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算机在人工智能与系统分析领域的仿真算法与研究……”
整圈都被涂成黑色的眼睛困惑地眨了眨，随即又确认了一遍著作者的名字，“真的是他。”
顾安若直起腰来，身上碎步拼接的棉质短袖，随风鼓动，像一口松垮的布口袋。
小瓜子脸，大杏眼，怎么看都是个美人坯子。
但乌黑的长发遮住两侧脸颊，黑色眼影占据半张脸的面积，嘴巴上还涂了接近皮肤色系的浅色口红，怎么看怎么像是走在街边，随时会给人一巴掌的不良少女。
不良少女掏出手机，镜头对准那块学术性极强的文章，摁下拍摄键。
图片缩小，存入左下角的相册中，更显得文字密密麻麻，像是天文符号。
……
“安若，你真的不再回乐队了吗。”
发小叶遥捣了捣她的胳膊，小声问道。
讲台上的老师，头顶已经没有几根头发，夸阔的鼻梁上挂着厚厚的镜片，慢条斯理地讲着什么。
顾安若坐在最后一排，右手托着下巴，头一点一点，胳膊冷不丁被戳了一下，差点栽倒在桌子上。
“啊？”顾安若放下右手，茫然地抬起头，缓了一会儿才答，“哦，不回了。”
“所以说，你们真的分手啦？”叶瑶抱着课本，身体坐得端正，装作认真听课的样子，眼底的兴奋却挡都挡不住，“你早就该跟张辰铭分手，他就是个渣男。”
顾安若捂住嘴，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不知道第几次跟她解释，“我们没有在一起过，不算分手。”
张辰铭是叶遥口中乐队幻映的创始人，也是吉他手。
顾安若是幻映的贝斯手。
幻映从高中建立一直到大学，都是他们两个人，后来又加入了一些新成员。
“高中同学好多考咱们学校的，哪个不比他强啊。”叶遥以为她是嘴硬，又开始喋喋不休地劝导。
顾安若点点头，确实，很多高中同学都考了她们学校。
Q大不算顶尖，但怎么都算一流院校。正常情况下，她这种不上不下的学生是考不进来的，但破天荒地，正好压到线。
“就连苏叙白，也在咱们学校呢！”
听到这个名字，顾安若稍稍打起了精神，指尖翻开尘封的课本，心想：要来了。
叶遥按捺不住地侧过身体，已经彻底将讲台上的老师抛弃，“听说他考了市里第一，本以为会去更好的学校，结果却报了咱们学校。”
顾安若躲开她的视线，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传闻他是为了女朋友来的，不知道真假。如果是真的，那可真浪漫啊~”
在叶遥老生常谈的夸赞中，顾安若思绪控制不住地飞远。
……
“哥哥，我刚才唱得还可以吗？第一次登台，有点紧张呢。”
许蓁握着粉色的水壶，担心地望向张辰铭。
张辰铭坐在高脚凳上，屈起一条腿，抱着黄色的木吉他，食指轻轻拨动6弦，眼睛盯着调音器，还散发着未尽的兴奋，“非常好。”
大概是看到调音器上指针位置不对，又伸长左臂，拧了拧琴头的旋钮。
“太好了，没有搞砸就行。”
许蓁松了口气，大大的眼睛弯成月牙，在素净的脸蛋上，更加清新可爱。
虽然这和幻映朋克乐队的风格格格不入，但她的确是幻映的主唱。
张辰铭钦点的主唱。
“唱得很好，有点黑暗萝莉的感觉哈哈。”鼓手林启夸赞了一句，视线却飘向了抱着黑色贝斯的女孩。
“什么黑暗萝莉啊。”许蓁抿嘴一笑，怯生生地看向左边，和林启的视线落在一处，“还是要安若姐喜欢才行。”
“唱得很好。”顾安若摘下背带，将贝斯立到墙边，“我出去一趟。”
“还有一场呢，快点回来。”张辰铭终于抬起头，眼神中透露些许无奈。
顾安若推开沉重的木门，外面顿时传来朦胧又震耳的音乐，听这个节奏，应该是Make乐队在演出。
今晚灰度有三只乐队，穿插着表演，大家都能得到休息和调整。
沿着门外狭小的走廊一直走，走到没有路的地方，轻轻一推，露出外面潮湿的柏油小路，以及昏暗的路灯。
走下台阶，左边靠墙是一块长方形的花圃，花圃外围着木头台子，方便路人歇脚。
她坐到台子上，掏出棒棒糖，就着路灯剥开，随意塞进嘴里。
又白又粗的棒棒糖棍，戳在嘴角，像是叼着根烟。
路上原本摇摇晃晃，嘴巴不干净的小伙子，路过花圃时，瞬间醒酒般，闭上嘴巴，利索地走过。
顾安若原本还有点防备，见他没做奇怪的事，又放松了身体。
食指和中指并拢夹住棒棒糖棍，换了个方向。
其实，对于许蓁蓁的加入，她并没有异议。
但别人似乎不这么想，特别是许蓁蓁自己。
刚开始的时候，许蓁蓁寻求她的肯定，她还觉得很正常，每次都给予鼓励。
新成员缺乏自信，随着时间的磨合，总能适应的。
但一直到最近，她的话却来越奇怪，而且还总是当着其他人的面说，让她很不舒服。
就好像在告诉所有人，自己在排挤她，必须无时无刻的讨好才能得到生存之地。
顾安若一用力，嘎吱一声，棒棒糖碎成两半，浓郁的草莓味在舌尖漫开。
随着棒棒糖碎裂的声音，右边的铁门打开。
穿着真丝吊带裙的女人走出来，肩膀上背着黑色的香奈儿菱格包，身上散着淡淡的香味，像是爱马仕的荷花园，因为顾安若的母亲也喜欢这款香水。
“知道你很辛苦，但是今晚还是得麻烦你啦。”
她一边走，一边回头，高大的男人跟在她身后，为她撑开安全门。
男人穿着雪白的衬衫，黑色的西裤，应该是livehouse里的侍应生。
只送到第二个台阶，没有再继续往前。
“乖宝宝，记得打电话。”
女人打开包，抽出一沓粉红的钞票，细长的手指将之对折，插（）进男人胸前的口袋。
然后四指并拢，贴在鲜红的唇前，比了个暧昧的飞吻。
男人没什么反应，没有表达感谢，也没有表示拒绝，只是站在第二个台阶上，目送女人离开。
等女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小路尽头，他才转过身。
乌黑的刘海像是一片化不开的影子落在额前，眉弓微微突起，昏黄的灯光下，一双眸子深邃得过分。
他看到了顾安若。
顾安若也在看他，瞪着夸张的黑眼圈，嘴巴都张成了O形。
一副撞见阴暗交易的惊讶模样。
哐当，白皮铁门再次闭合。
“我要啵啵牛乳，安若你呢？”
不知什么时候，顾安若已经跟着叶遥来到学校门口的奶茶店。
“呃，”顾安若回过神来，“柠檬苏打绿。”
店员在电脑上点了两下，伸手指向付款仪器，叶遥抓着手机，将早就调出来的二维码盖在上面，嘴里继续刚才的话题——
“他长得好帅啊，好多人追他，他都没有答应，也不知道心上人是谁。”
顾安若瞟了眼闺蜜圆乎乎的小脸，不由心生同情，苏叙白的心上人……恐怕没她想的那么浪漫。
“他总是在打工，平时也见不到人，打听点消息都很难。”叶遥惆怅地望向头顶的价目表。
柠檬苏打绿是很简单的饮品，没一会儿店员就制作好了。
顾安若接过透明的塑料杯，上下摇晃了一番，金色的柠檬和薄荷叶缓缓翻滚，透过杯壁渗出冰凉的水珠，“打听他干什么，人家都有女朋友了。”
她试图挽回好友不该有的感情。
“哼，你要是抓紧点，他怎么可能有女朋友。”叶遥的啵啵牛乳也已经好了，黑色的珍珠沉在牛奶中，有序地顺着粗大的吸管滑进她的嘴里。
“和、和我有什么关系。”顾安若不明所以。
“你不知道吗，高中不少人说你俩是一对呢。”叶遥鼓着腮帮，津津有味地嚼着。
“为什么？我俩既不在一个班，也没有说过话。”顾安若吸到一口柠檬肉，没想太多，直接咬上去，酸得直皱眉。她又看了看叶遥的吸管，两人居然一般粗。
叶遥偏了偏头，发现的确是这样。
她和顾安若一直都是一个班，所以对两人有没有联系，是再清楚不过，“我也不知道，但确实很多人说你俩是一对。”
又打量了顾安若几眼，“你不知道你在高中有多出名。”
顾安若抽出吸管，换了个位置插.进去，这次没有吸到柠檬，只有清爽的苏打水，“我能出什么名。”
“因为美貌呗。”
叶遥嘴巴张了张，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犹豫了片刻，到底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