就好了,云华一定能够懂他现在想要的是什么,也一定会支持他的决定,陪在他身边。
可是他的华儿已经不在了。
一阵寒风吹来,透过窗棂的缝隙钻了进来,南安帝不禁打了个寒颤。他裹紧身上的龙袍,回到御案前,随意拿起一本奏章,刚看了几行,却又觉得心烦意乱,将奏章重重地扔回桌上。
他呆呆地望着墙壁上的大幅山河图,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敲击着桌面。
那图上的万里江山,每一寸土地都承载着他的责任,可如今却危机四伏。
他不知道该如何破局,如何才能让这江山重回安宁,让百姓重享太平。
此刻,他感到无比的孤独与无助,仿佛置身于茫茫大海之中,找不到前行的方向。
要是云华在就好了,如果云华在的话,一定能够为自己分忧,而不是长现在这样,他觉得自己只有一个人在,没有人能够懂他。
户部那么多的问题,江南那么多的隐患,唐明琅真的能够坐稳太子之位吗?南安帝现在也没有把握。
“陛下。”
刘福禄手中捧着参茶,来到了南安帝面前,轻轻地说:“夜深了,喝点参汤暖暖身子吧。”
“朕不想喝。”
南安帝摇了摇头,接着说:“你下去吧。”
“陛下…”
刘福禄还想再说什么,不过也没有多说,只是恭敬地行了个礼,而后说:“长公主殿下来了。”
“永乐来了?”
南安帝闻言有些意外,毕竟唐清璃已经许久未曾进宫了,这段日子她一直在忙自己府中的事情,听说庄子上出了点什么事,特意让人来告诉自己说这段日子可能就不进宫了。
他也知道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心思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便也没有去多问什么,反正他对唐清璃那可是一百个放心。
“是。”
刘福禄点了点头,轻声说:“这会公主正在外面候着呢,这天气冷…”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带进来啊!”
南安帝一听这话就着急了,如今已经入冬了,天气自然是不能和之前相提并论了。
知道唐清璃过来还不赶紧把人给带进来,万一感染了风寒怎么办?一想到这里,南安帝就狠狠地瞪了一眼刘福禄,这个没有眼力见的。
刘福禄被瞪了一眼之后也不担心,如此可以看来南安帝还是一如既往疼爱公主殿下,自己是想多了,他连忙外出把人给带了进来。
“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唐清璃跪在了地上,恭敬地行了个礼。
“快起来。”
南安帝把她扶了起来,轻声说:“之前不是说过了吗?你在朕面前不用行礼。”
“父皇,礼不可废。”
唐清璃笑了笑,这才起身说:“而且您是儿臣的父皇,儿臣愿意这么做。”
“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
南安帝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接着说:“你这么晚进宫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还是父皇了解儿臣。”
唐清璃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扶着南安帝坐在了一边的软塌上,不过也不急着说自己今日要来的事情,反而是看向了一边厚厚的奏折,轻声说:“父皇要注意身子,您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朕会注意的,只不过如今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明明要过年了,可是这个旱灾发生的突然,若是处理不好的话,怕是过不了一个好年了。”
南安帝又何尝不知道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呢,可是不处理好这些事情,他也没办法安心休息。
“父皇,儿臣给您带了一些吃食来。”
唐清璃笑了笑,说:“幸好霜锦提醒我,这会进宫来,父皇怕是肚子也有些饿了,都已经忙到这会,距离晚膳也过去许久了。”
“哦?给朕带什么好吃的了?”
南安帝听了这话失笑了一声,也有些好奇,轻轻的问。
“也不是什么稀奇的膳食,就是普通的枣泥山药羊肉汤,在入冬的时候格外滋补,儿臣也记着嬷嬷说过,之前母后经常会煮这个汤。”
唐清璃轻轻地说:“正好这几日天气冷了,霜锦说煮点羊肉汤喝喝,儿臣就想到了这枣泥山药羊肉汤,方才拿进宫之前,儿臣尝了一下,确实挺好喝的,父皇也尝尝,暖暖身子。”
“枣泥山药羊肉汤…”
南安帝看着面前的汤,不自觉眼眶微红。
“父皇您尝尝看,儿臣也不知道您现在还爱不爱喝这个枣泥山药羊肉汤,但是儿臣想了想,若是母后还在的话,她肯定愿意给您熬汤。”
唐清璃看着南安帝,很是坦荡:“故而儿臣今日进来的时候就给您带了这个枣泥山药羊肉汤。”
“你倒是坦诚。”
南安帝看了她一眼,笑着说:“这汤闻起来还算是不错,没有腥臊味。”
“那当然啦!霜锦熬汤可好喝了。”
唐清璃晃了晃脑袋,看起来颇为骄傲。
“又不是你熬的汤,怎么你看起来反而是更加骄傲的样子?”
南安帝笑着摇了摇头,喝了口手中的羊肉汤。
热气裹挟着浓郁鲜香蒸腾而起,奶白色的汤中,山药段绵柔舒展,炖煮得近乎透明,似白玉隐于其间;切成小块的羊肉,吸饱了汤汁,泛着诱人光泽。枣泥融入汤里,为汤底染上浅棕,丝丝甜意渗透其中。
南安帝轻舀一勺,入口先是羊肉的醇厚,肉质鲜嫩,毫无膻味;紧随其后,山药的软糯在舌尖散开,细腻绵滑;最后,枣泥的香甜悠长回荡,三种滋味交织,层次丰富,暖意顺着喉咙淌遍全身。
他的双眸不自觉亮了亮,轻声说:“这个汤倒是给朕一种不大一样的感觉。”
“儿臣说了吧,不会骗您的。”
唐清璃轻轻地哼了一声,说:“那儿臣当然骄傲了,这霜锦是儿臣的手帕交,而且这羊肉还是儿臣洗的呢,这味道自然是除得干干净净的,绝不可能留下。”
“这羊肉是你洗的?”
南安帝有些意外,未曾想到居然唐清璃还会做这样的事。
“当然啦,儿臣学了一下之后觉得也没有那么难呀,而且是给父皇做的,自然要儿臣动手才是。”
唐清璃傲娇地抬头,接着说:“儿臣之前没有机会给父皇做吃食,如今身边既然已经有人能够陪着儿臣一起做膳食,那自然是想要好好学学。”
“而且…母后如果知道如今儿臣也会煮枣泥山药羊肉汤的话,应当也会为儿臣开心的。”
“这是自然。”
南安帝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碗,温声说:“如今这韩霜锦陪在你身边,朕倒是也放心了不少,你们有什么事就多商量商量,如果拿捏不准的,就进宫来问父皇,父皇会一直站在你这边的。”
“不管发生什么事吗?”
唐清璃听了这话眨了眨眼睛,反问了一句。
“这是自然。”
南安帝点头,随即蹙眉:“莫不是你被人欺负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是,发生了点事,”
唐清璃抿唇,轻声说:“父皇,儿臣想要会封地看一看。”
“为何这么突然?”
南安帝微微蹙眉,轻声说:“你如今在京中呆得好好的,为何要突然回封地?封地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那也有人去处理,不一定要你回去的。”
“儿臣…有些害怕…”
唐清璃听了这话直接起身跪在了地上,重重地磕了个头,带着哭腔:“儿臣害怕如果儿臣不回去的话,很有可能父皇给儿臣的东西都被别人给毁了。”
“什么意思?”
南安帝听了这话微微蹙眉,连忙把人扶了起来,轻声安慰:“不管发生什么事,父皇在这里呢,你和父皇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儿臣…”
唐清璃欲言又止,看着南安帝,似乎是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开口。
“你说,没事,朕就在这里。”
南安帝看着她,温声说:“若是有人欺负你,那你告诉朕,朕一定会为你做主。”
“儿臣怀疑,有人想要对儿臣的封地下手,直接毁了儿臣的封地,毁了儿臣的亲兵。”
唐清璃把自己这段日子查到的东西递给了南安帝,恭敬地说:“儿臣原本也没有想太多,只不过是这段日子收上来的赋税有些问题,儿臣就留了心思,顺便还安排人去看了一下军营。”
“毕竟父皇给了儿臣那么多东西,那些亲兵养着都是吃的永乐郡的粮食,如今虽然没有机会多做点什么,只能够拱卫永乐郡,但毕竟也是父皇给儿臣的。”
唐清璃看着南安帝,非常诚恳地说:“所以在察觉到赋税有问题之后就安排人去看了一下,结果发现了问题,还请父皇过目。”
“朕看看。”
南安帝接过了唐清璃送上来的折子,不一会儿便脸色铁青,直接把折子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
“父皇息怒…”
唐清璃连忙低下了头,不敢去看南安帝。
“好啊!好啊!”
南安帝手握成拳,重重地砸在了折子上:“朕没想到,好不容易处理完的疫病突然还会突然在距离夜南郡那么远的永乐郡被发现,若非军营中的人及时制止,这怕是会酿成灾祸!”
“父皇,儿臣也觉得此事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故而才让人接着往下查…”
唐清璃又拿出了另一个小折子,递给了南安帝,恭敬地说:“还请父皇恕罪。”
“这是你的封地,你觉得有问题便直接查就是,何罪之有?”
南安帝看着她这搬唯唯诺诺的样子,反而心疼的更加厉害,不自觉想起了她小时候的样子,那个时候云华在,她有什么事会直接告诉云华,若是被欺负了,受委屈了,也是直言不讳,何至于此。
“儿臣…”
唐清璃并没有多说什么,只不过是再次低下了头,轻声说:“如今这高产小麦还有镖局的事情刚刚才定下来,父皇还担心江南的事情,再加上户部这段日子送上来的折子,便想着…”
“那些都不耽误。”
南安帝摇了摇头,轻声说:“朕说过了,有什么事你就直接和朕说,你是朕的孩子,若是有什么事都不能直接和朕说,那多委屈?”
“多谢父皇。”
唐清璃笑了笑,接着说:“儿臣就是笑着说把事情都处理好了再来寻父皇给儿臣做主。”
“那如今你已经查明事情的真相了吗?”
南安帝听了这话点了点头,轻轻地反问了一句。
“并未。”
唐清璃摇了摇头,说:“儿臣虽然知道了突发疫病的事情,但是并未查清楚这幕后主使是谁,但是听说了陈宁德陈大人被刺杀。”
“刺杀?”
南安帝敏锐觉得此事不对劲,毕竟在陈宁德之前,赵文才已经死了。
该不会这赵文才的死和陈宁德也有关系吧?但是陈宁德和科举没有什么关系啊…
南安帝不自觉陷入深思。
“是,父皇先是郡守被刺杀,这军营又出了问题,所以儿臣才这么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