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波折
早晨,罗弘贺在花魁的身边醒来,又被贴心地伺候梳洗。他心情大好地添了份赏钱,甚至亲自将辞别的花魁送出寝帐,目送她登车离营。
看着看着,罗弘贺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原本在前方的东宫卫营区竟然不见了!
他大惊,赶忙问守在帐前的亲兵:“太子呢?前面怎么空了!”
亲兵答道:“他们一大早就收拾东西出发。卫率曾来过,听闻您没醒,就没让打扰您,又去寻了五位校尉。”
罗弘贺连忙让人把校尉们叫来一问,才知谢煐决定让辎重少的东宫卫先行一步,急行军去救庆来,让大军照常行军,随后跟上。
在嘉禧帝盖印签发的调兵谕令上,虽然有谢煐和罗弘贺两人的名字,但先前手持兵符来调兵的人是罗弘贺,校尉们便一直听他号令行事。今早不见他人,也就默默守在原处。
罗弘贺心中想着嘉禧帝给自己下的密令,觉得谢煐愿意去庆来也挺好,说不定刀箭无眼折在那里,也省了自己的麻烦。
于是他哈哈一笑:“既然太子体恤,那我们就按着原定计划行军吧。”
五个校尉应过是,回去让各自的兵拔营起程。
说是急行军,但也要维持住体力。
东宫卫每日行军时间增加半个时辰,且午间不再停下做饭,只略作休息,吃过干粮就继续走。如此走了六日,和后方大军拉开一段距离,便又恢复原本的节奏。
葛西尔欣喜地打开盒子,拿出圣物仔细看过,又递给伊落。
葛西尔摆下手,伊落接言道:“你好好歇着,缺什么只管和我说。”
谢煐想就地扎营休整两日,白殊却没让,坚持到西弗然所在的羁縻县再休息。马在那里,卫士们可以和坐骑相互熟悉,而且在京外的一千多东宫卫也是约在那里会合。
越往北走,天气越凉,加之每日行军积累的疲劳,到了后来,白殊只得在和谢煐同骑与马车之间来回换。不过两人的坐骑都是神骏,交替着换骑,便是载两个人也轻松。
先前他已给两人送过信,说了寻回西弗然圣物之事。只是东西贵重,既然预计着要过来,就等着这时再亲自带。
见两人进来,白殊微微一笑,轻声道:“身子骨不争气,走远点路就倒下,让两位见笑了。”
即使如此,进入武州之后,白殊还是起了低热。他体内余毒未清,身体疲惫到一定程度,就有点压不住。
他一旦坚持,谢煐是无论如何也拗不过他,只能陪着坐车照顾。
看白殊要休息,两人没多留,略说过几句话就离开。
白殊自然点头应好,又对谢煐使个眼色。
伊落拉着葛西尔在外间坐过一会儿,估摸着里面安顿得差不多了,才起身入内。
白殊躺在床上,面色因发热而透着薄红,一只手臂伸出被外,随军大夫正在往他手臂上扎针。谢煐站在一旁,不错眼地看着。
谢煐和白殊的马车跟进两人家中,谢煐都没让白殊的脚沾地,一路抱进伊落备好的暖阁里。
三日后的下午,终于抵达了风丘城。葛西尔、伊落,以及先陆续抵达此处扎下营的那一千多东宫卫的几名统领,都到城外十里来接。
谢煐这才舍得收回视线,从床头拿起白殊刚才特意自车内箱笼中拿进来的小盒,转身递给葛西尔。
葛西尔两人应过,二话没说就打马回城。
白殊握着谢煐的手,温声道:“小黑扫描的结果你也听见了,只是疲惫,不多严重。左右不过是再走三四天,我都待车里便是。我的身体我清楚,要真撑不住,我不会逞强。”
这是为了防止那五个校尉不认兵符,真干出寻机将三千东宫卫都悄悄灭掉的事。谢煐决定还是拉开距离,稳妥为上,再让薛明芳候在昌春,尝试接管兵权。
双方关系好,谢煐没多客气,在车里掀了窗帘探出头,对葛西尔和伊落道:“三郎发着热,进城再说话。”
回到房中,葛西尔一叹:“本来还准备了好酒好菜给他们接风,现在这样子,太子肯定是不愿离开楚溪侯半步。”
又对卫率道:“留孟大那二十骑随我进城,你带其余人城外扎营。”
伊落随口回道:“把菜分一分,给他们和子山、章臣送去好了。”
葛西尔见他已经取出占卜工具放进圣物中,凑过来问:“你要占什么?”
伊落一边动作一边回道:“东西是太子和楚溪侯送回来的,我们总得表示下谢意。我卜一卜他们此行能否顺利达成目标。”
他神色渐渐变得专注,葛西尔就不再多话,只在旁边守着。
白殊好好休息过一晚,第二天上午醒来,体温降了些,虽还没有完全退热,精神却好了不少。
谢煐一直提着的心才终于稍稍放下,与他一块用早饭。
白殊安抚道:“再休息两日便能全好。”
谢煐给他递蛋羹,心中安定了才想起来问:“如此累不得,是不是以前中的毒没清完?”
白殊接到手中,一边舀起一勺晾着,一边回道:“还得过个半年左右,就能全清完。然后再养上一年,也就与常人无异了。”
谢煐目光柔和地看着他:“待你痊愈,我们便去游玩一番。”
白殊一下笑出了声:“到时你可就是九五之尊了,哪里能随意乱跑。我自己去玩可以,你只能待在北辰宫里。”
谢煐没回话,只跟着扬起唇角。
吃过饭,谢煐将大夫和张峤唤来。两人给白殊把过脉,斟酌着调整过药方,让知雨去煎药。
这次是奔着打仗来的,白殊没再让杨大夫跟。而东宫卫的随军大夫更擅长外科,于是张峤这半个大夫也被抓过来出意见。幸好不是啥大病,配合白殊现在用的药变化一下即可。
两人刚退出去,伊落便领着个薛家军兵士进来。
来人自称是卫国公长子武靖侯的亲兵,给谢煐送来如今接任北大都督的武靖侯的信件。离京前两边通过信,谢煐的行程那头也知道,信会送来这里也不奇怪。
谢煐确认过封蜡上的印信,拆开看完,道:“过两日孤便前往扶柴。”
亲兵听了,却有些焦急地道:“大都督四日后到扶柴,只能留那一日,他想面见太子说些事。”
谢煐一愣:“很急吗?”
他既来了,自然免不了会去找这位舅父。
亲兵表情有些纠结:“大都督没说……”
谢煐心中算了算,想四日后到,那最好今天就出发,还得是骑兵的脚程。
白殊看亲兵满脸为难,便在脑中对谢煐说:【殿下先带人过去清点东西,且在扶柴等着我,我休息好了自然会跟上。】
他们预先备好运来的粮草物资都屯在扶柴,他们本来也是要过去的。
谢煐转过目光,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白殊笑着拍拍他手背:【不过分开几日而已。武靖侯说不定有急事,便是没急事,迁就一下长辈也是应当。】
此时,一直旁听的伊落插话道:“葛西尔今早带着新到的三千东宫卫去草场领马,这个时候了,不管去不去叫人,都得傍晚才能回来。”
谢煐犹豫片刻,再多听了白殊几句劝,便道:“那三千人留下,我带城外的一千卫士就行。”
又对那亲兵说:“你且休息一会儿,一个时辰后出发。”
亲兵面露喜色,伊落就带着他退出去。
倒是白殊担心上了:“只带一千人?会不会不安全。”
轮到谢煐安抚他道:“西弗然这个县在武州边上,出去就是薛家军的势力范围。路上也就四天,不妨事。对了,让子山留下,你的方子最好有他一同斟酌。”
白殊想了想,回道:“那你把小黑带上吧。只章臣一个人,我怕他清点东西什么的忙不过来,小黑做账很拿手。”
谢煐迟疑:“黑王要给你扫描身体……”
白殊:“情况都稳定了,扫不扫都一样,小黑又不会开药。”
他主意正,谢煐驳不过,最终在一个时辰后抱着黑猫离开。
白殊将他送到大门,就被谢煐催着回屋歇息。
看人上马走远了,白殊一边回转,一边和同样来送人的伊落道:“昨日都忘了问,那圣物可还好。”
伊落陪着他往回走,笑道:“完好如初,楚溪侯果是我们的贵人。我昨日还为你与太子占卜过。”
“哦?”白殊好奇道,“是什么结果?”
伊落:“你们此行,稍有波折,但最终能顺利如愿。”
白殊轻笑:“那就借祭司这句吉言了。”
休息了一整天,到得傍晚,伊落又特地过来陪白殊用晚饭。
白殊诧异道:“不等葛西尔首领回来?”
伊落无所谓地道:“不用等,他们说不定玩开心了,直接在那边烤肉吃。反正有葛西尔在,晚上回来也能进城。”
不过,两人刚吃完饭,葛西尔就回来了,还带回个一身伤、昏迷不醒的青年。
他进房就嚷嚷:“伊落,你去客房看看吧,我们在路上捡回来个人,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
伊落被他拉走,白殊睡够了,反正没事,也跟过去看。
躺在床上的伤患被换过衣服,外伤已经做过些处理,只见他头和四肢裹着好几处白布,脸和嘴唇都几乎没有血色。
伊落见到伤患先愣了下:“这不是尉迟将军的儿子吗?”
葛西尔:“是吗?我都不记得了,难怪他穿着盔甲。”
伊落微蹙起眉,弯身给人看伤。
白殊站在不妨碍他的地方,问葛西尔:“尉迟将军是……”
葛西尔往北边指了指:“北边一千多里外有座大边城历平,就是那里负责城防的将军。”
此时伊落直起身,看向白殊:“没受内伤,都是外伤,血流得有点多。这种伤军医最在行,能不能请过来看看?”
谢煐不在,按说东宫卫的事是卫率说了算,可白殊是太子夫君,想来也能叫得动人。
救人的事白殊自不会拒绝,让知雨去叫人,还特意叮嘱他从自己房中拿两瓶酒精来,正好人晕着,消毒也没知觉。
大夫被领来看伤,熟练地处理完伤口,再开了方子,还提了一嘴最好能给他吃点补血的药膳。
葛西尔想着人都捡回来了,干脆给那位尉迟将军做个人情,吩咐人伺候得精细点。
白殊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好好休息两日,身体就完全恢复过来了。
张峤给他把过脉,叹道:“总算不负殿下所托。”
白殊一笑:“是他太紧张,本来就没什么大事。”
张峤不好接这话,便转个话题问:“那我们明日出发去扶柴?”
白殊刚应声好,却听见外头葛西尔在唤。
紧接着他就大步流星走进来,脸色凝重地道:“历平遣人来求援,说是探到一支泰粟大军过了长城,正往历平而来,约有十五六万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