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响起，最后一门考试结束。

    太阳刺眼毒辣，树梢的枝叶被风拂过摇摇欲坠，学校外成群等候的家长坐立难安、心急如焚。

    “终于快结束了。”

    “这两天连带着我也跟着紧张，生怕哪里出点差错。哎你们家孩子有没有说考得怎么样？”

    “我家孩子昨天回来什么也没说，我也不敢问，只能等最后结果了。”

    .............

    家长和记者团团堵在学校门口，水泄不通，都在翘首盼着第一个出来的孩子。

    陈懿拿着准考证和文具袋穿过洒满金色阳光的走廊，一瞬间有些恍惚。

    所有都归于风平浪静。

    应该很高兴的，但她并没有感到兴奋的情绪涌入大脑和四肢，停下脚步，看向窗外的太阳，眸子里盛满迷茫，伸出手试图抓住些什么，却只有一片虚无。

    回到家后，陈懿轻轻关上房门，转身盯着满桌的复习资料和书柜旁摞得有成年男性那么高的卷子题集，突然大滴大滴的泪水顺着脸颊滚落。

    这一路，她走得太累太累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床上睡着了。

    醒来时，天色已暗淡下来。

    陈懿刚一打开手机，就弹出好几条未接电话的提醒，是夏琬打来的。

    点开微信，消息接连轰炸。

    陈懿连忙起身穿好衣服，和高晓慧打了声招呼就出门了，匆匆拦了辆车往邱海晟发来的定位赶去。

    车窗开得很大，迎面吹来的风让陈懿的脑袋清醒了不少。

    地点是之前给白姜皓庆祝生日的那家饭店，邱海晟依旧点了个包厢，2004。

    陈懿缓缓推开门。

    “surprise！！”

    是一束洋桔梗。

    陈懿愣住了，手有些抖，但还是稳稳地接过花。

    纯白花瓣上甚至还带着水珠，看得出来花的主人打理得很用心。

    “喜欢吗？”

    陈懿有些失神地点了点头，低声喃喃道：“喜欢。”

    眼睫低垂翕动，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邱海晟没给陈懿反应的时间，直接打了个响指，眉飞色舞道：“那就行，快坐，我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此时，饭店外的白姜皓正倚在银杏树旁逗脚边绕来绕去的小猫，听到耳机里传来女孩淡淡的声音，以及那一句“喜欢。”，嘴角不由得扬起好看的弧度。

    看着桌面上的酒，陈懿微微蹙眉。

    邱海晟却不由分说，把酒的盖子打开直接给陈懿和夏琬一人倒了一杯，“拜托，庆祝我们高考结束 ！”

    陈懿和夏琬对视，同时默契地摇了摇头，接过杯子。

    许是包厢内太闷了，陈懿的脑子也有些糊涂，直接往下灌了一大口，酒水顺着咽喉滑落的瞬间，能感觉整个人都火辣辣地烧了起来，当即咳了几声，脸颊也迅速染上一抹绯红色。

    夏琬有些担心地拍了拍陈懿的背，“没事吧？又不是饮料，怎么喝这么猛？”

    陈懿却摇了摇头，像是被按下了什么开关一样，竟拽过一旁的酒瓶，刷地给自己倒满，眼神一下失去对焦，笑了笑，“我没事.........毕业快乐。”说完就又猛地灌下去。

    她也忘了自己到底跑了几趟厕所，眼前晕的厉害，却还是不知疲倦地抱着杯子喝。

    说不明白为什么，只想短暂地麻痹自己。

    不知道过去多久，陈懿恍惚间听见说话的声音。

    “你快进来吧，哎没事的，她已经醉得一塌糊涂了。”

    “主要我也不知道她们酒量这么差，喝得还这么狠，拦都拦不住。”

    白姜皓一进门，就看见四处一片狼藉。

    邱海晟死死拽着试图跑掉的夏琬，“姑奶奶，那边可是窗户啊！”好不容易看见白姜皓来了，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急急道：“我去把夏琬送回家，懿姐就交给你了。”

    白姜皓也顾不上跟邱海晟算账，长叹一声，慢慢向陈懿的方向走去。

    而陈懿就静悄悄地趴倒在桌面上，发丝凌乱垂下，脸颊的绯红蔓延至耳根，眼睫紧闭，眉头皱在一起，嘴里还在轻声嘟囔着些什么。

    下一秒，陈懿就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干燥的怀抱，鼻息间满是让人心安的味道，不由得轻轻蹭了蹭。

    头顶似乎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酒量不好怎么还不懂拒绝。”

    陈懿眼睛还没睁开，头颅微微仰起，颤巍巍地举起一根手指来回摇晃反驳道：“没有、没有，是我想喝的。”说着还打了个酒气熏天的嗝。

    白姜皓却没有任何回避的意思，只是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些，嗓子里溢出一声淡淡的哼笑，“怎么总是这么笨。”

    陈懿终于费劲地睁开眼睛，盯着近在咫尺的侧脸，不禁皱了皱眉。

    白姜皓以为陈懿认出他了，但陈懿只是抬起胳膊，轻轻抚过他的眼睫毛，含糊地说：“你的眼睛.........真的好漂亮啊、好像在哪里见过、”

    白姜皓有些哭笑不得，陈懿却又接着说：“我其实有好多、好多想说的。”

    白姜皓把外套脱下来，裹在陈懿身上，随后把包和花拿在手里，又把人稳稳地托在背上。步伐很慢很慢，动作的幅度很轻，生怕惊扰到背上的人。陈懿没有丝毫困意，絮絮叨叨，一如那年不小心喝醉酒一样。

    “高三时我还能考年级第一呢。”陈懿忍不住嘿嘿两声，语气里带着点不同寻常小骄傲，“你说我是不是还蛮厉害的？”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白姜皓的耳廓周围，“嗯很厉害。”

    陈懿有些不满地撅了撅嘴，“那你怎么都不夸夸我。”

    白姜皓低低地笑了，陈懿等了三秒还没听到白姜皓的夸奖，环着白姜皓脖颈的胳膊收得更紧了，下一秒却听到白姜皓说：“是我见过最坚强最厉害的人。”

    陈懿有点呆呆的，喝完酒的大脑还转不过来，忍不住接着问：“有多厉害呢？”

    “宇宙超级无敌霹雳厉害。”

    陈懿笑得很开心，脑袋都跟着摇摇晃晃的，“我今天收到一束花，很漂亮很漂亮。”突然却一惊，“我的花呢！！？”

    白姜皓轻轻抬起一只手，示意陈懿看他手里，“我拿着呢。”

    陈懿这才松了口气，喃喃道：“不能丢、不能丢、”

    白姜皓却莫名有种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忍不住问道：“是因为邱海晟送的吗？”

    明明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能感觉说话的人很委屈，满是酸酸的气泡咕嘟咕嘟。

    陈懿闻言摇了摇头，“因为以前有人说过，要种洋桔梗.........给我。”

    白姜皓愣了一瞬。

    蝉鸣声响彻整个街道，陈懿还说了很多无厘头的话，但白姜皓句句都有回应。

    “柠檬最近胖了不少，就是老和小区里别的狗狗打架。”

    “胖点也好，抱起来软软的。”

    ………

    突然一丝冰凉划过脸颊，迟来的雨要开始下了。

    白姜皓仰头看向天空，团团乌云缓慢飘移，一点点遮住月亮。

    白姜皓思忖了下，就近找到公交站牌暂时避雨，扶着陈懿慢慢坐在长椅上，“等雨小一点，我们再走。”

    其实完全可以直接打车离开，但白姜皓想再多待一会..........一会就好。

    陈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眼睛紧紧追随倚着站牌的白姜皓看。

    白姜皓单手抄兜，忍不住想要逗逗她，“看什么呢？”

    陈懿却突然站了起来，一点点靠近白姜皓。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一点点拉近。

    白姜皓好看的眉一挑，很是意外，身子却没动，他倒想看看陈懿想做什么。

    下一秒，陈懿踮起脚尖，凑了过来。

    冰凉的唇轻轻贴在白姜皓上扬的嘴角。

    陈懿歪着脑袋，眼睛早已闭上，睫毛颤动着，刷在白姜皓的眼睑下有些痒痒的。

    那一刹那，白姜皓大脑一片空白。

    橘黄色的路灯柔柔地打在两个人身上，在地上落下两个重叠的影子。

    来往的车呼啸而过，声声掠耳，不过那不重要了，白姜皓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宛若蜻蜓点水的一个吻。

    就在陈懿想要缩回去的时候，白姜皓却把陈懿扯了回来，“睁眼，看着我。”

    两人鼻尖相抵，呼吸死死纠缠，眼睛里全是对方的倒影。

    不知过了多久，白姜皓才把人松开，陈懿就像濒死的鱼一样大口喘着气。

    白姜皓俯身把陈懿凌乱的头发理好，长长叹了口气，“真是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