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西部某会议中心的大屏幕在晚间放起了最近很红的一档音乐综艺。
    叶疏桐的嗓音响起时,毫无意外地吸引了在场的无数注视。那张俊美的脸被摄像头放大了数倍,仍然毫无瑕疵。
    那一身复古的燕尾服仿佛从中世纪古堡里走来,和充满了摇滚气息的音乐剧唱词相结合,从低沉絮语变得具得颇具节奏感。
    叶疏桐在角色切换间游刃有余,时而阴沉凌厉,时而温柔璀璨。随着拍摄角度的不断切换,观众的心也跟着他的步伐跳动。
    孟清在不远处回过头,看见节目ending时,叶疏桐惯常的眨眼笑容。镜头里的笑意狡黠惑人,又不失几分成熟魅力。
    切换到下一个表演者时,孟清端了一杯鸡尾酒,站在人群边缘的阴影中。
    “孟清,原来你在这儿呢。”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叫住了他。
    孟清不是很意外,今天开会时已经见过了。
    江学霖,孟清的大学学长。那个时候,孟清和他有过短暂的几面之缘,只记得他那时在校辩论队。
    孟清说:“他叫江学霖,是医学院的前辈,高四届,的确是学长。说不定你也见过他。”
    叶疏桐小叹了口气,歪歪扭扭地往孟清身上靠,又阴阳怪气地说了声:“学长。”
    江学霖总觉得对方模糊不清的眉目有些眼熟,但又一时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人。
    江学霖不是瑚城本地人,这几年也算渐渐站稳了脚跟。其中艰辛,孟清也都深有体会。
    “都毕业了,叫什么学长啊,显得生疏。”江学霖的笑容亲切,有些社交天分在身上。
    孟清顿住了脚步,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我饿了,”叶疏桐瞧了瞧孟清的神色,舔了下嘴唇,不满地说,“学长,你都不带我吃点东西。”
    孟清说:“Z院应该很忙,没空也是正常的。”
    孟清扭头对江学霖说:“不好意思,我朋友来了,江学长先回去休息吧。”
    孟清说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
    山林独有的潮湿气息氤氲而来。
    等熟悉的气息近了,他才抬起头。
    叶疏桐的目光一顿,停在了江学霖身上。
    孟清被这一声“学长”叫得头皮发麻:“你少揶揄我。再走五分钟,外面有家做汤锅的应该还没关门。”
    孟清恰好也不想多呆,和他顺路走了一段。
    孟清莫名其妙:“喊名字才比较熟吧,叶疏桐。”
    “……这会议中心也不知道为什么建在山区,倒是修得像个疗养院,搞半天钱都砸在这儿了。”江学霖笑说。
    虽说这个人看上去很普通,但是站在孟清旁边莫名碍眼。
    江学霖似乎很惊喜在这儿碰到孟清,早上会议中就想拉着孟清叙旧,现在总算等到机会了。
    孟清和他聊了几句,江学霖好像对孟清在英国的经历很感兴趣,一个劲儿地问东问西。
    江学霖听到“朋友”这两个字,眼神动了动,说:“好,回头见,孟清。”他往台阶走了两步,回过头时,恰好撞上孟清那位朋友扫来的视线,穿过了冰冷的夜色,仿佛凶神恶煞的,跟钟馗有得一拼。
    他喝了一口酒,看向孟清:“我还以为你会留北城呢,怎么要回瑚城了?是女朋友在瑚城?”
    末了江学霖叹了口气,惋惜道:“你都回瑚城这么久了,我竟然一直不知道。上次章默说要聚餐,我临时有台手术。早知道你要去,我肯定不能缺席。”
    “哎,是啊,自从当上了主治,我这日子就不带停的。不过也好,你也在瑚城,以后聚的日子还多。”江学霖说。
    夜色低沉一片,路边也没灯,江学霖看不清对方长相,只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目光似乎不太友善。
    孟清微微点头:“江学长。”
    该不会是在什么本地新闻里吧。
    “你怎么来了?”孟清望着叶疏桐睡意惺忪的双眼,微微皱眉。
    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人正懒散地坐在水泥台阶上,用小鱼干逗着一只酒店散养的猫。三花上蹿下跳的,摆着脑袋在那人膝盖间蹭来蹭去。
    孟清微微点头。
    叶疏桐连口罩都没戴,“蹭”地一下站起身,懒洋洋地拖长了声音:“还不是因为——”
    夜风和缓,叶疏桐走在孟清身旁,挡住了迎面的寒意。
    没聊多久,江学霖就说累了,要回酒店房间休息。
    江学霖似乎松了口气,眸色瞬间亮了几分。但他并没有再就这个话题继续,而是跟孟清聊起了瑚城的生活。
    孟清淡淡说:“我家人在普湘。”
    叶疏桐说:“那就直接叫名字呗,学长两个字听起来就不对劲,显得你们很熟一样。”
    “噢,对,我差点忘了,你是瑚外毕业的,”江学霖的话转了几个弯,最终单刀直入,“你现在……还单身吗?”
    他们站得太近了……而且,这人看孟清的眼神,有些奇怪。
    几年不见,现在已经是瑚城某三甲医院的外科主刀了,正是风度翩翩、成熟稳重的模样。
    逗猫的人似乎很疲倦,手撑着脑袋差点就要睡着了。
    但那人动作熟稔地搭上孟清的肩,孟清仿佛习惯了,半点也没避。
    叶疏桐搂着孟清,举起另一只手,声音清朗:“到!”
    他似乎得到了还算顺心的答复,嘴角微微上翘,像一只顺了毛的大猫。
    趁着浓重夜色,孟清看着他的侧脸,问:“你来周围哪个城市工作的?”
    叶疏桐想了想,点头:“……嗯。”
    “拍广告?”
    叶疏桐说:“那倒也没有。”
    叶疏桐当下不免心虚。
    既然孟清都说了跟那人不熟,自己属实是误会孟清了。这一趟师出无名,反倒像无理取闹。
    孟清一瞥,见叶疏桐眼神有些飘忽,缓缓道:“我知道了。”
    夜色中,叶疏桐的眼眸一眨,心头发虚:“……知道什么了?”
    孟清说:“你是想偷懒,没跟你公司的人说?”
    身旁的人沉默了两秒,语气惊喜:“不愧是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孟清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又听叶疏桐语气轻快地说:“我就是想你了,来看看我的好朋友在开什么会,是不是还和我天下第一好。”
    孟清不明真假,被他故意幼稚的语气逗得嘴角微勾:“那你现在觉得是吗?”
    “当然了,”叶疏桐说完,反问道,“你说不是吗?”
    孟清的声音也显得轻松:“好朋友也可以不止一个。”
    明显感觉到周围骤冷的空气时,孟清看着叶疏桐,微微一笑:“可是我只有一个好朋友。”
    前一句是玩笑话,后一句是真心话。
    叶疏桐回过神来了:“这还差不多。”
    他捂住胸口,好看的五官毫无偶像包袱地皱成一团:“清清,你最近有点坏啊,总是吓我,心脏都不好了。”
    “别咒你自己,以后不逗你了。”孟清说。
    叶疏桐说:“也可以逗。”
    孟清:“?”
    叶疏桐的眼睛一弯,抬手去捏孟清的脸:“这样才有点人气儿嘛。等等,你的脸怎么是冰的?”
    孟清说:“山里昼夜温差太大……唔。”
    叶疏桐的双手一起捂着孟清的脸颊。掌心热如火石,温度穿过薄薄一层皮肤,很快驱赶了寒意。
    叶疏桐的眼睛像璀璨的晶石,在寒夜里糅了几点亮光。每闪烁一瞬,就在孟清的心尖不轻不重地敲一下。
    但沉默不过两秒,叶疏桐的手就开始不老实地揉起了软腻的皮肤,跟揉面团似的,用不了几下就能揉出个形状。
    或者鬼脸。
    “还是这样比较可爱。”叶疏桐对自己的成品很满意。
    在孟清忍无可忍爆发之前,叶疏桐伺机放开,拔腿就跑。
    孟清顿在原地:“你腿不疼了?”
    叶疏桐立刻装跛子,装木作样地皱眉,跟孟清卖委屈。
    孟清往前两步,他就挪两步。
    二人慢慢在蜿蜒的坡道上。夜色如浓墨,泼出一片簌簌山林,又被银光撕开。
    渐渐地,孟清的手脚都暖了起来。
    停下时,叶疏桐站在半米外,回过头时,月色恰好落入眸中。
    孟清对上他的视线,不约而同地笑了。
    吃过晚饭后,孟清带着叶疏桐在外面散了一圈步才缓缓往回走。
    回到房间后,孟清让叶疏桐先去洗澡,自己坐在床边,还有点稀里糊涂的。
    总不可能让叶疏桐再去开个房间。
    幸好他这是个双床的房间。
    只不过两张床挨在一起,也没什么距离可言。
    孟清想了想,决定自己动手把床分开。
    这床看着挺窄,要分开也有些费力。
    孟清吁了口气,挪到一半就放弃了,打算等下让叶疏桐一起来帮忙。
    他靠着垫子,没注意手机振动了两声。或许是累了,眼皮子一直打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水声停的时候,叩门声恰好响起。
    江学霖站在门外。
    他拿了瓶热牛奶,想给孟清。
    可是发了好几条信息,孟清也都没回。
    他只好来敲门了。
    说不定还能趁此机会,和孟清再熟悉一些。
    然而门一开,江学霖差点咬到舌头。
    一个只有下半身裹着浴巾的裸男正在擦脸,露出的一双眼睛冷冷地扫来。
    “抱歉,我走错了……吗?”江学霖确认了一眼门牌号,“孟清在吗?”
    叶疏桐简明扼要:“在。”
    江学霖狐疑不决。
    在?
    而且眼前这人一身水汽,显然是才洗完澡。
    他们俩……住一起?
    叶疏桐眉毛一挑,声线冷漠:“还有事?”
    江学霖展露出礼貌的笑容:“你是孟清的朋友吧?不好意思,打扰了。我给孟清发了几篇学术文章,想听听他的意见。”
    叶疏桐说:“现在不是工作时间。”
    叶疏桐把门口挡得严密,江学霖连孟清的影子都没见着。
    “我们这行,一直都在工作嘛,”江学霖笑笑,意有所指,随后拿出了一瓶热牛奶,“我听说他睡眠不太好,牛奶有助于入睡,麻烦你转交给他。”
    叶疏桐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清清有乳糖不耐,喝不了这个。”
    江学霖被那声亲密的称呼一震,下一刻,面前的门就关上了。
    关门的声音让孟清从睡梦中缓缓睁开眼。
    “怎么了?”孟清迷迷糊糊地问。
    叶疏桐走到他身旁,柔声道:“没事,可能是外面的什么老鼠撞到门了,我刚看了一下。”
    孟清微微点头,那就好。
    余光一瞥,忽地有些疑惑。
    他刚才明明把两张床搬开了一些啊,怎么又严丝密合地拼在一起了。
    难不成是他产生幻觉了?
    此时,叶疏桐的手无意中碰到了孟清的,顺势捏住了他的手指。
    “我是不是耽误你工作了?”叶疏桐眼睫微垂,语气透出难得一见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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