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
军帐之内,刘备将密信重重拍到案上,猛地站起身来。
“逆子!逆子!”
刘备这一嗓子不要紧,可吓坏了坐着的关、张二人。
刚刚三人正在帐中议事,商讨破敌之策,有兵卒突然来报,说是刘表长子刘琦送来一份加急密信,也不知道信里写了什么,刘备看了之后气的比翼德还凶戾,脸比云长红。
张飞面目严肃紧闭着嘴巴站在一旁不敢说话,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谁能把大哥气成这幅模样。
关羽也纳闷儿,之前丢徐州、败走新野的时候,大哥只是哭一哭,也没气成这样啊,看来这次事情绝对不一般。
这时候两兄弟都不敢触刘备的眉头,生怕这个雷炸开。
过了片刻,怕大哥气坏身子,关羽只好缓缓走上前去,拱手问道:“大哥……何事如此气愤?”
刘备手握腰中双股剑,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帐外,听到云长来问,一脚就把台案踢翻在地。
刘备还从未对兄弟二人表现得如此愤怒过,也是刘禅这个小娃娃乱弹琴,让他失了态。
“汝自看之!”
关羽看了眼翻倒在地的台案和密信,没敢下手,又歪头瞥了眼旁边的翼德。
只见翼德也眼巴巴地盯着地上的密信,察觉到二哥正在看他,连忙转过头去,换上了一副正经严肃的表情。
关羽红着脸皱起了眉头,心想平日里就数你能大大咧咧,今天干翻这个明天拿下那个,怎么今天玩起城府了,真不愧是你张飞穿针,粗中有细啊!
硬着头皮将密信捡起,刚要看,关羽机警地回头看了眼张飞。
张飞的眼珠子都快拐着弯伸过来了,关羽也不便宜了他,连忙用手护住密信读了起来。
待关羽看起密信,张飞见二哥的脸上神色异常,急的他也口干舌燥,心里跟猫爪挠一样,恨不得把信夺过来。
关羽读完,也是急火攻心,激动地抱拳说道:“大哥!大哥先勿忧虑,我即可带一千精骑星夜去救!”
见到有仗打,张飞也不装了,快步凑过去一把就将书信夺过来。
张飞性急,刚看了两句就暴跳如雷,指着帐外骂起来。
“那刘琦小二是干什么吃的,连个两岁的娃娃都看不住,若是侄儿有难,看俺不活剥了他!”
关羽瞥了他一眼,又拱手道:“樊口距江陵不过三百里,我骑赤兔马不时便至,必能在路上将侄儿截回。”
“二哥,你孤身一人,恐有危险,还是俺陪你一同去救侄儿。”
看着二人争抢,原本怒气冲天的刘备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虽说长坂坡摔儿在前,但阿斗一直是他心尖上的一块肉,老来得子而且还是唯一的血脉,他有什么危险怎么能不着急。
此时的刘备心中只剩了忧虑和无奈,他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去请军师来吧。”
江陵城外,曹军大营,大帐之内。
两侧的曹军将领窃窃私语,仔细打量着这个江夏从事余玄。
余玄朝着上位的主将微微拱手,不卑不亢地说:“将军,我主另有书信一封,交于将军,望将军早日呈给丞相,以表归降之意。”
“递上来。”
左右将书信取来,恭敬地交到主将手中。
主位上的伏波将军,大刀阔斧地坐着,满脸横肉,眼珠更是少了一只,左眼干瘪,只用一只右眼滑稽地看着书信。
余玄可一点都不敢大意,这位将军的大名他早有耳闻,他就是曹操麾下的大将夏侯惇!
夏侯惇是最早跟着曹操东征西讨的猛将,历经官渡、寿春等大大小小百余大战,是真正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
十步之外,余玄都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浓浓杀气,他甚至有种错觉,一股血腥味正从夏侯惇座旁的长枪传来。
夏侯惇看完了信,抬头盯着帐中这个年轻人,余玄拱手以示回应。
“刘琦,刘禅……”他的声音干涩低沉,像一面揉皱的战旗。
思索片刻,突然,他戾气骤起,面目狰狞地大声喝斥。
“假话!分明是诈降!”
此话一出,余玄瞬间像坠入了冰窖,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难不成被他看穿了,还是有细作走漏了风声?
两侧站了半天的武将听到将军发话,一个个更是气势逼人,拔剑就要扑上来,换做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怕是要当场吓破胆。
偷偷瞄了一眼夏侯惇,只见他正眯着眼玩味地看着自己。
余玄使上吃奶的力气才让双腿不再颤抖,又装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硬着头皮说道。
“我家主公本以丞相为明主,故不惜与那刘备翻脸,命我将他小儿阿斗献与丞相。”
说到这儿,他傲气地将头一扬:“哼!没想到今日竟葬送于尔等庸辈之手!要杀要剐,请君自便!”
说完他闭上了眼,负手站在军帐之中,高傲地像一只独立于世的鹤。
两侧的曹军将士一听这话,那不跟你客气,纷纷拔出了武器,准备一拥而上将这尖牙利齿的从事砍成肉泥。
刀剑从鞘中拔出的声音不绝于耳,生涩的像是划过脖子后的骨头。
吊盆中的火苗被风吹得呼呼作响,好一个杀人夜。
“慢!”
夏侯惇伸手制止了众将,余玄一颗吊着的心也平稳着陆,殊不知刚刚都快吓晕了。但他也知道,越是这时候,越不能松懈,他面对的可是一头会吃人的老虎,自己这点表现还没那么轻易糊弄他。
“杀又不杀,这是为何?”
夏侯惇缓缓将书信放下,爽朗地大笑两声:“哈哈哈,你主刘琦欲投丞相,为何不去赤壁大营?”他捋了捋自己的羊胡冷笑道:“反倒来我江陵,我看分明是诈降!”
余玄听完也仰天大笑起来,这可给夏侯惇和众将看迷糊了,这小子是快要死了,得了失心疯?
“我家将军所言甚是有理,何故发笑?!”一旁的副将呵斥道。
余玄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着帐顶,高声说道:“我笑你家将军目光短浅,自作聪明也~”
“嗯?”副将听他出言不逊,拔剑就要刺去。
“且慢!”夏侯惇喊住他,又冷笑道:“且看他如何辩解。”
余玄踱着步子讲述起来:
“江夏至江陵不过二百里,至赤壁却有三百里,那刘备手下有关张赵三员虎将,关羽座下赤兔马更是日行千里,我等取长路投赤壁,恐生变故,这是其一。”
余玄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我主胞弟刘琮曾携荆州归顺丞相,到最后落得什么下场,将军都应知晓。故命我先来江陵,献上刘备子嗣和美酒美食,望将军从中作保,这是其二。”
话音刚落,踱步的他突然停住,激愤地快速说道:
“收降江夏和刘备长子,这样天大的功劳,不曾想……将军不取便罢,却凭一己之见,反诬我等诈降,这难道不是目光短浅自作聪明乎?!”
说完,余玄将袖子一挥,不再面对他。
江陵是粮草大营,曹操分与他重兵把守,再者说哪个不长眼的敢来偷袭曹操的粮草。很可能等到赤壁打完,也不见得混得上半分军功。
现在曹操正意图一统天下,没有战功,等将来封赏之时,张辽、张郃等一众小辈的位置岂不是比自己还高。夏侯惇本就对曹操的安排不满,这会儿有到手的大功,哪有不眼热的道理。
刚才只是试探,见余玄说的有理有据,条理分明,这下他也不装了,连忙走下将座,抱拳向他赔礼。
“先生莫要怪罪,方才,我戏言尔。”
见他还是一副气傲的样子,夏侯惇搂起他的肩膀亲热地说道:“先生莫要生气了,今夜我等为你接风洗尘……哈哈哈哈,等会儿我定要以酒赔罪。”
两个时辰后,江陵大营粮仓。
几个矫健的兵士贴着筒仓快步走着,他们脱下了军服,只穿着一身黑色的短衣,每个人腰间还拴着一个枕头大小的布袋。
来到粮仓前,一队看守的并将早已被灌醉,抱着酒坛子横七竖八地躺在火盆前,看样子都已经去见周公了。
见几人来到,从帐后悄悄溜出一人,他挥了挥手将几人招呼过去。
“下一队班守丑时就到,我们要快!哥几个都准备好了吗?”
这人正是朱二,今夜他的任务就是灌醉粮仓的看守,如果能趁机洒上火药,到时候一把火点了,曹军必乱,所有的兵卒都会赶来救火。那时候,他们就能趁乱带上余玄和刘禅溜之大吉了。
这一切当然都是刘禅的安排,包括之前藏在酒缸夹层里的火药,此时也被取出,装在了兵士腰间的一个个布袋里。
江陵大营,主帐之内。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众副将们早就抱着酒壶长醉不起,自从出征到现在,几个月了,他们可是滴酒未沾。这下好了,难得夏侯将军有兴致,让大伙喝了个尽兴。
“以后还靠夏侯将军多多提携啊。”余玄红着眼醉醺醺地举着酒杯,摇摇晃晃站起来,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手上攥着羊腿的夏侯惇哈哈一笑,也举起酒杯喝了小半杯。
今天他已经喝得够多了,丞相把看护粮草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他可不敢放肆饮酒,毕竟“乌巢酒仙”淳于琼的前车之鉴可是历历在目。
就在这时,一个灰头土脸的士卒突然冲了进来,他大口喘着粗气,直接跪在了夏侯惇面前。
“将军,大事不好了!粮仓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