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期两天的旅程结束,酒店需要在第三天中午退房。秦绒玩得有些累,睡得有点久。醒来的时候,时行云已经收拾好了全部行李。
无忧无虑的梦,终究有醒来的时候。短暂的休歇,是为了更好地启程。
两人离开房间,下到一楼。秦绒在一旁稍作等待,时行云去办理退房手续。
这两天几乎没看手机,她点进微信朋友圈里慢慢划着,浏览自己错过的照片。
屏幕上方忽而弹出一条新消息:
【妈妈:绒绒,你现在忙吗?有时间接个电话吗?】
柳清蕊从没发过这样的消息,秦绒第一反应是妈妈那边一定出了什么事,赶紧切换到通话界面,拨通妈妈的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便被接通,秦绒率先开口:“喂,妈妈,怎么了?”
“绒绒啊,其实这事情不应该找你……”柳清蕊的声音听上去十分疲惫。
语气里的迟疑仅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她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白问道:“之前妈妈给你的生活费,你都用完了吗?还有没有剩一些?”
爸妈的生意一向稳健,这么多年,从来是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单方面地给她打一大笔钱,既不在乎上次的钱是否花完了,也不关心都花在了什么地方。
现在妈妈忽然这样问,绝对是出了什么大事。
“还剩不少。”秦绒忧心的握紧了手机,“妈,到底怎么回事?”
柳清蕊欲言又止:“绒绒,电话里说不太清楚……”
“那您方便见面吗?我现在在阜海。”她少有地打断母亲的话。
“你怎么在阜海?”柳清蕊吃惊地问,不过很快便接受了这一情况,“见面也行,那我发给你一个地址,你快到的时候,再给我打个电话。”
“好。”秦绒说完,还没来得及再见,电话那头便只剩下了忙音。
过了几秒,她才慢慢把手机放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等待柳清蕊发来位置。
时行云办好退房回来,便看见她怔愣地站在原地,情绪明显不对。
眉心轻蹙,隔着段距离便喊她名字:“绒绒。”
秦绒没有回应,他加快脚步,又喊了一声。
这一次,她转过了脸,表情有些茫然。“时学长。”
“我妈妈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忽然问我手里还有没有钱。她没解释原因,但答应我可以见一面谈。”秦绒尽力保持镇定,简要说明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时行云听完,神情也认真起来:“她说在哪里见面?”
“还没发——噢,来了。”秦绒把柳清蕊发来的地点转发给时行云。
是一栋办公大厦。
“好,那我们先去找你母亲。”他说。
地铁耗时太久,两人打车前往。
路上,秦绒忍不住胡思乱想,一会儿猜测是不是爸妈生了病,或者出了什么意外,一会儿又想是不是生意遇到了问题。
猜来猜去,得不出个结论。她无意识地把手攥成拳,依次按响每一个指关节。动作进行到一半,时行云拉过她的手,盖在自己的手掌间。
“别担心,事情可能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如果你处理不了,就告诉我,我也可以帮忙。”
秦绒机械性地点了点头。
爸妈平时工作太忙,她还没找到合适机会提起自己和时行云的事。和他商量过后,秦绒决定先由自己去见母亲,时行云则在附近的咖啡厅等她。
如果需要帮忙,或者适合介绍他出场,秦绒再给他发消息。
秦绒走进大厦,上到柳清蕊指示的楼层——正是爸妈的公司。柳清蕊出来接她,直接带她去了办公室。
桌上摊放着许多文件,柳清蕊把它们一一合上,收拾到一边,而后才坐下。
两人之间,隔着宽宽的一张老板桌。
柳清蕊的神情虽然疲惫,但外表看来来依然干练。她给秦绒倒了果汁,秦绒接过,忍不住开口:“妈,您在电话里提到的,究竟是什么事?您和我爸还好吧?”
“绒绒,你别担心,只是一些生意上的事,我和你爸爸都没事。”柳清蕊说道。
“你应该知道咱们家做的是酒类进口贸易吧?其中一个主要的进口地是欧洲,通过航运送到咱们这边来。”
“但是今年欧洲气候异常,航道水位过低,很多货船都无法通行。咱们的一批货也被堵在路上,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秦绒点点头,示意自己能听明白。
柳清蕊继续道:“这批货回不来,没法变现,我们手里的流动资金有限,一直消耗下去,容易造成资金链断裂。”
“而比较好的解决方法,就是添一笔钱更换运输方式,虽然成本更高一些,但至少能保证货物送到手里,资金正常运转。”
秦绒听懂了:“所以,您问我有没有钱,就是想凑出运费的差价。”
柳清蕊点了下头,“你出的钱,算公司对你的借款。”
面对自己的母亲,秦绒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直白地表示:“这么多年,您给我的钱,除了日常生活花费,我大多都存着,还通过理财获得了一些收益。我都转给您吧?”
柳清蕊“哎”了一声,“你留下几个月的生活费,以备不时之需。”
秦绒分配好金额,吧剩余的钱全都转回了妈妈的卡里。
“谢谢,这样就足够了。”生意的事尘埃落定,柳清蕊放松不少,关心起秦绒的近况:“对了,你来阜海是旅游吗?怎么没提前告诉我?”
如果想透露出时行云的存在,当下无疑是个不错的机会。秦绒措辞片刻:“妈,这次到阜海来,是我男朋友带我去迪士尼乐园,为我庆祝生日。”
柳清蕊捕捉到她的用词,重复了遍:“你男朋友?”
“嗯。”秦绒应了声,正面回答:“妈,他叫时行云,是坪大金融系的学长,曾做过爷爷的学生。”
“这么说,你爷爷已经知道了?”柳清蕊的眼神有些复杂。
秦绒没有否认。
女人的胳膊撑在老板椅的扶手上,拄着下颌,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绒担心一下说得太多,反而会引起母亲的抵触,因此也保持着沉默。母女俩对坐无言,直到会议室的门被人敲响,才打破了屋里安静的气氛。
一道男声在门外响起:“柳总,有份文件需要您签下字。”
“知道了,稍等。”柳清蕊拔高声音回应,长长地叹了口气。
“绒绒,你爷爷对待后辈的要求很高,如果他都没有异议,那么你男朋友一定是相当优秀的人,我和爸爸也不会反对。”她一番话说得中肯,没有因为与爷爷之间的分歧而有所偏见。
她继续道:“只是可惜最近实在太忙了。难得你们也在阜海,我却连和你们吃一顿饭的时间都腾不出来。”
如果是遇到时行云之前,秦绒会为母亲这番话而感到难过。但现在,她十分坦然:“那等您和爸爸忙完这阵,我们打个视频通话,我把他介绍给您们。”
柳清蕊仔细盯了女儿一阵。
明明外表看起来和记忆中的相差无几,却能明显地感觉到,秦绒长大了。
“好。”柳清蕊站起来,把她送到办公室门口。秦绒向母亲挥了挥手:“您忙吧,我自己走就行。”
秦绒推门离开,抱着文件的男人上前两步,得到柳清蕊的允许,走进了办公室。
整个公司里几乎没人说话,尽是敲击键盘和点击鼠标的声音,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秦绒没有过多停留,径直下楼,去找时行云汇合。
听过事情的来龙去脉,时行云思忖半晌,问她:“如果你母亲那边的钱不够,我手里还有些富裕。”
平时遇到大小节日,他都会给她送礼物,这次阜海之旅更是他出的钱,秦绒不希望因为自己爸妈的生意再麻烦他,赶忙摆手:“不用的,时学长。我妈自己有点钱,再加上我的足够了。”
她顿了顿,又补充说:“况且,时学长已经帮上忙了。我是高中那会儿听了时学长的讲座才开始理财,刚刚转给我妈妈的钱里面,有几千块都是理财带来的收益。”
时行云没想到还有这层因果,讶异地挑了下眉,“都是你自己选的投资标的?”
秦绒点点头。
“那你胜率还蛮高的。”他评价道。
“有些专业的内容看不太懂,我多数时候是靠直觉。”秦绒不好意思地解释。
确认在阜海没有其他待办事项了,两人乘车前往机场。
等候飞机的功夫,时行云用手机登录邮箱,给秦绒展示了一封邮件。
邮件的抬头处印有“荣润天世”的品牌商标,秦绒觉得熟悉,仔细回忆片刻,记起来是上回和秦爷爷一起吃饭时,时行云提起过自己想要入职的私募基金机构。
“荣润天世今年的实习生招募开始了,我投递了简历。简历初筛已经通过,邮件的意思是通知我参加现场笔试。”时行云说。
秦绒抬头看他,为他感到高兴:“太好了,现场笔试是哪一天?”
“下周三,还有时间准备。”
他们所坐的位置正对着落地窗,透过窗子,可以看到机场的跑道。
一架飞机正在跑道上滑行,速度越来越快,直至顺利地离开地面,昂首飞向天空。
云层遮住了太阳,室外的光线黯淡下去。玻璃窗上,更加清晰地反射出两人相依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