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困局
唐见溪对着休息室里的镜子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看着和刚刚进来的样子差不太多之后，唐见溪打开休息室的门，打算应付完剩下的宴会流程。
走之前，唐小姐眼珠一转，满肚子坏水凝成一个调侃的眼神，她对着还缩在沙发角落装蘑菇的云初霁慢声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刚刚也是回应了的吧。”
蘑菇抖了一下，可惜不是真蘑菇，没有掉孢子。
唐见溪满意地微微一笑，关上门，走了。
蘑菇云把脸从双膝间抬了起来，说实话，一块红布也没有这么红的了。
酒精的效力消失之后，那被借来的胆子自然也就还了回去，铺天盖地的羞涩涌来，让她有些弄不清楚自己的真实情况。
爱情和想要亲近的欲望是同一回事吗？
云初霁迷茫了，但不久后有人敲响了休息室的门，正好打断了她的思考。
透过光屏可以看到外面是一个陌生人，一个alpha。
云初霁立刻猜到了这人的身份：光荣的信使。
由于级别和重要性上升的缘故，自己在光荣内部的级别也得到了上升，按照光荣的规矩，她的凭证也需要换成更高的级别，而这个工作一向是由信使来完成。
云初霁登入光荣系统，级别提高之后，页面也丰富不少，左边是三行功能：交易、会谈、购买，比起之间多了一个交易和购买两个选项，右边是信箱和个人信息。
所以，云初霁和唐见溪思来想去，决定亲身去往拍卖场获取证据。
而星网只能算得上是一个外围的广场，在那里没有卡的信使和预备人员也可以发言，大家交换的资源也是不轻不重，就算被发现了，也可以辩称这只是一个色情网站罢了。
但让人遗憾的是，光荣系统的防火墙技术十分先进，如果想要经由白卡微薄的权限进行渗透，大概刚刚开始行动，身份就会暴露。
正如唐见深告诉她们的，三皇女这一系列动作都是为了军权，或者不如说，帝国这几十年来的动作都是为了军权。
要知道，信使甚至算不上光荣的正式成员。
其中有条红色的未读消息十分醒目。
和流传在光荣内部那些以拍卖品为拍摄焦点的视频不同，她们这次要将镜头朝向买卖者。
这些卡就是光荣真正的通讯器，严格意义上来说，它们是某种光脑系统，只要将其和光脑连接，就可以进入光荣真正的世界，进行信息交换和人口买卖。
光荣中一共有三个级别，和对外的宽松型兴趣俱乐部不同，光荣内部层级分明，但为了防止信息泄露，光荣在星网通常不会留下任何信息，就算在交流室对话时，用的也是假名。
光荣最高的等级是红色，拥有红色卡的alpha在光荣系统中拥有极高的权限，可以调取系统中内部人员的访问记录，而拥有黑色卡的alpha，则是可以提前知道各个omega拍卖会的地址和时间，至于白色卡的alpha，则只能听取通知而已。
云初霁点开了它：【找出唐氏集团军方抑制剂的配方。】
女alpha进来之后没有多说什么，把一个纯黑的盒子递给云初霁之后，就径直离开了。
盒子里是一张黑色的卡，而她原本那张白色的卡已经通过星际快递邮到一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地址去了。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女alpha是宴会上的宾客，这样的人都被光荣吸纳成了信使，可以想见光荣操控的关系网是多么地庞大。
又因为这个系统基本是靠生物电运行，不支持在外界公放，而且只能本人登入，导致运用第三方手段进行录制拍摄证据毫无可能。
原主之前正是因为接受了去接近唐见溪的任务才获得那张白色卡，但行动后不久惨遭不测内核换人，基本上没有用过那张卡，更别提什么拍卖会了。
云初霁之前忘记了原主的卡放在哪里，多亏唐见溪把整间屋子都扫描了一遍后才在柜子里的夹层里发现了它，她们也不是没有想过破解这门技术然后就可以把光荣内部的名单和犯罪证据全都导出来。
实际上，没有人不知道对方的身份，而这背后的原因，就是一张薄薄的卡片。
没有出处，但云初霁知道，它来自三皇女。
云初霁把门打开，让这位素未谋面的女alpha进来。
所以不惜将一批批无辜的omega摆上棋盘。
帝国皇室无法通过联姻或者授爵的方式来一步步蚕食omega军官集团，因为omega军团的军官们不是像alpha军团一样来自于各大古老的贵族，而是从帝国三所omega军校中诞生，他们的联系不源于血脉，而是源于omega必须拥有自己的武器的信念，这也是帝国建国三百年来omega军团始终屹立如初的根本原因。
只不过，现在看来，皇室打算从omega本身的弱点着手。
真卑鄙啊，云初霁忍不住想。
或许接收这条指令的alpha不止自己一个，在这个世界里，有多少alpha能够抵挡光荣开出的价码呢？
omega、金钱还有权利。
这是光荣许诺给自己的东西，想必也同时许诺给了每一个为他们卖命的alpha。
真卑鄙啊。
待到唐见溪提前结束了宴会回来找云初霁时，就看见一张沮丧的脸。
唐见溪心里一惊，难道是因为自己挑战了她引以为豪的自制力所以才这么沮丧吗？
但似乎又不是这么简单，毕竟那个顶着沮丧的脸的人还在用纸写着笔记。
等看清了纸上的内容，唐见溪的神情凝重起来：“光荣那边来人了？”
云初霁点了点头，过了一会，把要记的信息记完后，她把那张写得满满的纸递给唐见溪，道：“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依据黑卡的权限，云初霁能够提前知道未来一个月内光荣安排的拍卖会，然而她无法想象的是，仅仅一个月，光荣就在帝国的三颗星球内组织了110场拍卖会。
这已经不能算得上是拍卖会了，这根本就是一个市场！
这张纸轻薄无比，唐见溪知道它的尺寸，因为这张纸产自她买的机器，连参数都是她调的，为的就是满足云初霁手写的愿望。
按理说，这张纸不足二十克才对，但唐见溪拿着她却觉得自己的手在颤唞，太惊人了。
一场拍卖会大概会卖出50个omega，意味着这张纸上承载了5500个omega的自由和希望。
唐见溪嘴巴张了张，但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云初霁替她说了出来：“见溪，我们还要执行原计划吗？”
她们的原计划是，首先让云初霁尽可能地获取三皇女的信任，得到三皇女和一众光荣首脑的接见，然后获取他们犯罪的证据。
乍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但结合现实，问题出现了：这个计划的周期太长。
可能要花费半年时间，甚至更长。
而在知道每个月都有5500个omega被摆上市场叫卖之后，就显得尤其长。
她们并不是没有加快进度的办法的，只要去一次拍卖会，然后立马把证据交给唐济，作为中立派，她自然不会害怕三皇女的势力，这些拍卖会会被叫停，那些帮派会被剿灭。
但是，那些真正组织这一切的人会逃之夭夭。
只要最外环始终被帝国置之度外，那么帮派诞生的土壤就依然肥沃，人口依然会廉价，而这个市场随时都有可能会启动，不同的是，到那个时候，他们会更加隐秘。
“我们回去说。”唐见溪勉强挤出了这句话。
她需要想想，再想想。
这像极了那个古老的哲学问题，是杀一人来救可能会死的一百个人，还是救一人放任那一百个人去死。
太难了。怎么选都像是在杀人。
悬浮车飞驰在苍星的上空，苍星矿产丰富，G区更是盛产珍贵的蓝樱钢，苍星人不缺钱，便把所有建筑修得极为高大豪华，庞大的灯柱盘旋其上，在夜间行走，恍若走在一片光的丛林。
两人都没怎么说话，身上还穿着宴会的盛装，毫无疑问，她们目前是生活在光下，甚至是生活在光的簇拥之下的。
可那些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正因为他们生活在黑暗中，有时候，黑暗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一部分——却可能会被光杀死。虽然帮派是最外环的脓疮，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也是在帝国管理缺失下最外环秩序的来源，贸然将帮派拔出，在短时间内无疑会造成更大的骚乱。
而这一点，唐见溪并不期待那些早就把最外环当作帝国之毒的官员们能够理解，他们只会将最外环全都犁上一遍，丝毫不会管过程中造成多少恐慌。
然而，她又理解多少呢？她所知道的一切不都是来自于薇诺娜对她讲的故事和其他来自底层的omega对她讲的故事吗？
云初霁没有唐见溪想得那么深，关于阶层带来的问题，她缺乏这方面的教育，也缺乏这方面的经验。即使她努力地把自己和其他所有人都同等看待，但仍然无法理解那些底层的生活本身对底层人意味着什么，不明白薇诺娜所说的底层人不出卖劳动力就只能出卖身体的状态。她只是一直在想着那即将被送上拍卖场的5500个omega。
想到那5500个omega，她就想到了那个买下三个omega的约翰森。
没错，把拍卖会暴露出去动不了光荣背后的人，但只要不是自己充当这个暴露者的角色，那么她还能在光荣继续潜伏，毕竟她身上担负着更加重要的任务。
这样或许不能短时间内让三皇女她们付出代价，不过既然她们已经把心思动到军方那边，到时候把对应的证据交给军方，军方自然不会让她们好受。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从之前和约翰森在光荣系统的交流来看，他也是黑卡。
云初霁垂头丧气的脸马上活泛起来了，她转头对着唐见溪道：“见溪，我想到办法了！”
唐见溪此时还在思考着要怎么在最外层投放公益设施，闻言神色一动，略带诧异地看向云初霁：“嗯？”
“我们可以让约翰森举报光荣。”
云初霁这话一说，唐见溪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她脑子里的迷雾被驱散了，对啊，怎么忘了约翰森这个现成的宝贝。
她们之前只是计划着让约翰森这个伪君子身败名裂而已，不过目前看来，他显然还有着造福社会的作用。
顺着这条思路，唐见溪补充道：“我们必须提前掐断约翰森投向三皇女的路，然后再逼他做污点证人去拍卖场收集证据。”
两人对视一眼，接着齐齐想到了那个人：“齐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