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姜皓愣了愣，但反应很快，只是眉头紧了紧，淡淡道：“帮同事来拿点药，刚好碰到有人在寻求帮助。”
陈懿闻言紧紧盯着白姜皓的眼睛，试图找到某种说谎的端倪。但白姜皓没有任何畏缩，直直迎着陈懿探究的目光。白姜皓多年来的办案经验，早就训练出在说谎被怀疑时也能保持镇定自若的状态。
他深知自己不该再继续隐瞒，可如果说出真相，又该怎么说。难道要说，其实我从未离开，一直在你身边。他不敢想象这会给陈懿带来多大的心理负担，他只想让陈懿幸福快乐。
陈懿收回视线，只是眼底依稀可见淡淡的失望。差点她就相信了呢，不过白姜皓自己知道吗，他在高度紧张时，左手的食指会不由自主的动作。
他不说，她就自己去找答案。
整理好情绪后，陈懿却突然想起什么，“你是不是也被停职了？”语气中夹杂着些许愧疚和不安。
白姜皓却无所谓道：“嗯。”
陈懿：“对不起。”
白姜皓看着陈懿微垂的脑袋，忍不住笑了，“为什么？”
陈懿的声音变得更低了，“如果不是因为我……”
话还没说完，陈懿的嘴就被抵上了一根食指，堵住了接下来的话语。
白姜皓俯下身，额头之间咫尺距离，仿佛下一秒便会抵在一起，澄澈的眼睛盯着陈懿，眼底满是认真，“在我这里，你永远不需要说对不起。”
陈懿大脑顿时轰的一声作响，还没等陈懿细想，白姜皓又继续说道：“走吧。”
陈懿愣了愣，下意识问道：“去哪？”
白姜皓笑了笑，“带你去吃早饭。”
白姜皓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明明是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却不知道是他多少年来求之不得的事情。
他们选了一家拉面店，坐下后，白姜皓朝老板喊道：“两碗牛肉面。”
“都不加香菜。”
话语一出，两个人都愣住了，只有老板爽朗的声音和其他顾客嘈杂的声音回荡在店里。
刚刚陈懿下意识地说出那句都不加香菜，和白姜皓的声音叠在一起。
陈懿有些不敢看白姜皓的眼睛，脑袋顿时低垂下去。
等等，我为什么要回避？
陈懿这么一想，便立马抬起头来，却直直撞进白姜皓充满笑意的眼底。白姜皓正在擦拭着筷子，见陈懿终于抬起头来，便把筷子递给陈懿。
陈懿有些恍惚，世界的一切仿佛都慢了下来，好像昨日的种种在重新上演一样。
陈懿动了动嘴，还没等说什么。老板端着两碗面放到两个人面前，笑呵呵地说：“小两口很恩爱啊，都记得对方的忌口。”
话语一出，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起来，陈懿耳根涨得通红，慌乱地摆摆手，说：“我们不是！”
老板又瞅了一眼稳如泰山，面色没有丝毫变化的白姜皓，笑意更深了，“你们年轻人的情调嘛，我都懂、都懂。”说完就转身走了。
这下，陈懿瞪着眼睛看向白姜皓，“你刚刚怎么不解释一下？”
白姜皓不动声色地把碗里的牛肉慢慢夹给陈懿，懒洋洋抬眼道：“你不是都解释了么，我还说什么。”
陈懿思索了一秒，觉得白姜皓说得还挺有道理，却在下一刻看到了白姜皓眼底的戏谑，忍不住在桌下轻轻踢了脚白姜皓。
力道很轻，却宛如一道电流从两个人肢体连接处极速穿过，让两个人都愣住了。
他们是谁，一个是三甲医院的手术还没失败过的儿科主治医生，一个是公安局破案无数的刑警队长。
不再是高中生，更不是十八岁会因为一句话就变得冲动心悸的少年。
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因为对方就在身边而变得幼稚。
意识到这点的两个人仿佛有种浑然天成的默契，都低下头开始吃饭。
快吃完的时候，白姜皓拿出一张纸条放在桌上，陈懿有些不明就里，白姜皓缓缓说道：“解决问题。”
半小时后，陈懿和白姜皓站在小区门口，望着破旧的单元楼。
陈懿却犹豫地停下了脚步，伸手拽了拽白姜皓的衣袖，男人也停下来，静静地等待着陈懿接下来的动作。
陈懿有些艰难地开口道：“要不还是算了吧。”
白姜皓像是看穿了陈懿的内心所想般，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没事的，我已经提前打过电话询问过了。”
白姜皓的话就像某种镇定剂般，抚平了陈懿的一切不安，陈懿深吸了一口气，“好。”
老式的居民楼，没有电梯，台阶又陡又狭小，角落不知粘糊着什么不明物体。灰蒙蒙的窗户半掩着，透不进来多少光线，到处都充斥着压抑的气息。
陈懿和白姜皓一前一后往上走着，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来找那天的实习生郝珊，希望她能出面解释，让真相大白。
在一扇贴满小广告的铁门前停下，白姜皓抬手轻叩房门。依稀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稍等！”
片刻后，“咚咚”的脚步声响起，“滋啦”一声门开了。一个女孩肉眼可见的憔悴，黑软的刘海塌塌的贴在额头上，额头隐约可见沁出些许的汗意，怯怯道：“请进。”
陈懿和白姜皓下意识互相看了一眼，点点头，慢慢走进屋子里。
屋子虽然很小，但收拾装扮得却很温馨，没有一丝脏乱的痕迹。郝珊让陈懿和白姜皓先坐在沙发上，随后快步走进厨房，端出两杯水，送到两个人的面前。
不知为何，陈懿心头划过一阵不详的预感，她总觉得郝珊的眼神有些躲闪，似是不敢直视她和白姜皓。
郝珊站在两人面前，有些手足无措。白姜皓叹了口气，说：“你也坐下吧，我们今天来就是想了解一些情况。”
郝珊惴惴不安地坐下，双手放在膝头，手指却暗暗揪着裤子，：“好、好、”
白姜皓也察觉到了郝珊的紧张，“不用紧张，我们就是简单问问，你那天没有受伤。”
郝珊闻言很快摇了摇头，“没、没有，就是擦破了点皮，现在没什么大碍了。医院先让我回家休息几天，警方让我等待调查结果。”
陈懿暗暗松下一口气，没事就好。
白姜皓紧接着认真道：“你应该也看到网上的舆论走向了，现在的形式对我们很不利，已经影响到我们的工作了。”顿了顿才继续说道：“警方的调查还得一段时间，但我和陈懿现在已经被停职，不论怎样，还是希望你能出面为我们解释作证，尽快解除误会。”
谁料，郝珊面色苍白地摇了摇头，“抱歉，我、我不能。”
陈懿和白姜皓都愣住了，他们不明白，为什么郝珊会拒绝。
“珊珊，你在和谁说话呢？”
一个头发花白，脸上褶皱都堆叠在一起的老人推开房门，颤颤巍巍走出来，眉眼间尽是和蔼慈善。
陈懿和白姜皓向声音的方向看去，郝珊连忙几步小跑，上前扶住老人，“奶奶，您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在房间里好好休息的吗。”
老人笑眯眯地说：“我听到外面的动静就出来看看。”说着便看向了陈懿和白姜皓，“你们是珊珊的朋友吧，好久没见珊珊带朋友回家了。”
两人先是沉默了一番，陈懿笑着开口道：“对，我们来看看珊珊怎么样。”
不知道郝珊有没有跟老人家提起遭遇袭击的事情，陈懿也不敢贸然说出口。
奶奶的手轻轻摸了摸郝珊的头发，“珊珊这孩子从小就是个闷葫芦，有什么事总是憋在自己心里。再加上她父母——”
话还没说完，就被郝珊打断了，“奶奶，你渴不渴？”
奶奶拉着陈懿和白姜皓一直絮絮叨叨地在说，但没多久就有些疲惫了，被郝珊搀扶着回房间继续休息了，临走前还再三叮嘱陈懿和白姜皓要常来家里做客。
郝珊把奶奶送回房间后，站在两人面前，神色疲惫道：“你们也看到了，我奶奶上了年纪，我不想再生出额外的麻烦让她老人家忧心，她的身体已经经不起折腾了。我很感激你们当时救下了我，但真的很抱歉，这件事我无法帮忙，请你们离开吧。”说着，声音竟带上了哽咽。
陈懿喉间如同梗着万根针一样，无法生出愤怒来，更无法恶语相向，但也无法说出安慰的话语。
离开郝珊家后，陈懿沉默地跟在白姜皓身后，其实她能理解郝珊的决定，看着那位老人踉跄的步伐，她也不忍。
只是，看着白姜皓的背影，心底涌起无尽的难过。
过马路时，白姜皓喊了几声陈懿的名字，却不见陈懿停下，越过他直直向前走，“你在干什么！！”
陈懿像是被惊醒一样钉在原地，看着白姜皓暴怒的脸庞，脸上的湿意好像更深了，“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白姜皓把人轻轻带回路边的一处角落里，“是我刚刚不好，不应该吼你的。但刚刚真的很危险，你在想什么？”
陈懿终于忍不住，泪水汹涌而出，“为什么？为什么你遇到我之后，从来都没有什么好事，只有数不清的麻烦。为什么，我总是做不好，总是拖累你！”
话语语无伦次，毫无逻辑，却字字扎在白姜皓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