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

    同一时刻,度假村仿四合院的住宿区内,张心若的三位同学正在隔门大声争吵。

    “缩头乌龟!你终于肯爬出你那趴满瓢虫的王八壳了?!啊?罗霄!你说话!当初你怎么能说出那种话的!你怎么敢的啊?!你就不怕报应到你自己身上吗?!”

    “罗霄!你这个叛徒!狗汉奸!你这个见风使舵!两面三刀!落井下石!的小人!你妈真後悔生了你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畜生,她要是知道了你做的事,第一个打断你的狗腿!扒了你的臭皮!你这个有妈生没妈养的畜生玩意儿,你家祖宗都被你羞得在地底下磕头求饶,你将来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你会遭报应的!”门内的冷应辞把门拍得“砰砰”作响,把罗霄骂得一无是处。

    门外的罗霄不为所动,落锁走人。

    “省点力气吃饭吧。”

    “罗霄!我□□爹!操你大爷!”

    “别骂了,她走了。”屋内被关起来的另一位女学生君璧淡声开口。

    冷应辞重咳两嗓子,深吸一口气,口干舌燥还是其次,心底的怒火是怎么也压不住的。

    “我真是——咳——我真是受不了,她做出那种事,现在来找我们做什么?耀武扬威吗?告诉我们她的投名状交的太好了,所有人都没她聪明,都没她有眼色——咳咳咳——”

    君璧也被她传染得也咳了两嗓子,扶着墙站起身。

    冷应辞连忙止住继续骂人的冲动,过来扶了她一下:“君君,你感觉怎么样?”

    “有点饿,我闻到饭香味了。”

    君璧修眉长目,但性格总是温吞,如同仕女图里端庄温婉的大家闺秀。

    按照她自己的说法,她从小练字学画,讲究一笔一画笔精墨妙,于是也一饮一啄皆成定数了——也就是快不起来。

    于是她老是分物资领不到好的,抢吃的抢不过别人,末日以来身体素质一天不如一天,眼下又饿了一天一夜,头重脚轻不说,胃酸在肚子里上下翻腾,大有哪吒闹海的架势,不论罗霄送来的是□□还是老鼠药,她都得逼着自己往胃里塞点什么安抚一下。

    冷应辞听她喊饿,认命地转头叹了口气,小心翼翼从窗栅间的缝隙里端进来她本来唾弃的“嗟来之食”,那是盖着青菜和五花肉的两碗热米饭,在朝不保夕的末日里,这已经是饕餮盛宴、绝顶美食了。

    是给即将上断头台的犯人的最後的午餐?还是罗霄良心难安下的赎罪券?

    冷应辞看清碗里的菜肴,抓着筷子出神:“我有时候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她是个出色的投机者。”

    “呵,一顿饭就能把你收买了吗?”

    君璧轻轻摇头:“如果——如果真的发生了,我和你一样,永远不会原谅她。但我们这几天有单间住、有肉吃,虽然不能外出走动,但正因如此,也避开了那些肮脏的畜生。”

    冷应辞敲着筷子,不屑道:“呵,一天就吃一碗饭。说不定还是断头饭。”

    “吃饱一顿是一顿,明天的事,又有谁知道呢......”君璧感慨,“……总有人可以在乱世活的很好。比如罗霄这样的投机者,比如——张心若这样的领导者。”

    “张心若?”冷应辞怔怔然望向她,眼角微涩,“你觉得心若还活着?”

    “当然!”君璧重重点头。

    “我也希望她活着,都一个月了……”

    这顿“山珍海味”,君璧吃得十分熨帖,冷应辞却有些食不下咽,吃得没滋没味,偶尔回想起罗霄前日的言行,她就握紧筷子恨恨扒拉两口饭,恨不得啖入口中的五花肉是罗霄的肉,饭粒噎住嗓子眼痛苦咳嗽的时候,她又没头没尾想起张心若的音频容貌来,这时候口中的麦芽糖回甘,多巴胺让她忙里偷闲开心了三秒,随即面对的是更大的现实落差,她就更恨罗霄了。

    “要是心若在,罗霄一定不敢出卖我们——谁?!”

    门口铁锁剧烈晃动了几下,冷应辞迅速抓起脚边的桌腿木棍,侧身躲到门後,随时准备敲晕闯进来的小混混们。

    君璧也从口袋中摸出磨得锋利的木簪,戒备起身。

    春风料峭,从缝隙间掠进暖和的木建筑,冷应辞後颈汗毛一竖,痒意还没传到四肢,双开门就被吹开了一人宽的缝隙。

    冷风一激,冷应辞猛地跨步,打算先下手为强,木棍擦着门框落下,巨大冲力带着她俯冲了两步,脚尖抵在石板缝隙间才堪堪停住。

    门外风声更凛,两扇门跟随惯性前後摇晃着,但“吱呀”声在此刻格外喜人,再也不是吵扰人休息的噪音了。

    冷应辞惊喜万分,高声呼喊:“君君!君君!快来,外面没人但是门开了。”

    君璧轻嗅:“有一丝血腥味......很淡。”

    她迅速出门,她比冷应辞更加小心谨慎一些,目光四下逡巡,突然停住,示意冷应辞去看。

    一个矮小微胖的黑影快步拐过了墙角,君璧只看清了她的红色衣摆。

    “我大概猜到是谁了......”

    “不管是谁了,我们得想想办法了。”冷晃着锁链意有所指。

    君璧思忖着说:“只有罗霄和那个人有钥匙。”

    冷应辞掏掏耳朵,不接她的话:“你听,外面很吵哦……”

    君璧笑了笑,扶着门框重复道:“她是个出色的投机者。”

    ————

    外面确实很吵,枪声和惊叫声不断,也因为如此的吵闹,罗霄才敢大胆为她们打开了锁,她一连开了七八扇门,将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女生全部放还自由,放还命运主动权。

    而她自己,开着敞篷游园车,往园区管理中心赶。

    从周钰第一次被打伤在床那刻起,罗霄就预料到今日的光景了。

    什么光景呢?

    避难所的人群越来越杂,不听指挥的人越来越多,她们这群学生仔被社会人士瞧不起,当国家一个月都没有明确解决灾难的动作的时候,那些稳定人心的官话就不起作用了,阴暗的、扭曲的、反社会的心思就会在个别人心中滋生。

    私自外出的人陆续变多,只把亲朋往避难所招揽的人还算厚道,前几天两个无所事事的男游民引来了一帮伪装成警察的刑犯,杀人犯们与邻村的地痞无赖勾结,装模作样了一天就打探清楚了基地的虚实情况,趁着夜黑风高,抢夺军火和仓库,圈禁早已名不副实的“民主协会”成员,强横的手段不容反抗,猩红的厅堂让众人敢怒不敢言。

    罗霄从宿舍去会议厅的路上会路过用作隔离的院落,那日清晨,石墙後鸦雀无声,没有见到早起晨练的阿姨叔叔们,丝丝血腥味流窜在空气中,她因着早有预料,敏锐地停下了脚步,转头跑向中控室。

    不怕流氓会打架,就怕流氓有文化。

    万幸,这群匪徒学历不高,多半是文盲。

    被派遣过来的小混混以为这里就是个保安监控室,不过即使发电机断电一夜,机器停止运作,他也一夜没睡,只躺在摇椅上晃着身子抽烟提神。

    罗霄推门进去,圆乎乎的脸上堆起福娃娃般的笑容:“不好意思,我起晚了,夜班值累了吧,我来打开白天的防御机关,诶,要不我告诉你电脑密码得了,也省的你早上等我。”

    小混混掏向口袋的手停了下来,阴森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垂涎的目光又隐隐透露着嫌弃。

    “你说呗。”他熄灭烟头起身,也回了个笑脸,露出半口被槟榔蚕食的黑牙。

    “503666,我们在学校的宿舍号,我值班期间都是这个密码,”罗霄毫不犹豫告诉他密码,一边抚摸设备一边喃喃自语:“广场没电了吗?幸好这里还有备用电箱,要先开这个监控,灯绿了之後启动高波雷达,如果探测到大批量丧尸,再推这个摇杆操控无人机落雷,少量的安排人工清理,对讲机要调频......”

    罗霄装成呆头鹅的样子,启动监控和伏击机关,将程序复杂化絮絮叨叨了三分多钟,挠挠头问:“是不是听困了,你先去睡会儿?我们傍晚再交班。”

    在小混混的眼里,她可真是个纯种痴傻书呆子,个子不高,又长得一副常年久坐、腰肌劳损的模样,毫无杀伤力。于是小混混轻应了一声,放心去汇报新情报了。

    他走了,罗霄不敢锁门,也不敢制造太大的动静,摸出保险柜中的监听耳机,静坐在椅子上,老僧入定。

    园区内的监控几乎都被拆装到外围了,那里不时就会有丧尸出没,十分危险,监控画面上并没有活人,这些画面也并不是罗霄想要探查信息的地点,或者说只是目的的掩饰。

    罗霄出神入定了几分钟,感觉小混混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了,才慢慢伸手,关闭外围探头,打开隔离区的监控。

    即使有太阳能板和水轮发电机,电量不足依旧是个大问题,因此安保方面他们安排轮班巡逻,防御系统全部启动是十分奢侈的,蓄电池只会用以应对突发情况,比如前几天的巨型丧尸潮。而且她大多数时间在跑外勤搜救,没有全程跟进防御机关的制作,她刚刚胡说八道半天,完全是为了传递给小混混高科技的保障感,或许能增加谈判筹码。

    电源启动,屏幕上十六个小方格依次亮起,罗霄挨个放大,随即瞪圆了双眼,几乎屏住了呼吸,她感觉自己出现了幻觉,吸入的空气分子里含着浓郁的血腥味。

    明明是黑白画面,罗霄却感受到了醒目的红。

    院子里尸横遍野,感染者死状凄惨,一个不剩。

    他们是病发了吗?互相残杀?不然怎么会支离破碎成那般模样,仿佛进绞肉机滚了一圈。

    罗霄困惑、惊惧、忧心交杂起伏,移动鼠标将尸体截取保存,突然发现某个监控在凌晨时候工作了一会儿,她连忙打开录像,查看那只有十分钟的记录画面。

    那本来是用以观察伤患感染者状况的摄像头,没曾想记录了他们的遗容,也让罗霄清楚了这群乌合之众作乱的底气——狼群。

    院子里闯入了一群凶狠的狼,一群和动物园里驯化了的、摇尾巴的狼崽子们截然不同的野狼,头狼绿油油的眼睛阴鸷狠戾,獠牙微漏,涎水肆流。

    短暂的十分钟里,有人死在梦里,有人妄想逃脱,被撕裂的胳膊还紧握着铁棍......直到所有人都失去呼吸,一声口哨呼啸,狼群安静撤退,遮天蔽月的乌云也一并退散,屏幕都亮了三分。

    罗霄及时暂停,仔细打量着角落里那个吹口哨操纵狼群的人,再三确定这张脸完全不认识,也不是避难所刚营救的新人。

    她出神定定思考着,蓄电池电量转红,罗霄再度倍速看完整场杀戮,电池耗尽最後的电量,屋外天色蒙蒙,屋内的灯光也次第熄灭。

    罗霄躲在阴影下,呼吸沉重,久久不能走出脑海中的画面。

    直到耳机里出现了会议室的交流声,她勉强打起精神,专注打探耳机里的情况,一小时後,会议室人员散尽,她的梦魇终于结束,清脆激昂的报警铃声响起,她猛然回神,惊觉自己无法抑制得手脚发颤、冷汗涔涔,几乎失去了关闭报警器的力气。

    她听到了......什么?

    小混混的背后靠山,是......一头、狼妖?!

    —— —— — ———

    “他们的首领是一头狼妖。”

    张心若不禁重复:“狼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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