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月感觉自己哭得更凶了。
那些人得到贵妇人的指示,走过来给她穿上嫁衣。
最后在她的头上盖上了一块红绸子,弥月能感觉到自己这副身躯主人的不情愿,可是她的反抗没什么用,最后被人拥着上了花轿。
喜乐的声音环绕着花轿,弥月坐在轿子里,终于能活动手脚了,不过不是她动,是身体的主人在动。
她掀开帘子,看了一下四周,迎亲的时候,会路过一座桥,这新娘子的目光就落在了桥上。
弥月隐约感觉不好,眼看着快走上桥的时候,身体动了动,这女子似乎是想要投河自尽。
果然,轿子停在桥中央的时候,那新娘子喊了停下,轿夫不明所以,真的将轿子停到了桥中央,喜乐也跟着停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花轿。
喜婆急得连忙走过来,“哎呦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呢,好好的花轿怎么能停下来,这不吉利啊!”
新娘子盖子已经被拉了下来,从花轿里走了出来,吓得喜婆就要去拉她。
“这不行,这不行啊!”
可是新娘子已经退到了桥边,在众人的尖叫声中,从桥上跳了下去。
不论弥月怎么挣扎,最终河水还是淹没了口鼻。
窒息感扑面而来。
弥月以为这次的幻灵比较厉害,可以强制性带着她去死亡,没想到她却醒了过来。
还是那面铜镜,还是那个泪流满面哭着说自己不想嫁人的姑娘。
一样的送嫁场景,一样的投河场面。
弥月试图挣扎过,可是却不像云柳那样,又有幻灵的出现。
她一次又一次的投河,一次又一次的跟着那个姑娘死亡,然后,重新回到梳妆的时候。
她都数不清自己投了多少次的河,死了多少次了,那种河水淹没口鼻的感觉真的不太好。
但是弥月告诉自己,不能害怕,若是她怕了这种感觉,幻灵便会找机会趁机而入。
她也不知道自己挣扎了多少次,终于在花轿上桥的时候,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才忍着没有叫停轿夫,这次,花轿安然无恙的渡过了这尊桥。
弥月却没有放松心神,这个姑娘的求死意至很是强烈,错过了桥,她又拔下了头上的金钗,在花轿到底府门前的时候,刺入了自己的胸口。
可真疼啊!
这姑娘对自己真狠。
她又回到了铜镜前,连那姑娘的神色她都看了好多次了。
随着这么多次重来,弥月勉强能控制一些地方了。
这次终于在喜婆的搀扶下,进了府。
她被人一路搀扶进去,喜婆将她的手抓得很紧,似乎是生怕她跑掉了。
弥月没有动,仍由她搀扶进去。
除了脚下,她什么都看不到。
倒是能听到耳边有人在说话,是贺喜的声音。
弥月能够感觉到她旁边站了个人。
“一拜天地——”
弥月被搀扶着转过身,却没有拜下去,她感觉到身边的人也没有拜下去。
周围瞬间就安静下来了,只有唱礼的那个人还在喊着。
“一拜天地——”
在这安静的大堂里,这声音显得很是刺耳。
弥月背脊挺直,没有拜下去,忽地眼前一亮,竟是盖头被人掀开了,掀她盖头的,正是身旁之人。
虽然面貌不一样了,可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他们还是认出了对方。
可就在这时,又回到了之前的那副场景。
弥月再次坐上花轿,经历过之前的场景,又到了拜堂的地方。
随着唱礼人的声音落下,一只手伸了过来,扯了扯她的衣袖,她感觉自己好似能动了。
“一拜天地——”
她发现,只要她不动,周围就会变得很安静,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随着她弯腰,周围又想起了说话声。
“二拜高堂——”
从她的视线里,能看到对面的两双脚,弥月顿了一下,还是拜了下去。
“夫妻对拜——”
之前那些,弥月还能安慰自己是假的,可闻溯却是真的,哪怕他用的不是自己的脸。
可只要她不动,周围就会陷入沉默,弥月皱了皱眉,还是拜了下去。
“礼成,送入洞房——”
弥月被人搀扶着送进了洞房,她坐在那里,听着外面热闹的动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听那喜婆喊道,“姑爷来了。”
弥月看到有一双脚走了过来,她坐在那里,却不能动弹。
头上的盖头被揭开了,那喜婆笑开了花,拿着一个托盘过来,上面有一把用红绳绑了个剪刀。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闻溯的动作似乎也有些僵硬,他伸手那剪刀剪了一缕自己的头发,放到了托盘中的红绳上。
喜婆笑吟吟的看向弥月,“新娘子,该你了。”
弥月的手指很是僵硬,有些伸不直。
一只手拿过了剪刀,替她剪下了一缕头发,将他的头发放在了一起,并用红绳将头发绑定了结。
喜婆不停地说着好话,又端来了合卺酒。
喜婆又将合卺酒端了过来。
弥月也感觉到了,她似乎做的越多,便能拿到越多的身体控制权,方才还僵硬的手指,现在已经能动了。
她伸手那个一个酒瓢,巴掌大小,有一根红绳将葫芦柄的位置连了起来。
闻溯也拿了一个,二人一起喝下了合卺酒。
饮下合卺酒的那一刻,眼前的喜房碎裂,他们也恢复了原本的模样,维持着喝酒的动作,互相看着对方。
苏轻玉气得摔了手里的东西,“看来你这幻境,也不怎么样。”
卫弥月又一次破了幻境,偏偏之前赤未自信这一关他们过不去,可是现在却是她过去了。
赤未也是满眼赤红。
这个幻灵在凡世是一个被父母强逼着嫁人的女子,她要嫁的那个男人,可不是什么良人,所以她才会在桥上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一般人修士入这幻境,只会在她一次又一次的死亡中变得绝望,让自己浑浑噩噩的,失去自我意识,将自己当成那个寻死的女子,最后跟着她跳入河里,灵魂被幻灵吞噬。
没想到这个卫弥月居然一直很清醒。
赤未目光落在闻溯身上,觉得这应该同魔神有关系。
他低声念着什么,一块木牌落了下来,正正好落在闻溯的身上,他瞬间就被吸了进去。
弥月只以为他还是入了幻境。
可是她的幻境却是久久没有过来。
正想着,一股黑气忽然飞了过来,弥月侧身避了过去。
那黑气化形,正是赤未的模样。
弥月虽然不认识他,可这琉璃镜里,能够来去自如的,也就一个赤未了。
寐妖是男女同体,赤未的声音和样貌都是时男时女。
只是打了几个回合,赤未不是她的对手,转身便逃走了。
他走的时候,上空有道白色的缝隙,弥月踩着落霜剑跟了过去,发现那缝隙后面,竟然就是县太爷的家。
站着的地方,就是被烧毁的那间屋子。
她出来了吗?
这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弥月小心的往前走着,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妖,妖女,你是那妖女?你居然没有死?”
说话的,正是那县太爷。
他看见弥月,如同见了鬼一般。
他明明看见弥月被烧死的,怎么会突然出现的?
“来人,快来人啊!”
弥月顿了一下,一时间有些不确定,这里到底是不是幻境。
眼看着那些护院围过来,弥月自然不能同他们打起来,万一误伤就不好了。
她御剑离开了县太爷的家。
大街上人多了起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气,弥月还能听到他们的议论声。
“姑娘,姑娘!”
弥月顺着声音看过去,说话的是那家客栈的掌柜,他正冲着她招手呢。
“姑娘,县太爷说,那专门抓姑娘的大妖被除了,是真的吗?”
“你在问我?”弥月愣了一下。
“可不就是你,姑娘你不是说,自己是修士吗?对了,跟在你身边的那位公子,他去哪儿了?”掌柜脸上的喜意不似作假,弥月试探着问了几句,他也能对上。
幻灵再厉害,也不能做的这样逼真,看来她是真的出了幻境。
那阿溯呢?
他怎么办?
见弥月愁眉不展,掌柜觉得定然是那位公子出了事,也不好再提其他的。
“姑娘,要不我把那位公子的房费退给你吧。”
“不用了。”弥月摇了摇头,她得在这里等闻溯。
掌柜点了点头,见弥月神色不是很好,想要问的话也咽了回去。
不过不妨碍他心里高兴,听到来往的客人讨论大妖被除掉的事情,还会跟着说上两句。
弥月坐在角落里,就听到他们大声说话。
一连等了几日,都没有看到闻溯的身影,以闻溯之能,他应该不会被那些幻境困住才是。
弥月疑心他出了什么事情,正要去那琉璃阁查看一番,却见琉璃阁已经关了门。
“这是怎么回事?”弥月随便抓住了一个路人问道。
那人看了一眼,“这里啊,这家店面卖的镜子有问题,就是那镜子把大妖吸引来的,县太爷发现之后,就让人把镜子给收了,所有的镜子都给销毁了,这店铺自然也就给封了。”
“那掌柜被抓的时候,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无辜,不知情,还想着瞒过县太爷弥,多亏了县太爷英明,才没让他骗过去。”那人对着琉璃阁不屑的呸了一声。
弥月找不到人询问,心里隐约有了不好的感觉,转了一圈没什么收获,便干脆回到了客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