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三年九月,秋日转凉之际,经历过长坂坡激战后,刘备率领残部投靠了江夏太守刘琦。
刘琦乃是荆州牧刘表的长子,正直善良但性格暗弱,其父刘表与刘备素有同宗情谊,共称兄弟,刘备也自然成了刘琦的叔父。刘备有难,刘琦自然不会见死不救,遂将夏□□于刘备驻军。
一月后,曹操假奉天子诏,率军亲临赤壁,大军连营上百里。曹操在长江北岸命人操练水军、打造战船,引雄兵八十万巡猎长江,意欲一举平定整个南方。
猛虎在卧,大战一触即发之时,东吴鲁肃星夜过江,与刘备商定联盟之事。
后刘备率部进驻樊口,孙、刘联军共商破曹大计,只留下家眷、妻小于江夏的一座别院里。
此时的刘禅虽然刚满两岁,说话、走路却已经与大人一般,众人只道是刘皇叔生了个聪明儿子。
而更让人惊奇的是,这刘禅平日里不好玩乐,也不像其他孩子一样喜爱泥塑、竹马这些玩具。平日里他就自己闷在屋里搞些新奇事物。这小子不仅做了“洗发水、香皂”这样的用具,有一次更是差点把别院给烧了,大家都说刘皇叔生了个神童,也有坊间传言这个阿斗是个怪胎,天魔星转世,克死母亲,又克的刘备连连战败。
刘备刚走三天,刘禅就把刚吃过午饭的刘琦从太守府里拽了过来,一路上刘琦问啥他也不说,刘琦被这个神神秘秘的同宗胞弟弄得哭笑不得,全当是小孩子玩闹。
“右边来些,右边来些。”
“对对对,就放在这里吧。”
几个大汉把口一人宽的铁锅架到了院里摆好的青砖上,擦着满头的汗,虽然是秋日微凉,但这口百余斤重的大铁锅从铁匠那儿搬过来着实花了不少力气。
一个光膀子的汉子拽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脸:“少主,府里又没这么多人吃饭,让我们搬来这铁锅作甚?”
而刘禅此刻正坐在屋门口的台阶上捧着一方小白陶碗,碗里是几颗青梅,嫩青的梅子经过盐渍颜色更加鲜亮通透,挤在小白碗里着实可爱。
嘴里塞了一颗硕大的青梅,刘禅有些不耐烦,含糊不清道:“让你搬你搬来就好了,父亲走之前我把你们几人要下,平日里也就干些体力活,又没让你们上战场杀敌。”
说到这儿,他歪头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汉子:“怎么朱二,莫不是想去前线厮杀了?那也好,父亲那边儿正是缺人之际,我这就修书一封,请他派你上阵立功。”
朱二一听马上急了,连忙赔罪,哪还敢多言,留在少主身边只是忙些重活,虽然累点但起码小命能保住,去了前线那可就生死由天喽。
刘禅吐了个果核,白了他一眼:“前些日子让你们搜集的墙根土,备好没有?”
“备好了,都备好了,按照您的吩咐,我等将那些墙根土在清水中浸泡,待沉降后,只取了那上层清液。”朱二连忙答复,生怕再惹得这小主人不高兴。
也不知道这刚两岁的少主发什么疯,几天前居然让朱二他们把整个江夏城内的马厩、牛棚、羊圈都找遍了,只为那墙根上的白土。可怜他们一伙人忍者恶臭忙活了好几天,才堪堪搜刮到了两百余斤,就这那刘皇叔的小儿还嫌少,直摇头远远不够。
“你带两个人去抬过来,加入锅里,剩下的人去后院搬些柴火过来。”
说完,刘禅把碗放到台阶上,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负着手进了屋,这副做派活脱脱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倒不像个两岁的孩子。
堂内,一个身着锦袍年轻人正等得有些急躁了,不停地来回踱步。
“贤弟,曹军此刻正雄兵江上,我连日来军务缠身,今日非要将我从府中拉过来,这是为何啊?”急地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拍着手幽怨地发牢骚。
“琦哥先别急嘛,我且问你,曹操多少人马?”因为身高不够,刘禅撅着屁股爬到了椅子上,十分老成的坐在了上面。
刘琦对这个唇红齿白的胞弟实在生不出厌恶:“兵马后勤共八十万,号称百万,禅弟问这作甚?”
“那江夏有多少人马?”
刘琦凝重的看了他一眼,哀叹一声:“唉,带甲者不足两万。”
刘禅白嫩的小手玩着梅核,头也不抬:“那你有何顾虑,更谈不上军务缠身,若曹军来犯,且效仿你那同父异母的弟弟,献城便是。
说到这儿他抬起头,笑嘻嘻地看了他一眼:“还能将我拿去请功封官呢!”
刘琦一听,勃然大怒:“刘禅!你我同是刘氏帝胄,当思上报皇恩,下保全黎民百姓,岂能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他一想到拱手让出荆州的蔡氏兄妹和刘琮,气就不打一处来:“若曹军来犯,我必以命相拼,誓与江夏共存亡,又怎会效仿那些鼠辈!”
刘禅见他大怒,心里一乐,又换上一副乖巧的样子,好言安慰道:“琦哥消消气,我刚刚也是怕那曹军太盛,你未战先惧,故试探一下你嘛。”
刘琦一向对他喜爱有加,只当是童言无忌,也不再怪罪:“我的阿斗贤弟啊,就别拿我寻开心了,快告诉我今日所谓何事啊,我这城中事务……”
刘禅的小眼珠一转,神秘地说道:“赤壁这一战,我言孙、刘必胜,琦哥驻守江夏,手里还有两万兵将,想破曹立功否?”
刘琦虽然平日懦弱,一听这话,也陷入了思考:“曹操名为汉相,实为汉贼,不是我不想助战孙、刘,只是……”
他看着胸有成竹的刘禅,眼前一亮:“若非贤弟已有良策?”
眼看激将法就要成功,刘禅决定再加一把火。
“破曹又有何难,我父亲还与那孙权去联军,要我看,曹军虽号称百万,不过乌合之众尔。”
“哦?此话怎讲啊?”刘琦一听,大喜。
将梅核扔到桌子上,刘禅在桌子上比划道:“曹军今屯兵江北赤壁一带,若引一支奇兵去偷袭他的粮道,此计若能成功,百万大军岂不不攻自破?”
刘琦听完直摇头:“贤弟虽说年少聪慧,但你有所不知。曹军的粮草从江陵而至赤壁,路上皆是重兵把守。这曹操老贼极其奸诈,平生最好断人粮道,岂能不防自己粮道?一旦其江陵道起事,荆州、赤壁两处的骑兵必定迅速来援,此计不可,万万不可。”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佩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刘禅瞥了他一眼:“哼,如今琦哥畏首畏尾,不如守着这江夏小城老死得了。”
他这句话在外人听来实在是嘲讽至极,但对于刘琦来说,这也是一直以来他心里的一根刺。
荆州的地理位置险要,地广民富,自黄巾作乱以来,诸侯并起,而荆州自然成了兵家必争的一块肥肉。其父荆州牧刘表在这片土地上经营了半辈子,荆州的一草一木都是他的心血啊。
可刘表病逝后,荆州大权被蔡氏兄妹和刘琮夺了去,献给了曹贼,而自己身为长子,却连父亲一辈子辛苦经营的基业都守不住。每每想到这儿他总是痛心疾首,之所以立足江夏,并不求建功立业,他只求偏安一隅,留住父亲最后一点遗志。
可是那曹贼野心之大,岂是一个小小的荆州就能满足的?这次曹操挥大军南下,势要平定整个南方。百万大军的洪流之中,任坚城高墙都将化为齑粉,一个兵不过两万的江夏又岂能负隅顽抗?
见激将法已成,刘禅从椅子上跳下来,身高还不到一米的他拉起刘琦的袖子就往外走。
“琦哥先随我来,让你见识我如何建功破曹。”
刚走到屋外,一股刺鼻的骚臭味迎面扑来,二人连忙捂住鼻子。
看院内放了一口大锅,几个遮住口鼻的汉子正提着水桶往锅里加着浑浊的水,刘琦还以为是尿,皱着眉头连忙问道:“禅弟啊,锅内填满污秽之水是为何啊?”
刘禅捂着鼻子笑了笑:“卖个关子,先不告诉你。”
毕竟这种提纯的方法要细细讲出来,没个把时辰怕是讲不完。
疑惑的看着他胸有成竹地走上前去,刘琦也摸不着头脑。
用长勺搅了搅,见锅里的墙根水杂质已基本过滤,刘禅满意地点了点头:“还不错。”
“朱二带上你的人,去拿木炭和硫磺来吧,再抬个木桶。”
朱二等人领命便去了,刘琦捂着鼻子走下台阶,来到刘禅旁边。
“贤弟命人取木炭、硫磺,莫不是要生火煮……”他伸着脖子远远地瞅了一眼锅内。
“煮尿啊?”
刘禅并没有回应,站在院子里负着手,远远地望着西南方向的天空,眼中的期待如冲天烈火般熊熊地燃烧着。
刘琦并不知道这个两岁的幼童胸中蕴藏着一个如何大胆的计划,只觉得自己这个同为汉室宗亲的小弟竟有了一股气吞天下的气势。
那里,就是赤壁吧。
那个残阳如血的古战场,那场一举奠定天下三分的惊世大战。
终于要来了吗,那就让我,“刘禅”,将赤壁这把火烧的更旺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