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这两天凌然看着心情不错的,破天荒让助理去约了凌帅吃午饭。

    上课这天早早就到了学校接上凌帅找了附近一家日本料理店坐下。

    姐弟俩平时相处时间少,也没什么话可以聊,气氛微微有些尴尬。凌然流水账似的讲了讲爸妈身体状况,公司两个新项目通过了,问了问凌帅学校感觉怎样。

    问到学习没的时候,凌帅低着头没有说话。

    凌然其实心里明白,这个弟弟肯定也没学习。这么问了不过是随便找点事儿聊天。见半天凌帅没说话,随便找了个话题岔开,“学校,和朋友们怎样?”

    提到朋友凌帅可想到最近缠上自己的学长。想来也是个好机会帮他在老师,未来老板前表现表现,赶忙就接了话。

    “有个关系很好的学长,说来还在你们那个课里呢。”

    凌然心里明白,可能自己会这么问也是想到了陈同学吧。

    凌帅又继续说,“叫陈以声,大三的学长,挺照顾我的。”

    听到他的名字,凌然心里不明显的角落像是开了花一样。“咳咳,对他有印象,学习态度挺好的,你多向他学习。”

    凌然开口夸人,确实很少,很少。她心目中陈以帅好像是他弟弟完全相反的形象。爱思考爱学习,凡有提到,总是能超额完成给她惊喜。像是下属,又像是个有求必应版本的弟弟。

    吃完饭看时间不到一点,送弟弟回了寝室,凌然就早早来到了教室。遇上饭点,阶梯教室难得地空空荡荡。凌然找了个后排的位置坐下,想着低调一点在后排听个课。

    接近两点学生就开始陆陆续续进了教室。凌然坐在后排专注看着下属提交的报告,而肖江坐在旁边查阅邮件。

    来来往往的学生也没注意,只当是课友来早了潜心学习呢。

    昨天,在凌然收到陈以声的报告更新后就在书柜中找到自己圈圈划划反复看了好几遍的HBR。

    这本书算是最最最常见的管理类书籍之一。特别的地方是,这本书不算学术。别的管院的书咔咔给出一堆模型,一堆理论稍加论证,都是很好的参考资料。要写报告了,查查专业术语,要敷衍客户了,用用专业名词。但这本书特别之处在于他记录的是作者完全真实的思考过程。多个公司放在一起对比,各行各业大大小小的公司,到底对于企业运转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整本的分析都是在围绕着这个话题展开。

    是领导者?是公司盈利模式?还是可持续发展管理?

    每读一遍,凌然都能发现完全不一样的视角。这本书她给弟弟看过,发给员工读过,也分享给这些学生,她内心的想法就是希望大家在深入学习企业运营之前,能在心目中自己先有个定义,什么才是对企业发展来说最重要的。

    在她当初最最迷茫的时候,她买了大批大批的书,试图帮助她理解自己的境地。可就是这一本书真正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这本书她分享给不少人过,看的最仔细的应该是肖江了。前年他工作失误导致合同签错了时效,凌总私心让他去读书写读后感作为处罚。若不是为了这,肖江也就敷衍过去了这本书。

    拿起这本书,凌然就想到陈以帅提的问题,什么时代对领导人要求的影响,梁佳业格式化回答了,少了些对比和思考。

    自己记满笔记的书,今天也装在了包里。凌然往下望去,全是些学生的背影,倒也不分出来啥。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大老远跑来听课选了个最后一排。

    朝上次陈以声座位方向望去,好像是有个鸡窝头的男孩,隐隐约约。

    “这本书,你拿去给陈以声。”

    趁着课堂还没开始,肖江被派去了送书。只是百十来个学生,他那里能找到陈以声坐哪。于是和邹教授知会一声就走到讲台麦克风。

    “咳,陈以声,过来一下。”

    陈以声听到自己的名字赶紧站了起来。难道是自己抄作业被发现了?完了完了。

    到讲台前,肖江递给他一本书,HBR。

    “多谢您亲自送来,”陈以声松了一口气,而后支支吾吾,“请问凌老师来了吗?”

    肖江看了看最后排凌总正往前张望着,犹豫片刻压低了音量,“嘘,最后排哈。”

    陈以声看也没看拿着书就往阶梯教室后排跑。同学们叽叽喳喳也没人注意他,倒是肖江慢慢走回自己座位的时候看见上面已经坐了一个人。

    “肖,肖助理,不好意思。教室坐满了,没找到位置。”

    肖江那是一个悔不当初。在那里挤眉弄眼,朝陈以声比划让他移开。正想要开口警告陈以声,凌总边上的位置可坐不得。

    “学生们都看见你来了,你别把我暴露了。” 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

    凌总这是在赶人呀!意思是让他别坐在这把她位置暴露了。肖江瞅了眼埋头苦干的总裁大人,忿忿回到讲台边,找了教授边上的位置坐下。

    陈以声位置是抢到了,却稍微有点后悔。第一次这么明显感觉到呼吸急促,心脏跳的快要崩出嗓子眼了,胳膊距离凌老师也就两厘米。

    来不及后悔,邹教授就宣布开始讲课了。陈以声最好赶忙恢复三好学生形象。

    今天讲的是从通过大纲如何寻找资源文献,数据来填补必要的论证段落。

    “那么一个合格的报告,必须得要是分层回答问题。譬如竞争对手,大到地产相近行业,区域对标企业,…”

    陈以声强烈感觉到了无法控制思绪的体验。努力想听课记笔记,但心思完完全全的飘远了。

    时不时瞥一眼旁边,凌然在开始讲课时就关上文件,专注听讲。课上到一半,陈以声突然瞥见旁边的女生手托着腮,眼睛微闭细软的头发沿胳膊滑下。

    凌老师居然上课睡着了!

    陈以声忍不住仔细观察起凌然,从头到脚都透着一丝泠洌的她此时显得竟有些温柔娇弱。

    想必她确实是累坏了,或许是把听课当作了休息的方式吧。

    陈以声忍不住掏出手机偷拍了一张照片,想存下这个美好的画面。

    手机放回包里,碰到了昨天刚寄到的大提琴演出票。朱朋朋是国内著名的大提琴演奏家,他有悄悄研究过。自从许多年前巡回演出结束,朱朋朋已经很多年没有举办独奏会了,更何况正巧碰上在同一个城市。这样的机会,凌老师会不会已经早就买好票了?又或者她太忙,都没注意到有这个演出。想到这,陈以声充满希望,拿出一张票,配了一张小纸条:

    — 凌老师,可不可以请您一起看? —-

    纸条划过去,凌然感觉到便睁开眼睛。拿起门票左瞧右瞧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会儿,陈以声就看就一只好看的小手把纸条推了回来,食指在纸条上敲了敲,只见上面写着 “好好听课”。回头想看凌然的表情,就只见她拎着包从教室后门走了出去。只留下一张纸条,看来门票她收走了?

    难掩心中的惊喜,陈以声小心翼翼折好纸条,打开新领到的书,准备把纸条夹进去。刚翻开书一张便签条掉了出来:“对于企业发展,什么是最重要的?”

    整洁秀气的字体,看着和“好好听讲”的字体如出一辙。

    凌老师留的小纸条?陈以声打开书前前后后翻了翻,这不是一本新书!

    他刚刚光顾着找靠近凌老师的座位,都没注意看。这是本常常被翻看的书,里面还各种不同笔迹写的批注。看来这本不仅是凌老师的书,她还反复看过了。

    陈以声迫不及待,一下课就赶紧冲回寝室开始仔仔细细地看这书里都写了些什么笔记。

    接下来的日子里,除了每天抱着凌老师的书睡觉,陈以声的桌上已经堆满了各种管院书籍,都是东拼西凑从图书馆借的,从同学那抢的。

    换做平时的陈以声,不到期末考试头两天了,是万万不可能翻开书看一眼的。这下好,一下子把人家两年学的东西从头读起,还更有甚整理出了自己的笔记。

    许子敬天天看自己这个懒散的室友像打了鸡血一样学习,除了感到难以置信,更多的他其实是佩服。

    他和陈以声同寝这几年算是见识了一个人能厉害到什么程度。当年大一陈以声被他们拉着学打王者,不到两周就从大家嫌弃的新手变成了天天带躺的大神。像什么吃鸡,守望先锋,所有游戏,只要陈以声开始玩,几周之内必成大师。光光擅长打游戏也就算了,就连大家一起去玩什么保龄球,排球,各种运动只要他认真了,也都能迅速掌握。平时上的课吧,陈以声读读书,临考前报个佛脚,考不了高分,却也总是能安然度过。于是全寝室一直致力于找到陈以声有啥弱点。

    直到去年偶然听到他洗澡唱歌,突然发现他唱歌跑调。

    全寝室兴高采烈,为此嘲笑了他好几个月。

    对此,声哥的态度是,“唱歌嘛,不就是图个乐子,我乐你们更乐,岂不是恰恰好。”

    其实众人心里明白,声哥唯一做不好一件事儿的原因就仅仅只是他不愿意尝试而已。五音不全也只不过是闹着玩玩。若说真的让陈以声去好好唱歌,大家还真相信声哥能把歌唱好,就是这么神。

    像现在沉浸式学习这些管院的课程,随随便便换个人绝对无法沉下心来专注的自学。但是声哥就可以,因为他靠的不仅仅是聪明,还有一股内心底的狠劲。

    这天陈妈妈甚至接到了儿子的电话。

    “妈,没钱了。” 陈以声上大学后基本没找家里要过钱。平时偶尔教教小朋友数学,或者打打游戏代练啥的,一个男孩子对吃穿都没什么追求,基本上就自给自足了。其实也是因为陈以声擅自改了爸妈给他选的专业,他心虚,且更不想给他们落下话柄。于是憋着一股劲愣是给他钱他都不要。

    可自从这学期开学他就没啥空闲。一直在学习,不然就是天天请凌帅吃饭也把他一点点小积蓄花光了。现在买了这音乐会门票,去听音乐会还得怎么也算是和凌老师第一次约会了,不得好好收拾一下。若不是实在没法子,也不会出此下策找爸妈要钱。

    “哎哟喂儿子呀,我的好儿子。终于肯听妈一句劝了,...” 陈妈妈好不容易逮住机会,怎可轻易放过,于是叽里呱啦讲了足足有两个小时的废话。一通发泄完心情舒畅。“儿子,钱给你转过去了哈,给自己买点衣服,吃点好的。”

    陈以声差点被废话炸弹折磨得奄奄一息了,听到这句话终于活了过来,“谢谢妈,我挂了!” 挂了之后长叹一口,感叹之后可万万不能再找他妈要钱了,整整两个小时的单向输入听得他耳朵要炸了。

    肖江这几天一直在回顾上次学校发生的抢座事件。

    虽说他做助理也管不着老板的行为,但再怎么说他也是个28岁职场历练过的成年人。陈以声的行为明显不只是一个学生想获得老师的肯定,甚至都不像是一个男孩向自己钦佩的人表达崇拜。凌总确实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但由于身份摆在那,加上冷漠的气场太过骇人,这几年确实是没人对她有过越界的表示。

    他这个老板的反应就更让人摸不透了。有时肖江觉得凌然只是在帮助一个有潜力又努力的学生,有时又像是照顾一个爱好学习版的凌帅,又或者是比前两者更要特别一些。

    “明天晚上空出来。”

    “明晚,您和东圭地产杜总有约了。但中午能空出来。” 肖江想着估计是要安排时间回家和凌董事长与夫人吃饭。

    “调到中午。”

    这都只提前一天了跟我说,肖江心里着急,也不敢表现出来。“凌总,杜总不一定中午有空。”

    凌然看了他一眼。

    肖江长吸一口气,咬着牙应下,“我去安排。” 心里想着真是见了鬼了,凌总平时除了工作真的没有任何别的事儿了,怎么突然一下给他这种巨大的挑战。

    周五这天,凌然不仅晚上有事,下午居然破天荒的提前下班了。出了公司就告诉肖江不用跟着了,然后直奔家里。虽然许多年没有听音乐会,但凌然还是保持自己听音乐会的习惯。表达对演奏者的尊敬,她都会仔细打扮。梳洗过后给自己化了个淡妆,用米色发夹盘了个半丸子头,披肩的长发也夹出波浪卷。挑了条深蓝色的过膝长裙,配上米色高跟鞋和同色手拿包就早早地往天子洲剧院去。

    提前15分钟进场,却看见陈以声已经坐在座位上了。今天的他很不一样。深蓝色西装套装搭配了简单的衬衣内搭。平时乱糟糟的鸡窝头今天也明显仔细收拾了。凌然看见眼前这个英气逼人的男孩子,心跳漏了拍。

    陈以声见凌然来了,赶忙站起来笑着招了招手。“凌老师好!”

    在此之前,陈以声其实心里还是挺打鼓。一开始是被要去约会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后面真的仔细准备起来才发觉自己要去约会的这个女生连她手机号都没有。

    陈以声也想过要不要发邮件给凌老师,问问哪里见面,或是问问要不要一起吃饭。但是犹豫了很久他害怕往前一点点的一小步就把凌老师吓跑了,连音乐会干脆也不看了。

    凌然也想过自己是不是该提醒陈以声整整自己的鸡窝头,但又觉得人家毕竟还是个学生,而且自己也没有立场要求别人如何打扮。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答应来这个音乐会,她也五年没拉大提琴了。票都已经收了,昨天她才下定决心要来。反正就拿着票直接去座位,实在不行就装自己不认识陈以声。

    所以关于整个这次音乐会,两人确实是一句话都没交流过。

    可能这就是属于两人的默契,默契到衣服都是同个颜色,看起来像是精心安排的情侣装。

    “凌老师,你来的好早。”

    “你也一样。”

    “凌老师,撞衫了哦。”

    “哪里有。”

    “颜色都一样。”

    “凌老师,真的好好看。”

    “什么好看。”

    “深蓝色,和你。”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不知不觉音乐会就开始了。这是陈以声第一次现场听大提琴独奏。若说小提琴是一个年轻的少女在轻盈的舞蹈,钢琴更像是一个成熟的女人在温柔地抚平你的情绪,而大提琴就是一个稳重的男人在娓娓道来他的故事。

    有人说大提琴音色含情,在凌然看来,这是朱朋朋手下的大提琴独具的特质。深沉而悠扬,饱满的情绪直慑人心。虽然练习时凌然反复听过朱朋朋许多专辑,但现场的感觉却是更加震撼。时而热烈时而绵柔,凌然完完全全陶醉,想起了几年前,自己每天从早到晚只有拉好琴这么一件事的生活。

    一首大提琴版的流浪者之歌完完全全击碎了她的坚强。这几年来对大提琴的热爱和思念,被凌然强压在心底。反复提案,通宵工作,一个项目刚开始,就赶着接洽下一个,一遍一遍凌然都是在努力向自己证明除了大提琴人生中其他还有更多追求。责任两个字对她来说是动力更是枷锁,一曲闭,凌然仿佛被吉普赛民族魂点燃,升起放下一切的冲动。

    四年来,她把琴放在柜子最深处,不曾打开甚至看一眼。她把歌单换成流行乐,就是害怕自己听到大提琴的声音忍不住冲动。或许今天之前,她以为她已经把工作当成生命更重要的部分,又或许是旁边这个男孩的存在,给了她回头看的勇气。

    独奏会结束,凌然深深叹了一口气。手指轻轻碰了碰眼角,硬是让眼泪没有流出来。

    陈以声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小心翼翼不敢打扰她。

    跟着散场的人流,凌然沉默的往前走,陈以声安静的跟在后面。

    此时剧院外广场上散场观众很多,越是往乘车区人越是多。

    凌然小步走着,满是心事不知在想什么。陈以声看着前面小小的身影,想不明白为什么凌然看着如此低落,但却也不敢开口问,生怕勾起她更多难过的思绪,更怕自己问多了越了两人的界限。

    走着走着凌然突然停下脚步回头,陈以声差点撞上。穿了高跟鞋的凌老师差不多到他下巴,此时女生仰着头,月光下她眼睛里亮晶晶,显得有些委屈却又有些倔强。

    “陈以声,你回去吧。” 声音有些哑哑的。

    猜不透凌然想法,只想着一个女孩子晚上单独一个人不太好,支支吾吾有些犹豫。

    “再晚赶不及地铁了。” 凌然看出了陈以声的想法,又补了句,“梁叔车就在前面了。”

    陈以声很想开口关心一下她,也很想抱抱她。但最后却只点了点头,“晚安,凌老师。”

    凌然挥了挥手,就朝车上走去。

    梁叔是凌爸爸很多年的司机,也算是看着凌然长大的,自然了解凌然有多喜欢大提琴,又有多久对此决口不提。

    今天凌然来看音乐会他是很替她开心的。但是看到她此时落寞的表情,梁叔也有些心疼了。

    凌然回来的时候梁叔正在车里听着音乐电台,台里放的是一首综艺节目上,单依纯和两位选手创作的新歌 - 时光倒叙。

    轻柔婉转的女声唱着:

    虽然我们终将老去

    到诗的尾句

    不闻不问的每一天

    在烟雨中被过滤

    哪怕我们终将老去

    要将人生倒叙

    迷茫中跌跌撞撞

    寻找着自己

    憋了半天的难过情绪,在听到最后一句歌词的瞬间爆发了,凌然再也忍不住望着窗外留下了眼泪。

    梁叔看到女孩的反应贴心的调大了音量,掩盖住轻轻地抽泣声。

    印象中凌然就是一个这样的女孩,从小就话很少,每天都安静的练琴。当年爸爸生病的时候每天每天往返医院,公司,从没在人前落一滴眼泪。只是每回到车里安静的空间,总会偷偷落泪,把头转向窗户,不需要任何的关心,更不会和别人多说一句自己的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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