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功告成,蒋孟鸢把修好的成片打包发给张奇。抬头看眼时间,居然已经晚上九点了。办公区的同事走了大半,她旋即收拾桌面,挎包去搭电梯。
段雪在她前面,见她跑来,按按钮,等了下。等她进入,朝她微笑道:“你今天下班怎么也这么晚?”
自上回在家修图被周逸哲念叨,蒋孟鸢习惯留公司修图。
“修片修晚了。”
段雪微笑,“忙完这一阵,二组应该能轻松一点了。”
“嗯....朗新电影节,总监安排你们去吗?”
“还没确定,你想去吗?”段雪说,“如果你想,我试着和总监商量一下。”
“不用,我手头的活还没做完。”
电梯门开,此时天色已晚,走廊灯光敞亮,匡阔的大厅传来零碎的叮响声。段雪先出了电梯,瞧大雨冲刷冲刷玻璃窗,略惊,“我刚刚看天气预报还说没雨的,怎么这会下得这么大?”
“你有开车吗?方便捎我去附近的便利店买把伞不?我的车昨天被撞了,还在修。”
蒋孟鸢一顿,倒也不是她不肯,而是她也没开车,且今早也忘了带伞。她转眸,留意到她手中的文件,包了点透明封皮,顶端不防水。
“要不我们一起打车走吧?省钱。”
“好啊。”
两人往门口走去,路过前厅时,前台的小姐喊了句Eta,是蒋孟鸢在极染的英文名。其实平时工作还是叫的中文名,只不过外出拍摄时,要洋气一点,所以进公司的时候,强制要求每个员工都要弄个英文名。
她也是沿用了国外的名字而已。
在前台被念到,有种熟悉又诡异的感觉。
“一小时前,有一位小姐要找你,但我拨打你的座机,你没接。她走时,叫我把一样东西还给你。”
前台小姐姐提上来一个纸袋,一看里头的东西,蒋孟鸢神色微僵。
“她有留什么话给我吗?或者字条,或者电话?”
“没有。”
那就是不愿意了。
蒋孟鸢提上袋子,“......谢谢啊。”
段雪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见外头的雨势加重,她拿出手机正想询问是谁叫好。刚打开程序,便听她说不用打了,有顺风车坐。
公司门口,有辆劳斯莱斯。
“这...是不是不太方便?”
“没事的,我们都没伞,而且有些黑车,下雨天还会故意绕远路,瞎扣钱。”蒋孟鸢迈步直往劳斯莱斯去。大雨迷蒙,晚上的能见度更低了,她一手抱头,习惯性地拉右后方的车门。
段雪小跑出来。
车门大开时,两人同时愣了一瞬,车后座的男人年过半百,却也成熟大气,衣着不凡。
对方也被惊到了。
段雪小声问:“你确定是这一辆?”
蒋孟鸢唇角微抽,刚刚没看车牌,但车型和牌子都是对得上的,这一秒,她也不确定了。
车上的男人先开口道:“你们要不要先进来,躲躲雨?”
他嗓音沉稳,眼神清润,没因她们的打搅,有所不悦。
弄错了,糟糕。
于此同时,对面传来喇叭声,那是一辆红色的法拉利,只见驾驶座的车窗降,浮现出熟悉的侧脸。
周逸哲侧脸往她那看去。
蒋孟鸢尴尬极了,慌乱地和眼前这位先生道歉,转而小心翼翼地关了车门。低头牵着段雪跑向对面,上车前,她回看了眼车牌。
姚A开头,也是连号。
关了车门,蒋孟鸢才松口气,转头看段雪在用纸巾擦文件,“没湿吧?”
段雪笑着摇头,“没事,已经擦干了。”说着,她又朝驾驶座的方向低头,唤他一声周先生,缝雨打搅,有点抱歉。
前方没立刻回话,长手搭在方向盘上,三四秒后才嗯了一声,“不坐前面?”
蒋孟鸢看了眼段雪,咳嗓子,“你先开车。”
“我是你的司机?”
她吸吸鼻子,压嗓子说:“.....你也可以是。”
前方沉默片刻,才换挡启动车子。
通过后视镜,蒋孟鸢看了几秒男人的眉眼,眉眼很平,看不透。她干脆低头,翻看纸袋里的外套。布料传来一股皂香,衣袖也洗的很白。
“周先生,您把我放前面的超市就可以。”
外面还下着雨,这时候赶人下车,显得蒋孟鸢不会做人,“你家在哪?叫他直接开过去吧。”
“段小姐,对吧?”
段雪微愣,“是的,之前我采访过您,没想到您还记得。”
周逸哲问:“她是怎么和你们介绍我的?”
蒋孟鸢:“!”
段雪眨眼,然后笑着回答他,“她说,您是她家里的一位远房长辈,平时很照顾她。”
“也差不多。”
蒋孟鸢挠脖子,看风景,车里氛围明显不对味了。
“今晚有幸坐您的车,没打扰到您吧?”
“不会,段小姐家住哪里?”
段雪谨慎地报了个小区名,“我可以给您导航。”
“不用,让蒋孟鸢来。”
关她何事?蒋孟鸢无奈地掏出手机,输入地址,递到男人手里。全程共计二十分钟,他开得又稳又静,她却无法心安,拇指扣门牙缝,这法拉利似曾相识,可又回忆不起来在哪见过...?
前方雨珠渐小,车辆匀速行驶,在红绿灯前停了。
“眼熟吗?”
蒋孟鸢有点懵。在和她说话?
“你撞过的。”
“..........”蒋孟鸢尴尬,那时撞了他的车,至今还没赔修理费。瞄见后视镜里那双锐利的眼睛,她无地自容,干咳了一声。她不是故意不赔的,就是忘了,还有,她真没钱赔而已。
他这时候提,不会要收钱了吧...?
段雪遮唇轻笑,眼见小区快到了,天空成了毛毛雨。下车之际,她又说了声感谢。
周逸哲朝她微微颔首,“慢走。”
“学学人家,没礼貌。”
蒋孟鸢:“...........”她坐了有一会,发现车子没动,“不开车吗?”
周逸哲抬表,“在等。”
等?等什么?等人?
——等她?
蒋孟鸢抿唇,好吧,他似乎很在意刚刚把他当司机的事,挣扎上两秒,她推开车门。
外头雨水渐收,她提纸袋,关上车门。
然后挪步往副驾驶走,忽的,那乖巧安静的轮胎突变得急躁开来,咻的一下,歘了出去。飞速如流星,消失在她眼前。
“.......?”
她懵了。
他居然把她一个人扔大马路上了!!
深更半夜!就这样,抛下她了!
狗贼啊!真卑鄙!雷都轰不死的王八蛋,蒋孟鸢在原地等两分钟,越想越气,干脆掏手机自己打车回去。
打开APP,她又觉得不对劲了,凭什么?这是周逸哲的错,凭什么她要多花打车钱?
蒋孟鸢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扯出纸袋里的外套套在身上。她没想到,他平时衣冠楚楚的,居然也会做这种没品的事。虽然她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但也,但也.....还真是,没有感情。
委屈吗。
作为联姻对象,半个炮-友,没什么实际名分,没白月光的时候理理她,有白月光,把她甩一边。不高兴了、越界了,直接选择无视她。
一切....都是这么现实、合理。
她又能要求他什么呢?他只是不喜欢她而已。
蒋孟鸢咬唇,憋着一肚子火无处发泄,最后决定打周逸哲电话,这气,她要撒他身上!
没等他开口,她痛骂他一顿,“你个王八蛋,怎么没被我的小车车撞死啊,居然把我扔马路上?”
“知道错了吗?”
“喝!你是龙飞上天,凡土脚下泥啊!去你爹的!我有什么错?你个王八羔子,老了让护工嫌的死人厌,以为我好欺负呢?奶奶我揍人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地方之乎者也呢....”
“说够了吗?”
“趁我还没发飙,你最好开回来接我。低头给姑奶奶我认错,否则,你就给我等着吧你。”
听筒里传来一声轻笑,很低,充满了不屑,很是嚣张。
“你.....!”她气得牙齿发抖。
“没看清车牌,你就上。”他悠悠说,“真是不怕别人把你绑了,拉去卖啊?”
“.........我怎么知道你开法拉利?谁叫你买的劳斯莱斯是大众款,天黑,我一时走眼,你至于把我丢马路吗?!你心眼真是比我的肚脐眼还小,地里的韭菜都比你高尚。”
“..........”
周逸哲:“说这么多,冷不冷?”
“我现在有香香的外套穿,不稀罕你的了。你不接,我有的是人接。”她气得胸脯震震,不自觉拔高音量。
“皮痒了?”
蒋孟鸢抖了一下,通常他用这种口吻,她都没好果子吃。她至少出了气,如果他不接,她可能真的会赌气,徒步走回去。
最后试一次。
“来接我嘛。”
“可以。”周逸哲说,“说吧,怎么付费?”
蒋孟鸢长哼,声音酷似牛哼,拖着长尾,不爽得很。下一秒,她挂起乖巧的笑容,冲听筒软语,“来接我嘛,晚上回去,我给你做保养捏~”
对面沉默了许久,久到蒋孟鸢以为泡汤了。
她听见听筒里传来引擎的低吼声,像一头闷闷发怒的雄狮,“等着。”
蒋孟鸢站在原地等他来,心里却盘算着,回去把他锁在客厅睡,周六日得空,用他的黑卡,也去买一辆法拉利。
要比他的贵!
红色法拉利驶入视野,黑夜里,格外鲜明。
他似乎....喜欢红色?连订婚戒也是鸽血红....
他没叫她,就干停在那。蒋孟鸢无语,拉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车开出去五六分钟,天空又下起雨来,倒是不大,稀稀拉拉的。
周逸哲单手开车,期间侧头看了眼蒋孟鸢,她正捧着手机回微信,感叹号像草长在文字堆里。而与之相比的,是一张挂着微笑的脸。
他忽然想起,她之前坐他腿上时,也差不多这样笑着,讨巧的笑。
不真,但足够抓人。
如果在桌子上也许会更爽。
周逸哲提速,换了左手开。
-
进屋时,蒋孟鸢准备跑卧室,直接去锁门,但不知道是哪一步出卖了她,男人竟单手把她捞了过去,把她绕了一圈,最终抵在了墙上。
她双臂贴墙,待男人的体温包裹上来时,她怵得喝了一声。
他的手大,一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轻轻往上一推,两只手臂高顶在她头顶之上。
“干....干什么?”
“趴着,收费。”
蒋孟鸢感觉冰凉的手指顺着外套拉链往下拉,接着,男人灼热的水汽呼在她脖子上,“长辈?有和你上床的长辈吗?”
她手一抖,耳根子瞬间红透了,“.....周逸哲,我那是,怕别人非议。有损你形象——我说的,不是这样吧!你偷换概念....”他还不放手,她低声软语找补,“而且,而且...床上的daddy,不能算是一种长辈吗?”
周逸哲笑了。
她脑子转得还挺快。
但他并不讨厌这套说辞,哪怕是骗他的。至少也说明,她是需要他的爱的。
尽管只是在床上。
周逸哲说:“我还是喜欢正规渠道。”
蒋孟鸢低头,闭眼,呼吸乱成一团,“等等....我先喝口水,嗓子很干。”
音落,她感觉肩膀一沉,男人把头埋在她颈窝里,他正抱着她,喉间轻笑,笑得有些不可描述,“一个多月了.....你还没准备好吗?”
蒋孟鸢咬唇,低头看摇晃的外套拉链,面色慌张,“我.....”
“那你打算怎么贿赂我?”
“什么?”
“自己想。要别的,你给不了别人的东西。”
蒋孟鸢扭了扭手腕,“这样好累,跟挂树的猴子,先放开我,有点不舒服了。”
“宝贝,我是个商人。”周逸哲吻她的脖子,“我要看到,值这个价的货。”
蒋孟鸢忍了忍,“我听说....南缘寺拜佛还可以的。”她感觉他的呼吸变沉了,忙找补,“...我,还没,求过姻缘。特别想,求求你的——”
话说到这,周逸哲松开了她的手,她低头扭了扭手腕,应该是放过他了,但现在不能转身一不小心就被抓住了。到时候,她又要贴创口贴了。
“我先喝水。”
蒋孟鸢见他没拦,快步跑向厨房,但实际上她的脚步一拐,一个箭步冲进卧室,飞速把门反锁。“再见了您嘞!自己睡沙发去吧!”
一小时后,听门外没动静,蒋孟鸢才安下心来。想着他要么真睡下了,要么就是走了。
她也该给他点苦头吃吃,把她丢马路边,真过分。
蒋孟鸢微顿,突然想到晚上还没洗澡.....这样睡,很不舒服。来回衡量,洗还是不洗,还是洗?最终,她没抵过需求,又开了门。
屋外一片黑,显然是走了。
大少爷怎么可能会干等在门外一小时呢?
蒋孟鸢开灯,发现客厅确实没人,她双肩一沉,转身去浴室。
“准备洗澡?”
她捂心脏,吓得不清。见罪魁祸首靠着门框,三把钥匙在他手指上荡圈圈,“...........”
这房子是他的,他自然知道所有的备用钥匙放在哪。
蒋孟鸢及时掉头,却发现他没跟来,闭眼,又转身走回去,“想洗澡.....”
“唐僧取经还要八十一难,你呢,准备了什么?”
蒋孟鸢一噎,要不说他能挣钱呢....她双手合并,佯装可怜,“大爷啊,您行行好,给我洗澡吧~大爷!”
“别人听见,还以为我破产了。”
蒋孟鸢:“.............”她听出来了,在骂她讨饭呢。
她一横,嚷道:“我要洗澡,我要睡觉!”
“还要什么?一起说了。”周逸哲一停,把钥匙握在手里。
“要吃饭!要接吻!要睡你!够了没有?!”蒋孟鸢红着脸嚷完,又气得想咬人。
周逸哲让了位置,经过她时,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去洗澡,找个时间,带你去南缘寺。”
蒋孟鸢不爽地切一声,忽的,男人从背后抱住了她,她心里咯噔一响。
靠,又来?
“不是想睡我?怎么抖成这样?”
他双臂圈住她,揉了揉,见她嘴唇颤颤,贴着她的头发轻呼口气,然后把手翻面,将钥匙放入她手心,“它是你的了,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