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白

    前天,海明兰要她自证清白,要如何做呢?

    傍晚,肖寒回府后径自去了侍卫的住所,有一间专门为他腾出的房屋,他有自知之明,不会去讨人嫌。大婚之夜被她吐了一身,想想都晦气。

    看到徐清扬在门外等他,肖寒有些意外。

    行了礼,徐清扬张张口不知从何说起,两个人沉默地进了屋子。

    屋子里的陈设和徐清扬住的房间差不多,简陋,没有一件多余的摆设。

    肖寒点了油灯,拿起水杯喝水,他喝得急,喉节急刷起伏着,灯光将他的侧影打到墙上,墙上多了只饥饿的猛兽,野性难驯。扔了杯子,肖寒坐到椅子上,直勾勾看着她,不说话。

    徐清扬鼓起勇气开口道:“我过来是想和将军澄清一下外面的谣言。我为何住到表哥的别院,将军当时也在场,是知道原委的。只是暂住三天,我和表哥并无逾矩之事。”

    肖寒嗤笑一声,眼里满是讥讽和不屑。

    这个眼神和大婚那天一模一样,像看着什么脏东西,让徐清扬郁闷不已。

    “我…没怀孕,吐您一身是不小心吃错东西。”

    肖寒挑挑眉,眼神中透着一丝厌恶,“是不小心吗?”

    他比想像中更犀利。见糊弄不过去,徐清扬咬咬唇,忍着羞耻低声说道:“清扬愿意‘服侍’将军,以证清白。”

    肖寒目光扫到她的身上,徐清扬忍不住身体微颤,掩饰不住的生理抗拒。

    “脱。”肖寒故意羞辱她,轻薄傲慢的语气像是对着一个被买下的女奴。

    徐清扬像是被人打了一记耳光,脸上火辣辣地烧起来,颤着手脱下外衫却再也脱不下去了。

    屋子里空气凝滞,外面夏日炎炎,里面却是滴水成冰。

    肖寒目光来到她里衣的领口处,那里隐约可见没用黑粉覆盖的白嫩雪肤。

    感到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和领口逡巡,徐清扬脑中顿时浮现出被王洪明轻薄的场景,一阵恶寒,手下意识地捂住了领口。

    “滚。”

    肖寒这声暴喝出乎她的意料,搞不清哪里惹恼了他,徐清扬吓得身子一软跪了下去,心里倒是一松,他不希罕她的献身不是更好。

    摸索着批了外衫,“清扬婚前未曾与他人无媒苟合,今后…亦不会令夫君蒙羞。”

    肖寒连个眼神都不愿给她,她是否清白和他有什么关系。

    “我今日来就是为消除误会,今天我去找了海明兰,她答应我,如果我能令您和表哥免生嫌隙,赏我两千两银子。清扬愿全数奉上。”

    不出所料,提到银子,肖寒有了反应。

    “好,我相信你。”我肖寒打量着她,倒是奇怪她找的是海明兰而不是赵昀。

    徐清扬胆子大了些,从地上站起来:“后天回门,如果有人趁机造谣,希望将军能替我澄清一下,这样将军也有面子。”

    “不行。”他可不是多话之人。

    徐清扬瘪瘪嘴,“那我们进府时,您牵着我可好?”

    她说得小心翼翼,眼神中甚至带着些乞求,可怜得很。

    “不行。”肖寒眉头皱得能夹死只苍蝇,就这么讨厌她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知海明兰能否买帐。

    “那我能求将军办件事吗?”徐清扬道出自己的盘算,徐氏夫妇恨她入骨,这次回门肯定少不了要挖坑给她,莫不如先发制人,替春兰、秋菊讨回公道,也替自己出口气。

    见肖寒不接茬,徐清扬利诱道:“如果将军答应,无论海明兰是否给我银票,我一定会想法筹到两千两银子奉上。”

    肖寒一挑眉答应下来,赵昀的女人果然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马车停在府门口,徐清扬摁摁太阳穴,头疼得厉害,明知肖寒冷酷残暴,偏偏要与虎谋皮,果然遭了反噬。

    恍神的功夫撞到了一支硬实的手臂上,一抬头,正对上一双古井无波的三白眼。

    徐清扬吓得后退几步,低头行礼。

    “钱呢?”

    徐清扬紧了紧眉头:“等我收到,就给将军送过去。”

    肖寒盯了她一瞬,倒是没再纠缠。

    徐清扬上前拦住他:“将军,张嬤嬷的儿子放了吧?”

    “杀了。”

    人质怎么处置卫昊会打理妥贴,不需要他去烦神。论到这件事上,很大可能是放了,既然公开杀了张嬷嬷,没必要再杀她儿子。

    只是她眼里清清楚楚的担心、怀疑让他很是不爽。

    “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他?”徐清扬声音陡然提高,一个无辜之人因她而死,让她于心何忍?

    肖寒狠狠瞪回去,她竟敢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再说绑人不是她的主意吗?

    徐清扬不敢再怼,心里逾加难受,喃喃道:“是我的错,是我行事莽撞,不该求将军去绑人,白白害了一条人命。”细究起来,还是她想法简单,怎料会有这样的连锁反应。

    这个女人有病吧?不光是肖寒,近旁的卫昊也觉得她莫名其妙,她眼中满满的悲凉和失望不似作假,怎么弄得像是他们杀了她的亲人似的?

    不过更让卫昊诧异的是一向话少,懒得解释的将军少有地回话了:“没杀,放了。”

    在相府,她出言替他脱罪是肖寒头一次当众被一个女人维护,让他一瞬间生出视她为袍泽战友的错觉,他再是冷情,倒底不忍看她失魂落魄。

    徐清扬霎那间活了过来,眼里有了光彩,脱口而出道:“谢谢将军。”说完有些尴尬,为什么要谢他?

    回府不久,徐清扬收到了海明兰的银票,赵昀给的香玲姑娘也上了门。

    香玲比徐清扬大几岁,容貌娇艳,体态风流,常年混迹于风月场所,又是赵昀选中的人,自是有一副七窍玲珑心,很是会讨人欢心,徐宋主仆二人很快被哄得团团转,本来冷清的院子有香玲在也热闹了许多。只可惜,肖寒像是忘了她这个新婚妻子,压根没再露面,徐清扬自然没机会把香玲引荐给他。

    将军府门卫不限制宋敏、香玲出入,徐清扬人在家中坐,消息倒是不闭塞。

    听说朝堂上文武大臣一致反对肖寒重返西北军,吃了闷亏的徐冶平趁机举荐了自己人接替肖寒,出任西北军总指挥一职。

    圣上忌惮徐治平,委印了他的亲信去西北接管军队。

    肖寒每日除了在朝堂上沉默站桩,就是在府上的校扬练兵。徐清扬每日在小院里消磨时光,比起相府的提心吊胆,倒是难得的悠闲自在。

    这日百无聊赖,香玲提议说去看校场看看,徐清扬知她是想“偶遇”肖寒,拉上宋敏一起去凑热闹。

    校场边有一个小土坡,三个人行到土坡的树荫下,正好将整个校场收入眼底。巧的是肖寒也在,几日不见,他好像瘦了些,没那么黑了,一样的面无表情,可徐清扬就是看出了几许落寞,虎落平阳,蛟龙入浅,他不属于这里。

    炎炎烈日下,军士们两两互搏,拳来脚往,汗水淋漓,肌肉贲张。肖寒穿插其中,切磋指导。他那么大的个子,人倒是灵活得很,动作刚劲有力,没有什么花架子,却能瞬间将对手制服。

    宋敏是习武之人,看得出其中的精妙,情不自禁连连喝彩。三人的动静不小,很难不被注意到。卫昊走过来,一拱手:“刀箭无眼,请夫人离开。”

    香玲认出卫昊,肖寒去百花楼都会带着他,不甘心就这么走了,媚眼一抛,撒娇道:“小卫将军,说话怎么这么凶啊,这不是看哥哥们威武,我们走不动路了吗?我们看看就走,劳烦小哥哥和将军通禀一声。”

    卫昊不为所动,重复道:“请夫人离开。”

    香玲自认妩媚天成,向来她开口没有男人不买帐的,当众吃瘪让她有些下不来台,再说打她的脸不就是打夫人的脸,第一回交手气势一定不能输,娇斥道:“卫小将军,你就用这种态度对夫人说话吗?知道什么是以下犯上吗?今天我就帮夫人立立规矩,我们就不走了,看你能怎么办?”

    徐清扬望向肖寒,顿时寒毛倒竖。

    香玲话没说完,被人扑倒在地,一枚箭羽刺破空气,从头顶呼啸而过,香玲完全懵掉,紧紧抱住扑过来的人不放,徐清扬被扯得重心不稳,两个人抱着滚下山坡。

    校场上的兵丁停了训练,齐刷刷地看了过来。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两年前,新夫人陈锦绣也曾带着丫鬟仆妇旁观练兵,卫昊同样上前劝离,陈锦绣的大丫鬟同样出言不逊,将军同样二话不说,从武器架上拿过弓箭,直接射穿那丫鬟的耳垂。

    耳铛落地,鲜血喷涌,那丫鬟登时七魂只剩六魄,陈锦绣面如土色,灰溜溜地走了。

    这回不同的是,看到将军弯弓搭箭,这位夫人似乎预判到将军绝非吓吓而已,飞身扑向身边的女子,带她躲过了那一箭,因为护着怀里的女子,落地时夫人的右臂重重擦在了地面上。

    宋敏三步并两步奔上前去,抬起她的手臂,见衣?已经破烂,鲜血从擦痕处开始慢慢渗出,忙掏出手帕要为她包扎,“疼吗?”

    徐清扬将帕子捂在伤口上,扯扯嘴角:“我没事,我们快走吧。”香玲惊魂未定,视线对上肖寒,如同见了地狱魔刹,芝麻大一点的小事,他就要她的性命?

    在她滚落时,肖寒已经几步走到山坡下,他看得清楚,如果不是为护着香玲,以她的身手不至于受伤。

    鲜血慢慢渗出白手帕,她一声没吭,捂着胳膊,低头从他面前匆匆而过。别人会以为她胆小吓到了,只有肖寒感到了她在压着怒火,她在怪他草菅人命。这个感知让他生气,那种被冤枉又没法说的窝囊,但其实他早已习惯被人冤枉,很少会因此动气,这股气生得莫名其妙。

    肖寒恨恨地举起弓弩,箭矢疾射而出,稳稳地扎在远处的靶心。

    “愣着干什么,继续操练。”这声怒喝恁是谁也听出将军心里不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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