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宇宙
    星际飞船上，云初霁左右为难。
    她不知道应该痴迷于外面璀璨的星空，还是提防旁边唐见溪吃她豆腐。
    是的，吃她豆腐，除了这四个字外云初霁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这些日子以来唐见溪的作为。
    从唐家回去的当天，唐见溪就把云初霁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搬回了她家，就连她的床也没有放过，美其名曰是说如果哪天自己想它了可以看看。
    可是哪个正经人会想一张床呢？
    唯一正经的解释只是唐见溪想要减少她离开的可能性罢了。
    当时云初霁觉得啼笑皆非，甚至觉得这样的暗戳戳用小心思的唐见溪也不失可爱。
    后来云初霁就发现自己真的想要离开。
    无他。只是唐见溪太肆无忌惮了。
    在云初霁的印象里，如果要追人的话，无论如何也应当从写诗开始，就算是阿兄追他在青楼的红颜知己，都会写上几首诗。
    当然，这并不是说云初霁在期待唐见溪这么追她，她绝无此意图。
    当然，云初霁也绝无想要唐见溪多说几句甜言蜜语的意图。
    同时，她又有些恼恨自己，怎么就不懂拒绝呢？
    可为什么要一边牵一边揉呢？很奇怪的啊！
    云初霁低头看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什么也不说，由着唐见溪拉着她满飞船地跑。
    让人心里打鼓的是，军方今年的抑制剂采购量突然加倍，这就是唐见溪要去苍星购买蓝樱钢的原因，唐氏集团的备用蓝樱钢都在前段时间和暖O的对垒中用得七七八八，为了应对军队的订单和暖O可能的手段，大量储备蓝樱钢是唐氏现在最明智的选择。
    如果不是自己只会害羞地呐呐不语，唐见溪又怎么会一次比一次更放肆，从小心翼翼地坐到她怀里，到现在已经敢调侃她的反应了。
    那个时候的蓝樱钢，虽然贵，但由于不是作为一般等价物的存在，因此也就只是上流圈炫富的标志物而已，远远够不上保密性质。
    只是，至少，也不该在信息素抚慰的时候坐在她怀里吧！
    也至少不要在吃饭的时候、散步的时候、送她上班的时候，突然偷袭地亲自己一下吧！
    而暖O那边，为了减少成本，则是使用了较为原始的器材，蓝樱钢用量要少上一大截，造成成品也比较原始，再加上配方一般，抑制剂效果就更是灾难级地往下降。
    难怪他能搭上光荣的线。
    就像现在，唐见溪已经又牵上了她的手。
    本来牵手也没什么，她们之前装情侣的时候也常牵。
    而且还以要在陈姨面前装样子为由，在家里时时刻刻都要自己牵着她。
    不过一般的抑制剂生产机器不需要大量的蓝樱钢，在初步调制之后进行稀释，抑制剂就可以被放在普通容器当中继续接下来的工艺步骤。只有品级极高的军用抑制剂为了保证其效果，防止军队里的omega在服役期间发倩，在材料方面进行了加码，配制的成品更为烈性，就算是稀释后的抑制剂也必须放在蓝樱钢容器中，对于蓝樱钢的需求便直线上升。
    好巧不巧的，她要去购买一大批蓝樱钢。
    约翰森的生意体量不足以让他和唐家合作，不过那笔让他在苍星上流圈正式站稳脚跟的合作却正好来自暖O。
    直到ABO时代，抑制剂成为omega刚需，而蓝樱钢因为它极其稳定的性质在配置抑制剂时成为首选的容器，这也正是抑制剂价格居高不下的原因之一——实在是设备太花钱，而且蓝樱钢虽然不会和抑制剂成分反应，但是蓝樱钢却会在那种化学环境下逐渐生锈，进而失去原本的效力。
    这艘飞船是唐氏集团的专属飞船，也是唐见溪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带走海伦她们的资本，毕竟唐氏集团的货物，不少具有一定的保密性质，这次唐见溪去苍星的理由中，也包含了这类保密性质的货物。
    这是追人吗？
    唐见溪甚至都不多说几句甜言蜜语！
    当然像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至于让唐家二小姐出面，只不过是唐见溪特意选取了这个时机而已——为了能够正大光明地和约翰森接触。
    蓝樱钢这类金属，在联邦时代主要作为贵金属流通，实际上，看这个充满花哨味道的名字就可以大概猜到它原本的功用——制作华贵的首饰来收割上流贵妇的钱包。
    而作为唐家的二小姐，多见几个矿商当然在情理之中，至于从矿商的家里带走什么，留下什么，那就谁也无法预测了。
    此时，唐见溪带着云初霁七拐八拐地来到了飞船的最左侧，这里是休闲区，有着整座飞船最大的舷窗。
    宇宙间的星星和它的黑暗一齐呈现在人类的眼前，如此浩渺的景象，看久了总会让人忍不住心生恐惧。
    而就在舷窗的最前方，一个身穿黑衣的女子正站在那儿，她看上去既年轻又苍老，眼角的那几抹疲惫总让人分不清她的年纪，更别说那张出奇冷酷的脸，碧绿的眼睛有着类似节肢动物的淡漠。
    唐见溪走到一处沙发前，叫AI为云初霁端来水果和甜点，而后对她说：“你在这先看看风景，我待会再来陪你。”
    云初霁点了点头，但在唐见溪转身离开后，没有如她所言地乖乖看风景，云初霁想，假如是庄子和屈原在这的话，定会兴高采烈地泼墨写出一篇旷世巨作出来，然而她只是在初始的惊叹之后就很快归于平淡。
    可说实话，让一个被关了多年的人去赞美世界的广阔与自由，也怪难为情的。
    于是云初霁低下头，继续查看着光荣内部的消息，不时回复一句捧场的话，同时观察着里面会不会出现omega的交易信息。
    云初霁在其他人面前不必装成原身的样子，反正她什么样都会被先入为主的光荣看作是装模作样，说不定还会夸她装得真好。但在和光荣的内部交流上，她必须要维持一个alpha极端主义者的形象，经过唐见溪的培训和原身的记忆，云初霁已经多少摸到了诀窍。
    这群极端alpha主义者似乎是极度看不起omega这个性别的，但奇怪的是，他们在光荣的内部交流室里又句句都不离omega，仿佛不谈论一下omega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启话题一样。
    就像现在，他们就从一个最近在星网颇受欢迎的omega明星谈起，聊到追星的omega有多傻，聊到那个omega明星背后的公司喜欢拉皮条，并且开始大胆猜测这个omega明星应该已经被拉了皮条。
    否则不会火得这么快。
    这时候，一个很少说话的alpha上线发了一句：【快了】。
    快了，什么快了？云初霁都没有反应过来，那群alpha就开始疯狂地发各种表示崇拜的话语。
    然后云初霁就反应过来了，于是按下恶心，随大流地光脑上发了一句大哥厉害。
    哦，对，这群alpha还有另一个特征，就是极度崇拜成功的alpha。
    在大厅的另一侧，唐见溪和薇诺娜并肩而立，对着那颗越来越近的淡青色行星，两人的神色都愈发郑重。
    唐见溪轻声道：“你确定你要和我们一起去见约翰森吗？”
    “你可以待在飞船上，等我们开始和海伦交涉的时候你再过去。”
    “唐小姐，您不必担心，事实上，对于怎么和自己最厌恶的人相处，我有足够丰富的经验。”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说话间，薇诺娜浑身淡漠冰冷的气质就如春风化雪般蜕变成了omega的柔媚，她用像星空糖一样甜腻的语气道，“我知道您和云小姐的目标不仅仅是约翰森，你们希望背后的整个组织都付出自己该有的代价，如果过程中需要我做什么，您可以尽管指使我，您要相信，对于怎样撬开alpha的嘴，让他们甘心说出自己的秘密，我同样有足够丰富的经验。”
    唐见溪猜到了薇诺娜的意思，无非是用她曾成功弄死独狼帮老大的老手段，舷窗上倒映出唐见溪脸上划过了一抹悲伤，这个气质高贵的omega微微仰起头，看向更远处那颗耀眼的恒星，它刺目的火光还需要几十亿年的时间才熄灭，在宇宙宏大的历史中，所有的争斗都变得渺小起来，她温声回道：“薇诺娜，不要去牺牲，只要我们还没有走到不牺牲就会死的地步，那就不要去牺牲。”
    “成为一名英雄人物的确令人赞叹，但这不是一个英雄的时代，这是一个卑鄙者当道的时代，你的牺牲只会成为他们的养料，如果我们无法胜利，那么将无人铭记。”
    “可如果不牺牲，哪来的胜利呢？”
    “薇诺娜，我们有很多种方法获得胜利，牺牲只是最惨烈的一种而已。”
    “武器、智慧、同伴，这些也都是很好的办法。”
    薇诺娜似懂非懂，她只读了六年书，在最外环，读书是看起来最有用实际上却最没用的东西，不读书离不开最外环，读了书却连在最外环都生存不下去。但在薇诺娜的记忆里，武器、智慧和同伴，这三样东西向来是属于alpha的，他们成群结队的帮派组织统治像一台精密的机器一样牢牢地将最外环控制在他们的手下，敲骨吸髓。
    而omega的反抗只能通过两败俱伤的方式进行。
    不过看着身侧这个被这个世界的鲜花和掌声簇拥着长大的人，薇诺娜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去怀疑她话语的真实性，也许真的有那么一群omega，他们拥有了alpha统治的工具。
    也许自己身边就正站着这样一个omega。
    当然，她心里不敢承认的想法是：也许自己也能成为这样一个omega。
    也许海伦也能成为一个这样的omega。
    薇诺娜只是说道：“如果您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唐见溪没有回答这句话，拍了拍她肩膀，对她说：“好好休息，把自己收拾得漂亮一点，这样海伦见到你的时候会比较开心，说不定不用我说什么，她就答应和你一起走了。”
    薇诺娜绿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像一只被吓到的小猫，耳朵却十分清晰地染上了红色。
    唐见溪轻笑一声，转身去找云初霁了。
    在和云初霁的关系上，刚刚展露出过人智慧并且让薇诺娜产生崇拜之情的唐小姐不得不承认自己失算了。
    她原本以为那只是告白而已，只是让云初霁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接纳。
    但没想到，居然放出了自己内心的猛虎——唐见溪可以对天发誓，她之前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居然有这东西。
    总之就是明明没有恋爱，却忍不住对云初霁做些恋爱后才能做的举动，好不尊重人啊——但只要想想云初霁是个alpha，自己是个omega——其实还是有点不尊重人的。
    但谁叫云初霁她自己也不拒绝甚至还颇为享受的样子呢！
    唐见溪这下子理直气壮了，走向云初霁的步伐也加快了。
    对着那张脸就俯身亲了一口。
    云初霁一下子就从光脑中脱离出来，手飞快地捂上自己的脸，看着附近稀稀拉拉的几个人，脸红得都要冒烟：“这是在外面！”
    看，就这样也太挑战人的自制力了吧。
    唐见溪现在唯一烦恼的就是因为要清理光荣的缘故，她们没法大大方方地谈恋爱，必须还得演出一种涉世未深大小姐被诡计多端alpha拖进情网的感觉。
    哎，剧本明明就反了啊。
    真是的，那群alpha怎么不自我爆炸呢？烦死了。
    见唐见溪居然在出神，云初霁抿了抿唇，当即站起身来往自己的休息室走去。
    登徒子，就算是女孩子也是登徒子，云小姐心头愤愤不已。
    “诶？”
    唐见溪急忙追了上去，云初霁的那句提醒就像是被风吹没了似的，她又踮起脚亲了一下。
    嘴上讨饶道：“哎呀我刚刚是在回味嘛！”
    云初霁狠狠抹了一把脸，停下脚步，神色严肃地想对她说些什么。
    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只是脚步更加匆忙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