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风起念

    故事的开头好像有些久远,也是,幼年的旧事还能记得,也算是一种心动吧。

    那年堪堪五岁吧,也许是六岁,我随着母亲去了姨母家,前几日才归宁的姨母那儿。姨母是庶出,成了裴家新妇,虽说是是续弦,但好歹是个妻,也算是高嫁。我称她叫宁姨。

    “宁姨。”姨母早早在阁外等我和母亲,瞧见姨母,我就跑进姨母的怀里。

    “哎呦,我们之之,可真是愈发好看了呢。”姨母总是这样,见我就夸,可就算这样,我还是被夸的不亦乐乎。在她怀里咯咯直笑。

    后来,我和母亲跟着姨母进了正堂,当下是初春还有些冷意的,里头生了炭火,暖和不少。

    如今也不记得母亲和姨母聊了什么,大概就是什么孩子不孩子的。那时年幼,顿生无趣,瞧着窗外新生的随风柳絮,脚下便站不住了。

    母亲便让锦山丫头跟着,随我去了。

    寻着柳絮起处,我不知不觉便到了池边水榭。瞧见一人儿,小手握着大毛笔,颤颤巍巍地写着什么,爹爹也喜欢这样。那时觉得他奇怪,好好的小孩,学着大人模样是做什么啊,这也没有人看着,也讨不来什么夸奖,所幸他生得不错,家里的哥哥,以及见到的所有人中都没有他好看的,不,除了爹爹,其他人都没有他好看。

    我跑到他的面前,自作主张地让锦山把我抱上他对面的石凳。看着他写。我也不识字,就是这样看着,有些新奇,因为这字对于看过大家笔墨的我来说,太丑了,和爹爹不能比,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他许是太入迷了,良久都没有发现我。我想这应该就是那个母亲嘴里,记在姨母名下的那个死了娘的哥哥吧。

    “喂,你不冷吗?”我猛地出声。

    对,他真的太入迷了,被我一惊,手中毛笔惊落。弄了个满纸污墨,字迹也淹了个大半。

    他瞧着我,再瞧瞧黑了的纸,红了眼眶,咬咬嘴唇,好一副可怜样。我已经做好了被骂的准备,低下了头。

    可是他只是瞧着墨染了的纸,一言不发,眼泪也只是打转,没有落下。

    “我...你...”我也憋不出一句话,我跳下石凳,走到他面前,扯了扯他的衣袖,也哭给他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没有回我,收拾了笔砚,拎起脏了的纸,就要走。

    “我已经说对不起了啊,你回来嘛,我...我...我让爹爹帮你写一份,肯定比你自己写得好看。”我提起裙子,跑着,企图赶上他。那曾想跑了两步就摔了一鼻子灰。

    我立即开始哇哇大哭,锦山丫头不会说话,但是极其聪明,没有上前抱起我,只是看了看我身上有没有擦伤。

    那时他果真回头了,看了一眼我和锦山丫头,然后好像放慢了脚步,不过还是没有停下,继续向前走。

    这可不在我的“掌握”之中。我麻溜地爬起,跟上他,我真真觉得是自己跑得快,他被我追上了。

    他回头。

    “可以让我看看吗?”我指了指那张纸。我当时觉得字不重要,大概这纸才是重要之物,多半是价值千金,不然他生生红眼做什么,见惯了爹爹选纸,不敢自夸,大半类的纸我都识得,“我就想看看。”

    可刚才端看了他写字良久,都没有看出是什么名纸,可能是自己没有见过。

    他没有回应。

    “我就想摸摸。”我绕了绕衣袖。摸上一摸我就记住了,定能给他找个一样的。

    我再抬眼,他的眼里已经看不见伤心意了。

    “喂,你叫什么?”

    “我叫姜榆,你也可以叫我之之。”我靠近他一步。爹爹早早为我选了字,时之。我觉得之之好听极了。

    “你可以抱抱我吗?”我抬头瞧着他,扯了扯他的衣袖,“刚才摔疼了...”

    没有人会拒绝这样的之之的。

    果然他把纸和笔砚作势要给锦山丫头。

    “给我吧。我来拿。”

    我把笔砚抱在怀里,而他抱着我。

    我指指对面岸畔的新柳:“我想去那儿。”

    就这样两个小人儿,不对是一个小大人,和一个小人儿,走过初春的窄桥。我怀揣着笔砚,偷偷得摩搓着手中宣纸。

    这桥很短,短到我才摸了一角就到了柳树之下。

    我挣扎着要下来,可能他有点累了,而锦山在桥的那头。

    落地,春土柔软,春风和顺,柳絮洁白。

    “你叫什么名字啊。”我真的很好奇。不想再叫喂了。

    他抬头看着柳树。

    我也看着。

    柳树还有些光秃,不过没有冬日里那般孤单了。

    忽的,冷风又起,在柳树之下,没有柳絮拂面,只是目光随着絮花而起,瞧见了一番新景。

    “屿洲。”他终于开口了。

    时之彼岸,岸之未央。得见屿洲,若岸将至。

    “是哪两个字啊?”

    他拿过笔,接着笔上余墨和残纸,写下屿洲。

    顿笔,又写下姜榆二字。

    “可是这样写的。”

    我点点头,又看看“屿洲”,夸道:“你可真厉害。”

    他朝我笑笑,对我说道:“我也有个妹妹,可惜...”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看着远处,柳絮消失的地方,淡淡地笑着。

    “哦。”我故作冷漠。

    两人就这样坐着,姜榆也不敢打扰他,靠着他睡着了。

    ......

    再后来,就是在饭桌上了。

    母亲说吃完了,我们就该回府了。

    临走时,我告诉宁姨,让她代为转告,我会再来的。

    毕竟我还欠他一张“名纸”呢。

    明日,明日我就求着母亲带我再来。

    可是,明日我没有找到那纸,我在爹爹的书房也找了,一张张摸去,还是没有。

    找了几日,我便有些忘记了。妆奁之上,也已经堆了半指厚的纸了,都是些相似的,可终究不是。

    再后来,我大概真的忘记了吧。便没再找过了,因为已经忘记那纸的感觉了。

    屿洲二字,也已经深埋了。当时的场景也被我加了很多美好,也许并不是那般光景,除了人和地方是一样的,或许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连屿洲二字也记错了。

    所幸,是对的。

    其实姜榆不配屿洲。应该告诉他,我叫时之的,也许这般记忆深刻一点。

    姜榆应裴舒。

    因为白榆是星星,望舒是月亮,白榆伴望舒,夜夜不分离。

    ......

    再次见到他。

    不是我去,而是他来...

    那年,我十五。

    那日晨光熹微。一如往常,我去给父亲早茶。

    便看见了他,一时没有认出。

    只是觉得好看,堪堪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有些不和礼数。

    之前低头是自身羞欠,而今低头是从德压人。

    “裴舒啊,下月的春闱可有把握?”父亲有些老了,声音里有了岁月。

    “多谢姨丈关心。晚辈尽力便可。”

    其实说是尽力,哪会甘心落榜啊。

    后面,我便听不得了,父亲送了他一台砚,留了他吃饭。

    我和他虽说同桌而食,但是并无一言相叙。

    待到他走时,转身之后,我才回过神来。

    原来是他。

    我提了衣裙便小跑回了房中,也不知是否赶得上,拿了盒中包好的一叠纸。

    他在向门走着,眼见已经上了轿子,我才刚刚瞧见府门。

    府门渐渐合上。

    “屿洲?”带着些许试探的语气,比平时的声大了些。

    也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到了府门边,我放慢了脚步,慢了下来。

    本欲踏过门阶,却不知道为什么抬起的脚,犹豫了一会没有放下。倒是缩了回来。

    我不知道原来他是听见了的,他有在等我,可惜我没有勇气。

    可是,后来,当我有了勇气时,他却退缩了。

    那日夜里,春风柔软,月朗星稀,我对着月亮祈祷他可以上榜,祝他前程似锦,如愿以偿。

    我在藤椅上吹着风睡着了。

    之后的早晨,不知为何,日日的早茶有了滋味。

    少女怀春,于我而言,只是匆匆两面,许是他太过惊艳,让人过目不忘。

    好像有了月亮的天空,才可能会有星星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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