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忘记过我父兄的死,但那与此无关。其中的内情我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还请蔡老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帮我这个忙。”
蔡老头沉默良久,闭了闭眼终是道:“罢了,随我进来吧。”
钟杳杳大喜,刚要进去就见裴景策反而呆愣在原地,忙拉了他一把。
裴景策看着他腕间那只白皙温软的小手,一时间有些出神。
这个女人到底想做什么?
屋内的陈设也相当简单,除了一张床和几张桌椅外再也没有像样的家具。不过满屋子都是各种各样的药材,所以显得凌乱拥挤。
蔡老头从他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那盒子只有巴掌大,上面布满了古怪的纹路,看着不像是北襄的东西,倒像是来自百夷。
百夷是一个边陲小国,因为与北襄西晋接壤,所以时常受到战火的波及。那里气候潮湿长年多雨,容易滋生毒物,所以那里的百姓尤其擅长蛊毒二术。
她问:“这是什么?”
“这是百夷的金蚕蛊,我偶然间得到的。”
蔡老头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小拇指盖大小的虫子,浑身金灿灿的,背上还有花纹。
她想用手戳两下玩玩,但立即被蔡老头拦住了,“别动,金蚕蛊是百蛊之王。虽然能治病,但其身也有剧毒。”
她忙缩回了手,咽了口唾沫,“现在要怎么做?”
“他的筋脉已废,需要用金蚕蛊温养七天再配合汤药才能重新续接。那滋味可不好受,小子,你确定你能忍得住吗?”
裴景策神色淡淡,眸中却无半分畏惧,“请前辈放心。”
蔡老头撇了撇嘴,对此不置可否。他见过太多嘴硬的人,刚开始都是信誓旦旦,结果连三天都忍不下来。这人看上去弱不禁风,能不能挨过一个时辰还难说呐。
想着,对钟杳杳道:“你先出去吧。”
“好。”她点头看了裴景策一眼,转身出去。
续筋接骨不是一项容易的事情,她在院子里足足坐了两个时辰都没见里面的人出来。期间除了偶尔能听见一两声裴景策溢出喉咙的闷哼,再也没有别的动静。
她一度都怀疑蔡老头是不是怕麻烦直接把人给宰了,不过一想又觉得不可能,蔡老头还不至于干出这么无聊之事。
之前带来的话本子已经看完,她只好躺在那把藤椅上无聊的看天。
就在她模模糊糊快要睡过去的时候,房门突然打开,蔡老头满脸疲惫的走了出来。见她如此悠闲自在,忍不住骂道:“你倒是安逸!”
钟杳杳嘿嘿一笑,忙狗腿子似的给他倒了杯茶,“我这是相信鬼医您的本事。”
蔡老头瞪了她一眼,接过茶一屁股坐在石阶上长舒了口气,道:“那小子是个硬骨头,金蚕蛊重塑筋脉之痛无异于剥皮拆骨,可他愣是一声不吭的忍了下来。这样的人,你确定能压得住?”
她看向屋内,笑了笑没有接话。
蔡老头见状,无奈的叹道:“罢了,你向来都有自己的主意,谁来劝都没用,我也懒得管这茬了。把手伸出来,看完了他也该看看你了。”
她老老实实的把手伸了过去,在鬼医面前她就算是想瞒也瞒不住的。
果不其然,蔡老头才探到脉眉头立即皱成了山路十八弯,半晌才沉声道:“你的病不能再犯了,如果再像去年那样来一次,就算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
她收回手,笑的云淡风轻,“放心,答应你的事情我还是能办到的。”
“我说的是这个吗?!”蔡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我之前就和你说过,去越州用甘心石调养只是权宜之计,想要活命必须尽快找到余桑怀,可你偏不听!”
“那余桑怀形迹无踪,我就算是想找也找不到啊。”
蔡老头破口大骂,“那都是你的借口!你当我不知道吗?你根本就没派人去找!”
钟杳杳勾起唇角,笑容却显得无比苦涩,“蔡老头,你也知道,我没时间了。我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找人上面。”
“到底什么事竟比你的命还重要?”
“这件事若不完成,我便是变成厉鬼也会回来。”
蔡老头看着她执拗的眼神便知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叹了口气,“当年你爹出征前托我照顾你,可如今我却没能办到,只能等九泉之下再去向他谢罪了。”
她有些愧疚,“今日多谢蔡老了,等他的事情了结后我便来兑现承诺。”
蔡老头可有可无的点了下头,起身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裴景策才从房中出来。他的脸色异常苍白,浑身都被汗水浸湿,活脱脱被人□□了一样。
钟杳杳被着实被他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扶住他,“你、你没事吧?”
裴景策大口喘着粗气,闻言虚弱的抬眸看着她,道:“没事。”
“那我们回去吧。”
“前辈那里......”
“没事,不用管。”蔡老头不喜客套,更烦那些乱七八糟的礼节,所以她每次来都是自来自去,从不会特意去打招呼。
在回城的马车上,裴景策靠在车壁上沉沉的睡了过去,连到定国公府都还没醒,她只好命人把他抬进去。
不过蔡老头的金蚕蛊确实厉害,等到第二天早上,裴景策的手已经能稍微抬起来一些了,她也头一次在裴景策的脸上看到了笑容,朗如清风明月,不过更似在死气沉沉的暗夜里破出一束灿阳洒在人间。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准时出现在蔡老头的茅草屋里。不过频繁的出城还是引起了宫里的注意,连皇后都派人来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钟杳杳只好说山谷有有温泉,他们是去泡温泉解乏的,来的人暧昧的朝她笑了笑便回宫复命去了。
裴景策每次接骨都像是死过一回,而且时间一次比一次长。蔡老头说是因为蛊虫的毒性慢慢在体内堆积的缘故,所以一次比一次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