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新世界酒店
“蜜糖泄露事故”刚发生时，引起了极大的社会关注。
事故起因报告出炉，肇事者受到应有惩罚，关注立马少一半。
一个月后，除了受害者及其家属，很少有人会再主动想起那桩骇人听闻的泄露惨案。
云昕广投简历，很快获得了一份新的工作。
新世界酒店。
经理给新进员工训话，“当传菜员，心要细，手要稳。不能传错菜，也不能手抖把汤汁撒到顾客身上。”
经理这么说是有理由的。
酒店有一道特色菜，叫铁锅炖鹅。这菜炖的软烂入味，广受好评。只是这道菜不仅好吃，还很重。
因为厨师是拿大铁锅做的这道菜。他坚持，传菜员必须端着铁锅上菜，这样才原汁原味。换盆装，多少差了点意思。
这就苦了传菜员。
对方直言不需要，她也不想硬凑上去。云昕随便找了个地方休息。
“都过来试试。”经理看着八人里唯一一名女生，略一停顿，改口道，“你叫云昕是吧？你先来。”
忽然，云昕感觉到了熟悉的心悸。
其余六人有些犹豫。
云昕反应过来。对方没有直接拒绝经理，但扭头就自己选了人。
这算什么？职场智慧？
多少人干了几个月干不下去，连夜买火车票跑路？实在是受不了这个罪。
“没事，我能行。”男人坚决不肯承认自己的力气不如女生。
不远处，童佳拿着货单核对，神情专注。
“恩。”云昕点点头。
第一个男人昂首挺胸走过去，自信地端起铁锅，下一秒一个踉跄，背弯了。他咬紧牙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个锅……怎么这么沉啊？”
“你们也试试。”他满怀期待地看着其余七人，等待新的人才出现。
“她，靠谱！”经理正色道。
铁锅本来就重，捧着装满汤汁的大铁锅，传菜过程中还不能让汤汁撒出来，那就更困难了。
采购员倒也没有驳了经理面子，把云昕点上了。只是除了云昕，她又点了两个身材魁梧，看起来很好使唤的男人。
“干不了就换人。”
“就她吧。”经理随手一指，指了云昕。
“说了多少遍，缺东西提前说，提前说，每次都是火烧屁股了才告诉我。他就叭叭一张嘴，我倒是累的跑断腿！”一路上，童佳嘴里没停过，也不知道在骂谁。
云昕望去。只见对方穿着酒店制服，胸口挂着铭牌，上面写着，“采购员——童佳。”
“我想喝奶茶，你陪我一起去吧。”
云昕摇头，“没有，就是力气大。”
“那先去买咖啡。”云昕改口。
只见他表情狰狞，浑身肌肉绷紧，一下挺直了后背。然后大喝一声，把铁锅放回灶台。
经理懒得揭穿他，摆摆手，“走吧。”
面试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说好的踏实肯干，勤奋小伙呢？
童佳十分无语。
经理不满地看着他。废话！要不是太沉，其他人能天天嚷手酸，只干一两个月就跑路？岗位会常年缺人？他用的着月月招新？
这是个沿街店铺，店门前停了辆货车，司机和两名苦力仿佛辛勤的蚂蚁，逐一将货物搬上车。
是她拒绝的还不够明显吗？
童佳想骂人，转头看见司机、苦力额头微微冒汗，累的直喘气，话到嘴边咽了回去，“我和你一起去。”
云昕点点头，端起铁锅，稳稳当当走路，然后抵达另一边灶台，把铁锅放下。
初中小女生吗？手拉手一起上厕所，一块儿去小卖部？成年人了，职场打工人，单独买个奶茶都办不到吗？
“我不喝奶茶，只喝咖啡。”童佳说。
铁锅端那么稳，干别的不会差。
下一秒，他望着经理，喘着粗气诚恳表示，“我想了一下，这份工作可能不太适合我。”
童佳左右看了看，不确定地问，“你是在跟我说话？”
这时，一名二十七八岁的女性风风火火走进来，“急着出门，借我几个人。”
“怎么是个女生？”童佳不满。她出门采购，需要人帮忙把东西抬上车。这是个力气活，一般都是借男人。
接着，他扭头看向其他人，“干不了趁早说出来，别硬撑。这活儿不是一天两天，是每天都要干。死撑到底，挣的工资还不够医药费的。”
童佳懒得理他，“你，你，你，跟我来。”
等司机把车停下，她分别给两名苦力安排了工作，随后对云昕说，“人手够用了，你歇着吧。”
经理看的眼都直了。哪怕是干了几年传菜员工作的老员工，动作也没这么顺畅。他的态度热络了几分，“以前干过类似的活？”
哦，天生神力！经理用欣喜的目光看着云昕，自觉发现了个好苗子，有希望留在酒店长期干的那种。
此时此刻，她不是特别想喝咖啡，但买几杯回来给司机、苦力润润嗓子还是不错的。
“走吧。”云昕率先迈开脚步。
童佳呆了呆。
说一起去的是你，撇下我先走的也是你。你到底想干嘛？
“我今天穿的高跟鞋，走不快。你给我慢着点！！”就一愣神的功夫，云昕已经走出老远，童佳赶紧追上去。
她刚快走几步，一辆小轿车横冲直撞，越过马路，直直冲向她方才站立的位置。
过快的速度带起一阵风，吹起她鬓角碎发。
童佳僵硬地回过头。
只听“砰——”一声巨响，小轿车撞上沿街店铺。不仅把大门撞飞，还把一部分墙壁撞碎。
司机和苦力正在搬货，“有幸”近距离观看小轿车撞墙全过程，三个人吓的腿都软了。
童佳浑身寒毛直竖。
如果刚才她拒绝邀请，继续留在原地看货单……她不敢细想，一股透心的凉意涌上心头。
“出事了！快叫救护车！”街上乱糟糟一片。
这时，透明面板弹出。
【恭喜玩家成功在编号112132副本—“骗保意外”中幸存。】
【因为您拯救了一位人类，过关评价为“C”，奖励属性点：力＋0.1，灵＋0.1。】
“这也是进化游戏副本？”云昕陷入沉思。
童佳过去28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一天像今天这么刺激。
距离死亡只有几步之遥。
肇事车几乎是擦着她朝店铺大门撞了过去。
还没回过神，又被请到警察局，做笔录调查。
童佳记不清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反正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坐在警察局椅子上。云昕隔了两张椅子，坐在她旁边。
“刚才为什么走那么快？”童佳终于找到机会发问。
“你不是不喜欢我嘛？”云昕用稀松平常的口吻说着，“走远点，不讨人嫌。”
“那你为什么邀请我，一起去买奶茶？”童佳又问。
“因为想喝。”云昕右手举高，拿起塑料杯抿了一口。
童佳这才发现，对方手里拿着奶茶。刚才对方一直把奶茶杯放在身侧，那是她的视线盲区，所以没看见。
“我还买了美式咖啡，你喝吗？”云昕又从角落里拿出外卖咖啡杯。
“喝。”童佳急需咖啡因子压压惊。
两人一人捧奶茶，一人喝咖啡，安静坐着，都不说话。
童佳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脑子里空空的，什么都不想干，就想发会儿呆。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头发脏兮兮，不知道几天没洗，身上还带着股臭味的中年男人被警察押送着从她们面前经过。
那个中年男人边走边嚎，“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我、我就是欠了一屁股债，买了保险，想自杀拿钱，留给家人。”
“我还观察了半天，特意选了一辆车速快的，看准时机冲出去。谁知那个驾驶员一看到我，立马调转方向盘。”
“我真的没料到他会撞死其他人……”
童佳没想到在警察局坐久一点，还能得知事故起因。她抬起头，看着中年男人只想骂一句——妈的智障。
“这种属于骗保行为，保险公司不会赔钱。”童佳幽幽道，“你自杀前，就没有多了解一下吗？”
中年男人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比听见有人意外丧生还震惊。
“赶紧走。”肇事者、受害者碰见最容易出事。为了避免双方起冲突，警察迅速把人带离。
“居然是为了骗保。”意料之外的答案让童佳十分无语。
肇事者故意冲出去寻死，死就死吧，反正是蠢死的。
可偏偏他没死成！
驾驶员反应太快了，及时地进行了规避。
结果其他人代替肇事者倒了大霉……
“我当时要是站在那，死的也太冤了。”童佳又气又急，心里说不出的委屈愤慨。
“听说当时店铺里有顾客，最后一人死亡，五人受伤送院就医。”云昕低声道，“所有被牵连的人，都冤枉。”
童佳以为，与死亡擦肩而过是霉运的巅峰。不料做完笔录回酒店，被老板告知，“工作时间无故旷工是要扣钱的。”
童佳惊呆了。她试着解释，“出去采购时出了意外，我是去警察局配合调查做笔录……”
而且司机他们应该有先回来，说明情况。
老板一连串灵魂提问，“有提前向公司汇报吗？公司批准了吗？你是不是什么都没说清楚，人就失联了？”
童佳，“……”
命都差点没了，谁还记得公司不公司。
“所以嘛。”老板转头看向云昕，“你也是，记旷工一天。扣钱，必须扣钱！”
云昕认真思考了一下，反问，“我今天第一天上班，所以不仅没有钱拿，反而还倒欠公司一笔？”
老板语塞。无耻如他，也不敢轻易承认这笔账该这么算。
童佳知道自己是躲不过去了，索性狠下心，把事全揽到自己身上，“她一新来的知道什么？你要扣就扣我一个人的工资吧。”
老板得了便宜还卖乖，“鉴于是第一次，只是扣工资警告，下不为例。”
等他走远，童佳狠狠啐了一口，“抠不死你！”
云昕疑惑，“酒店经营状况不太好吗？”
生意看着挺红火的，怎么连这个钱都要省？一点不像是大酒店的老板。
“是挺好，”童佳幽幽道，“可生意赚钱和喜欢抠是两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