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瑟书哭笑不得,最后还是忍不住咯咯咯笑起来,“不是啊,我是叫你看!”
她万万没想到她营造得这么好的气氛被这木头破坏成这样!
晏池见她笑不停,还有些不理解,但耳根处已经不受控制地泛起了红。
他正了正神色,让自己严肃了些,然后才从口袋里把那个盒子拿出来。
方形的粉色外壳,摸起来还有种细腻的皮质感。
随着盖子打开,里面露出的东西不禁让晏池眉头跳了下,“这个……”
“这个什么?”姜瑟书端详着他惊讶的表情。
晏池指腹抚过那条玫瑰项链,今天下午心底的那点郁结忽然散去了,“你原来还留着。”
“当然还留着。”姜瑟书靠在石栏上,“这个就是我想告诉你的那个答案。”
“原本直接跟你说也可以,但我上次见你好像注意到这个,就想着干脆等它修好了再说吧。”
“修?”
“嗯,我之前不是告诉你慕珩假期来了趟历州吗,他和他几个朋友一起来玩的,我那天去找他的时候,他们在酒吧,其中有个人喝醉了没注意给我拽断了。”
说到这个她就来气,之后就是慕珩提出帮她找一家店修好,也就是今天去的那家。
“你去了酒吧找慕珩?”
姜瑟书好笑,“你的关注点在这里?”
晏池闭嘴,过了会儿,摇了摇头,他重新看向项链,能知道她没有把它丢了就好。
“所以,我说的答案,你懂了吗?”
姜瑟书俯身凑到那个盒子旁边,强行占据他的视线。
晏池盯着她,俏丽的眉眼和抬头便能看见的太阳一样,温暖明亮。
他记得很久以前,她也曾这样做过。
姜瑟书任他看着,他没说话,她便继续。
“晏池,其实比起你问的我当初怪不怪你,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有另一个问题需要去解决。”
姜瑟书的眼神认真了起来,既然他自己要看她,那这时她也不允许他退缩,“高考前,或者说高考后,我们本来就该解释清楚的事情。”
晏池听见这个,明显脸色一变,姜瑟书当即强势抓住他胸前的衣领,将他拉得往自己这边踉跄了一步,晏池猝不及防,姜瑟书身后就是十几米的高台,尽管有一个石栏护着,冲撞下也并不安全,他飞快用手撑住石栏上的柱头,小臂上的肌肉赫然迸发出少见的遒劲,他急声带厉,“姜姜!”
姜瑟书迎着他的目光,神色平静,“你那时候为什么要跑,为什么不愿意给我多一点信任,你难道觉得一个我喜欢的人和一个我讨厌的人说的话,我会去选择那个我讨厌的?”
晏池背脊一僵。
“或者就算我理性一些,不做感情倾向,你真就认为我会听信那个赵程说的一面之词然后否定你的全部?”
“我是傻子吗晏池?”
“我当初满心想着,只要等到高考后就可以跟你好好解释,听你告诉我那些过往。可是那天考完试,却是我一个人在公园里坐到天黑。电话、微信,你什么都不给我回,我知道你那时候也正经历着不好的事情,可是晏池,你怎么能让我徒然找了你那么久后,得到的竟然是由别人带来的一句道别!”
姜瑟书喉间遽然哽咽了下,她没想到自己会突然情绪崩溃。
她皱眉,忍住情绪轻吸了一口气道:“本来在这一分钟前,我想说我不怪你的。可是现在,真不好意思,我反悔了,我当然怪你!”
“是我对不起。”
晏池自然接受她的责怪,他望着那双凶巴巴却红了眼圈的眸子,胸腔中渐渐平息的心跳反而变得又沉又重,每一次的扩张和收缩都仿佛是在尖锐粗粝的石壁上剐蹭,疼痛不已。
不久,像是下定了决心,晏池眸光动了动,声音试探,“那如果我现在告诉你,你还愿意听吗?”
谁知,几乎是话音落下,姜瑟书飞快答:“听!”
晏池怔然看着姜瑟书,她还是眼圈红红的模样,但多了分执拗。
他忍不住极轻地笑了下,眨眼而逝。
“那你能跟我说说当时赵程都跟你讲了什么吗?”
晏池的衣领已经被姜瑟书松开,她盯着那片褶皱,回想了下,但明显回忆起来的内容不大好,她的表情也就不大好,“他说你是小怪物……说你冷漠自私,凶狠暴力,完全不是我看到的模样……”
晏池点头,“还有呢?”
姜瑟书:“还有就是一些,什么你小学对同学被欺负袖手旁观啊,初中把人打进医院啊,欺负你弟弟不让他玩你玩具之类。”
“其实,他说的也确实是真的,”
“嗯?”两人顺着石栏往海边走,姜瑟书很淡定,“那你给我具体讲讲。”
突然要提起以前那些事,晏池还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沉吟了会儿,“我之前跟你说过吧,我妈因为我爸很不好过,那一年,所有人都变了很多,包括我。”
最初的印象真的已经很浅了,晏池对于四岁之前的自己,只隐约记得是个内向,笑起来很腼腆的小孩,而后来……家庭变故,然后被带进庄家,那些细细碎碎的事情和对周围人态度的敏感,他不免变得越来越沉默。
他在庄家的身份尴尬,睡的是一间没人用的书房,可明明没人用,他那间屋子的视野却特别好,从窗户望下去就能看见别墅里的小院子。
院子里有一棵柿子树,树根处用大大小小的石头围起来,里面还长了些野花,秦欣和庄严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固定时间带着他那个没怎么见过面的小婴儿在下面晒太阳。
那个孩子无疑是秦欣的一块心头肉,不仅让庄严的父母彻底接受了她,也代表着她的新生活终于开始,在这种情况下,她当然会尽己所能地爱他,给庄晨逸最好的一切。
晏池是个早慧的孩子,尽管懵懂,但那会儿已经意识到了一些事。
这个所谓的新家并不欢迎他。
所以渐渐地,晏池便很少再往庄家人跟前去。
他的屋门常年关着,每次出门听听声音,确定没人了再出去。
上学时间提前,庄严给他安排的小学离庄家不远,就在出了小区的两条街外,正常步速走个十五分钟左右就能到,他提前到七点走,这样就能避免跟庄严撞上。
因为没有归属感,所以他就姑且将那个容身的小书房当作自己独有的一片小天地,可是某一天,他的房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那是他第一次直面庄晨逸,小孩三岁了,身上肉乎乎的,肤色跟他记忆里的比似乎黑了些,应该是晒的,秦欣和庄严上个月刚带他旅游回来。或许是因此,小孩子看起来反倒是十分健康。
眉眼是熟悉的感觉,像秦欣,很大,眨眼的时候睫毛扑闪扑闪的像小扇子。
庄晨逸好奇地打量着屋内的晏池,他没见过这个人,他从来不知道家里一直藏着个小哥哥,难道是家里赵阿姨的孩子吗,所以才没见过?
晏池对这个弟弟并没有恶感,只是,他从来没有这么近,且单独跟他相处过,现在意外见了面,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庄晨逸倒是不怕生,松开门把手,几步走进来,幼稚的声音问他:“哥哥,你是哪里来的呀?”
晏池被他那声哥哥叫的愣了愣,可他后边那句话却让他反应过来,这声“哥哥”并不是两人间的某种特定词。
他不大会说话,此刻,也无法回答他。
庄晨逸见晏池不说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好在小孩的注意力很容易转移,他扒在晏池的书桌上,很快就被一只绿色的铁皮青蛙吸引了过去。
两人年纪差了六岁,到了庄晨逸这个时候这种玩具已经不多见了,尤其庄家有钱,给他买的玩具大多价格高昂,都是些什么遥控汽车、乐高之类的,根本没见过这种东西。
他伸手去够,但是手短没够着,只好求助晏池,“哥哥,我想要那个。”
晏池看着他手指的方向,这是秦欣以前在那个家给他买的。
他眨了下眼,把铁皮青蛙递给了庄晨逸,“给。”
东西一拿到手里,庄晨逸立马眉开眼笑起来,青蛙上有个很明显的转扭,他拧了下,两只青蛙脚马上就动起来,他惊喜极了,赶紧放到地上让它蹦。
“哇好棒!跳!跳!”
庄晨逸被这新奇的玩具惹得兴奋大笑,跟着青蛙一起跳,来回了四五次之后,他把铁皮青蛙从地上捡起来抱在怀里,突然往外边走。
晏池刚才一直看他,见状一愣,忙抓住他,“你去哪?”
庄晨逸以为晏池还想跟他玩,“哥哥,我下次再来找你玩吧,我想去找妈妈了。”
晏池手上松了松,“那你把东西还我。”
谁知,晏池的话却好像触动了庄晨逸什么,原本天真无邪的脸竟然一瞬间变得护食狰狞起来,“你给我了就是我的了,我凭什么还你!”
他像是怕晏池抢,还特地将两只手背到身后藏起来。
“我没有说要给你,我只是借给你玩。”晏池强调,他抓着庄晨逸的胳膊不敢放,试图以理服人。
“晨晨,”他学着秦欣那样叫他,语气软下来,跟他商量,“你把它给我吧,我可以以后再送一个给你。”
更大的反抗乍起。
“谁让你这样叫我的!只有我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才能这样叫我!”庄晨逸这会儿跟进来时完全两个模样,仿佛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大声呵斥了他,“我不会给你的,你这个骗子,说好了给我现在又要要回去,你这个骗子!!”
晏池百口莫辩,他不知道他那话是要拿走的意思……可是这个铁皮青蛙他真的不想给他,当初从那个家里带出来的东西就那么几样,就算秦欣现在厌恶他了,他也不想把这个给出去。
“庄晨逸,我没骗你,你还给我吧。”晏池说完想自己去拿,庄晨逸却挣扎得更厉害。
“不给不给!”他开始哭叫,“呜呜呜妈妈,妈妈——有人抢我东西!!”
晏池震惊,没想到他还能这样。
小孩的哭声异常响亮刺耳,很快就惊动了外面的人,脚步声和秦欣的询问声紧跟着朝这边走近,晏池一时无措,看他眼泪掉的豆大,自己也慌了神,“你别哭了,别哭了。”
秦欣走到门口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晏池抓着庄晨逸的胳膊,而庄晨逸哭的大声,她脸色一变,大步上前,立即掰开晏池的手甩开,将庄晨逸护在怀里,瞪向晏池,“你干什么欺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