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虞瑶起床后便感觉怪怪的,转了一圈才发现家里只有她和迟衡,那能不怪吗?
一想到要和迟衡独处,虞瑶便浑身不自在,尤其是,今天迟衡不知道又想耍什么花招,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她转他就转,她去哪儿他就去哪儿,从眼神到表情都透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就好像...狗看见了骨头?
想到这个比喻,虞瑶便浑身发麻,一刻也待不住,起身朝外走。
果然,迟衡又跟上了。
虞瑶几次想赶他,又怕把他惹毛了,只能闷头快速往前走,试图甩开他。
显然不论是从体力还是修为来看,她都不可能甩开他,直到来到她常抓鱼的小河边,虞瑶忍不住回头瞪他。
“你到底想干什么?”
迟衡仔细打量了一下她的表情,只有烦躁,没有厌恶,所以她...他微微垂下眼睫,心中渐渐升起一丝赧然。
虞瑶见他不说话,忍不住警惕地打量起他,从她的角度恰好能看清他浓密的睫毛在微微颤动,耳根处飞快燃起一抹熟悉的红晕。
虞瑶想过千万种他的反应,唯独没料到昨日还一副要杀人的表情的迟大尊主,今天突然就...扭捏又娇羞!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总觉得自己没睡醒。
迟衡定了定心神,盯着脚下的鹅卵石,正色道:“虞瑶,我有话和你说。”
虞瑶歪着头去看他,他却并不肯与她对视,依旧盯着鹅卵石看得起劲,虞瑶只觉得莫名其妙,蹲下身捞起一块石头,打了个水漂:“迟尊主有话直说吧。”
“你之前救了我好几次,我心里有数。”迟衡随意寻了块石头坐下,扬起下巴轻咳了一声,“你救我的原因我也、知道了。”
虞瑶心头重重一跳,目光在他脸上悄悄打量了片刻,一时间有点儿拿不准他看出了什么。
虞瑶试探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迟衡神态倨傲地看了她一眼,旋即移开视线,悄悄握紧拳头:“我可以给你个机会,你跟我回北冥渊吧,别再瞎折腾了。”
虞瑶脸一黑,半晌呵了一声。
迟衡不满道:“你这是什么反应?”
“迟大尊主的机会还是自己留着吧,我不要。”说完她转身就走。
“站住!”她的反应明显不在迟衡的预料范围内,迟衡愣了一下,连忙叫住她。
虞瑶停下脚步,回头冷冷看着他,无声询问,还有事?
迟衡见她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心中有些羞恼,原本准备起身,又觉得太丢脸了,又坐了回去拧眉看向她,意有所指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也可以适当给你三分薄面,但你要适可而止。”
虞瑶一挑眉,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迟尊主不妨再说直白点儿。”
自打迟衡认识虞瑶后,见过她生气的样子、开心的样子、不正经的样子,最多的还是她蔫坏时的样子,但是这种冷冰冰颇具压迫感的样子却鲜少看见。
迟衡的心中微微一震,莫名觉得情形不太乐观,但是让他就这么认怂似乎又不甘心,斟酌片刻,迟衡才道:“我都已经给你台阶了,你想玩什么欲擒故纵我也陪你玩了这么久了,你适可而止吧。”说完后他极快地瞟了虞瑶一眼,却见她面无表情,好像压根就没听见自己的话。
迟衡的心里有些没底:“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虞瑶突然轻笑了一声,深吸一口气:“我不仅有话想说,还有事想做,就是不知道迟尊主肯不肯。”她甩了甩手,溜溜达达靠近他。
对于她的靠近,迟衡莫名有些紧张,眼睛极快地扫一眼四下,青天白日的连个遮挡都没有,她高兴归高兴,但是也不能...
“迟尊主不说话,我就当你应下了。”虞瑶笑眯眯来到他身侧。
迟衡闭了闭眼,心想,罢了,罢了,从她一次吧,谁让她倾心于他呢。
就在迟衡做足了心里准备时,虞瑶脸上的笑意猛得一收,抬脚用尽全力一踹,随之而来的还有虞瑶怒骂:“迟衡,你大爷,还欲擒故纵,你想得倒挺美!”
迟衡只觉得腰侧一疼,回过神时整个人已经被她踹进了河里,河水不深,坐着不过刚刚及腰,她的声音也不大,不过是响彻河道,但是,他却被二者叠加突袭打了个措手不及,整个人怔忡地坐在河里,半天没回过神。
“你赶紧给我滚,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虞瑶嗷嗷吼完后便气呼呼跑了。
迟衡坐在水里,俊脸青一阵红一阵,转眼间,哗哗的流水声消失了,明明尚在初夏,整条河都冻结了,冒着森然的寒气。
而此时,不远处的柴火垛后,三张表情各异的脸,正探着脑袋看着发生的一起。
谢璋满脸兴奋地啧啧称叹:“姐姐太厉害了,她居然敢踹北冥渊尊主,那可是北冥渊尊主,煞神,她就那么干净利落把人踹河里去了。太解气了!”
卫陵川默默揉了揉眼,总觉得这一幕过于惊悚,片刻后忍不住道:“尊主刚刚那番话...是不是说得有点儿像挑衅?他的脑子、哪有人这样和心悦之人说话的?”
迟钰瞟了他一眼,先是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他身子一转背靠在柴火垛上,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谢璋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明白有什么值得他笑成这样。卫陵川跟在他身边一百多年了,还没见过他笑成这样,默默看了他半晌,也跟着笑了。
迟钰笑够了才轻轻擦了擦眼角:“他呀,可真是出人意料。”
原以为迟衡被虞瑶一脚踹河里之后,迟衡肯定会离开,没想到他失踪了一天后,第二天又黑着脸出现了。
虞瑶看见他的时候也十分意外,说实话,她真的有点看不懂迟衡到底想干什么。
既然看不懂,她也懒得看,只拿他当空气。
可是,迟衡的表现却大大的出乎她的意料,明明一张脸都黑成了锅底,就差提笔写上“不高兴”三个大字了,却还是粘着她,她走哪儿,他跟哪儿。
这也导致村里的婶子、嫂子们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兴味。
终于,在她出门准备上山抓兔子时,迟衡又不远不近地跟着,有看热闹的婶子悄悄拉过她,小声问道:“这个俊俏小郎君是谁啊?”
虞瑶默了默:“...不认识。”
“哦呦,还骗婶子呐。”问话的婶子明显不信。
虞瑶烦躁地回头瞪了迟衡一眼:“他是迟钰的堂弟。”
“迟钰...哦,你家郎君的啊,怪不得呢。”婶子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迟衡,点点头,“还是你家郎君好,他堂弟看起来有点儿凶。”
婶子对迟衡的评价十分中肯,虞瑶忍不住笑了。
婶子抚着胸口,畏惧地看了迟衡一眼,对着虞瑶小声道:“呦,你瞧你瞧,他在瞪我,你、你小心点儿。”
虞瑶正笑眯眯冲婶子点头,便听背后传来迟衡低沉的声音:“你弄错了,迟钰不是她家郎君!”细听之下还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虞瑶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同样愣住的婶子,两人面面相觑。
迟衡直接无视了两人的反应,缓缓上前,哼道:“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我才是。”
婶子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目光在虞瑶和迟衡身上梭巡片刻,干笑了一声:“是嘛,不好意思,我、我弄错了。”说完就一溜烟儿跑了。
虞瑶怔忡地站在原地呆了片刻,才回过神:“你胡说八道什么!”
“胡说八道?”迟衡轻嗤一声,“难不成你还真拿迟钰当你男人?”
虞瑶被他激怒了,抬脚就去踹他,昨日是出其不意所以才一脚把他踹水里了,今天她虽然生气却没指望真能踹得着,无非就是撒撒气罢了,没想到,他没躲,结结实实被踹了个正着。
盯着他腿上灰溜溜的脚印,虞瑶眨了眨眼,疑惑地看了迟衡一眼,他虽然脸色不太好,但看起来也不大像生气的样子。虞瑶连忙抬头往天边看去,认真考究了一会儿。
迟衡见她专注地看着天空,忍不住问道:“你看什么?”
“哦,我看看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升起的。”虞瑶随口回答。
迟衡:“......”
虞瑶看够了,确定自己想不通,也懒得和自己较劲,转身继续朝山上走去。原本她该带着谢璋一起的,结果那小子害怕迟衡,说什么也不肯跟着。
两人一路上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晃悠悠上了山,虞瑶便开始循着之前找到的兔子窝找兔子。
她贼头贼脑地躲在树后,警惕地留意着前面的动静,过了好一会儿,一只兔子从窝里探出头,小心翼翼往她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咻得一下躲了回去。
虞瑶愣住了,原以为是自己被发现了,结果转头才看见迟衡正大大咧咧站在后侧方,那一身醒目的暗红色就差明着告诉兔子这边有人了。
“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我!”抓不着兔子的虞瑶忍不住冲他发火
迟衡拧了拧眉,精致的凤目与她目光相撞片刻,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便抬脚朝前走去。
“你干什么?别惊了我的兔子!”
迟衡哼了一声,不知道是在回答她还是在表达不满。
当他站定在兔窝前,突然抬手一击,一股气浪直接从洞口冲入,很快地面的土开始翻搅隆起,不远处一个掩蔽的洞穴窜出了两只灰色兔子。
迟衡抬手一挥,两只可怜的兔子就被抓了回来,原本四条腿在空中不断踢打,落入迟衡手中后就开始挺尸,好像被吓破胆了。
虞瑶震惊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一时间忘了反应,直到他拎着两只兔子耳朵抬手怼到她面前她才回过神,连忙后退两步:“你干什么?”
“你不是要兔子吗?给你。”迟衡懒懒地靠在粗壮的树干上,手又往前送了送。
虞瑶这下是真看不懂他了,这位大尊主到底想干什么,怎么突然这么好心帮她抓兔子???
“迟衡,这样,你想干什么你直说,你如果对于我昨天踹你那脚耿耿于怀,我...”
“你今天还踹了我一脚。”
“...行!”虞瑶咬咬牙,对于自己踹出的两脚直接认下,“我确实踹了你两脚,你如果不爽,可以踹回来,但是踹完咱俩就扯平了,你别再跟着我了。”怪吓人的,她在心里补充道。
迟衡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晃了晃两只兔子:“你确定我可以踹你?”
虞瑶警惕地看着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你想踹回来就踹回来。”
迟衡抬眸看她,凤目中划过一抹沉思,看得虞瑶心突突直跳,暗暗估计自己经不经得住他这两脚。
迟衡抬脚用脚尖在她小腿上戳了戳:“拿好你的兔子。”
虞瑶:“......”
“你不要?”迟衡眉头蹙得更紧,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
虞瑶舔了舔干涸的唇瓣,有些无力道:“你到底想干什么?”要杀要剐好歹给个痛快啊。
迟衡似乎也有些烦躁,语气里夹杂着一丝不耐:“你不是要兔子吗?”
得,话题又绕回来了。
虞瑶叹了口气:“我是要抓兔子,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迟衡,你是北冥渊的尊主,肯定有很多事要忙吧,所以你赶紧回去吧。”
迟衡抿紧唇角,默默看了她许久,见她的表情不似作伪,波光流转的凤眼倏然黯淡了几分:“...你跟我一起回去。”
虞瑶焦躁地踢了踢一旁的草:“我本来就不属于北冥渊,所以不会跟你回去。你呢,就看在我好歹帮你解了毒的份上放过我吧。”
“解毒,解毒,你就会拿解毒说事!”迟衡凶狠地瞪着虞瑶,眸中似有水光闪动,他抬手想把兔子扔了,顿了顿又把手放下,“你我之间的事情你为什么总要提花毒!”
虞瑶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总觉得迟衡虽然在发火,但是好像快哭了。
“那个...你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你听吗?给你兔子你都不要!”
虞瑶:“......”这里面到底和兔子有什么关系!!!
明明是她占理,可是看着迟衡气得眼尾都红了,虞瑶只好把话都咽回去了,老老实实伸手接兔子。
行,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迟衡见她接兔子了,紧绷的表情倏然一松,略微抻了一会儿,才装作不情不愿把兔子给她了。
下山的路上,在迟衡手里乖乖的兔子转到虞瑶手里那是四个腿一起蹬,两只兔子八条腿一起来,力道还是挺大的,虞瑶本就在想心事,再加上两只不老实的兔子,一个不小心脚下踩空了,直挺挺朝山下摔。
迟衡眼疾手快的把人捞回来,可惜两只兔子却跑了。
此刻,虞瑶吓得脸都白了,心脏扑通扑通一阵乱跳,她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这才发现,她居然还被迟衡搂在怀里。
迟衡的手搂得紧紧的,她挣扎了两下没能挣脱,反而感觉到他的体温渐渐趋于滚烫,眼神也带着熟悉的炽热。
虞瑶心中警铃大作:“你放开我,松手...”
迟衡不仅没松开,俊脸还缓缓往她面前凑,在她不可置信地眼神中,直接贴上了她的唇,他闭着眼亲得十分投入,她睁着眼仿佛受到了惊吓,眼底深处带着划过一丝难过。
直到他试图撬开她的牙关,虞瑶才回过神,想也不想,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惊醒了沉醉中的迟衡。
这次换成他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流氓!”虞瑶啐了他一口,狠狠推了他一把,迟衡倏然间失去了所有力气,松开了手,目送着她愤怒的背影渐渐远去,许久后才垂下眼眸,抬手覆上被打疼的脸,只觉得心里又麻又疼还委屈。
经此一耳光,迟衡再度消失了。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在犯贱,他都做的这么明显了,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等他跑到沧澜境准备找应钧喝酒,发现人家忙着陪媳妇和孩子根本没空搭理他,迟衡顿时心里更难受,大半夜拿着酒坐在沧澜境的宗祠里喝着喝着眼眶就红了。
好在,应钧最后还是抽时间见了他,不过对他递来的酒却是直接拒绝了:“绵绵闻不了酒味。”
绵绵是迟衡的小侄女儿,一个白生生的小丫头,笑起来会露出光秃秃的牙床,迟衡原本不喜欢小孩,可是看到绵绵却莫名心生欢喜,甚至暗暗想象如果自己有这么一个女儿该是什么样子,像他还是她?
迟衡颓然放下酒,心中很酸,又隐隐有些羡慕。
“你又怎么了?”应钧快要被这个弟弟蠢哭了。
迟衡看了他一眼,神情饱含委屈。
应钧瞥了一眼他脸上的巴掌印,嘴角抽了抽:“挨打了?”
迟衡喝酒的动作一顿,转而猛灌了两口。
应钧问:“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没错?”
迟衡扭头似是想说什么,喉结艰涩地滑动了两下后又别过脸去闷头喝酒。
尽管他什么都没说,但是应钧还是意会了,迟衡受挫也受得差不多了,应钧便决定与他好好聊聊:“迟衡,择一人共白首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的。吉光片羽、稀世之珍能买尽你想要的身外之物,却换不来两情缱绻的恋慕。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不妨好好想想你们之间的结在哪。”
迟衡拎着酒瓶仔细回想了一下虞瑶反复提及的解毒,不太确定地看向应钧:“难道她介意当初花毒的事情?”
应钧好笑地看着他,反问:“你觉得她不该介意?”
迟衡拧眉:“...如果介意可以和我直说。”
“感情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如果你一直回避,那么她也不会多问,不会过度执着于一件事、一个人、一段感情。”
应钧说完后,迟衡久久不语,应钧知道他听进去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了,能说的他都说了,剩下的只能看迟衡自己了。
迟衡想了两天后匆匆走了,相比较于来时的焦躁,离开时他浑身上下只剩下想见她的迫切。
当他兴冲冲赶到小山村时却没见到虞瑶,迟钰说她走了,说后似是想起了什么又添了一句,带着谢璋一起走的。
迟衡的脸当时就黑了,又带着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尽管迟衡知道虞瑶应该不会喜欢那小子,可是他...那毛头小子会叫姐姐呀,犹记得当初他失忆时虞瑶哄他叫姐姐时的欢喜。
迟大尊主暗暗咬紧牙关攥紧手,默默做了一个决定。
迟钰到底是有良心的,见不得迟衡这副被主人抛弃荒野的小狗模样,对虞瑶的去向暗示了几句,再多的却也没有说。
直到迟衡急匆匆走了,迟钰才忍不住笑着摇头,世事无常,谁能想到北冥渊尊主也会有为情所困的一日。
虞瑶这头带着垂头丧气的谢璋往钟灵城赶去,原本不知道谢璋的身份,虞瑶担心他独自流落在外会出事,现在猜到了,她还是打算把谢璋送回家,当然她也是好奇钟灵城谢家到底是什么样的,还有原文女主姜忆罗的那个前未婚夫谢琅如今怎么样了。
眼见着快到了,谢璋又开始折腾:“姐姐,我想尿尿。”
虞瑶面不改色:“憋着。”
谢璋:“...姐姐,我渴了。”
虞瑶:“喝尿吧,自给自足。”
谢璋噎了一下,泪眼朦胧地瞪着她,无声控诉。
“我不想回家。”谢璋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又说了一遍。
虞瑶裂开嘴角,笑得蔫坏:“你不想回家,难道不想报仇?把你堂兄按在地上揍一顿?”
谢璋顿了顿,在脑海中描绘了一番:“...想揍,但是不想回家。”
虞瑶摩拳擦掌,兴奋道:“先揍,再决定回不回家。”
谢璋狐疑地看着她,忍不住问虞瑶:“姐姐,你为什么看起来比我还期待?而且你怎么知道我家在钟灵城。”
没想到谢璋突然聪明了,孩子大了果然不好糊弄,虞瑶轻咳一声,含糊道:“猜的,不说了,前面就到了。”
两人很快进了城,直奔城主府。果然和她想象的一样,还挺气派。
起初守门的护卫见到谢璋还没认出来,好一顿耍威风,谢璋气得脸都红了,好在有虞瑶在,将人狠狠教训了一顿,惊扰了府中众人,这才被迎进了府里。
只是,在前厅时,还没等来谢璋的父母,倒是先等来了谢琅,一身绛紫长衫,面如冠玉,举止有礼,看起来分明是个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只是一双眸子落在两人身上时隐隐带着几分阴毒。
可不是该阴毒吗,谢琅原先是城主独子,后来他父亲谢长凤勾结廖氏做了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被应钧处死了,不过碍于谢琅不知情,只将他逐出沧澜境。如今钟灵城城主换成了谢长凤的弟弟,也就是谢璋的父亲,按照父子相承的规矩,下一任城主将会是谢璋,而不是谢琅,到手的东西飞走了,谢琅自然是恨毒了谢璋。
谢璋从见了他便不敢抬头,很明显谢璋在怕谢琅。反观谢琅面上做出一副激动的模样,还想上前送上一个兄长的拥抱。
啧...真会做戏。虞瑶在一旁不禁感叹。
一会儿功夫,谢璋的父母也赶到了,谢母拉着谢璋仔细打量了一番,随即抬手狠狠揍了他两下,不断责怪他到处乱跑。谢父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从他不赞同的眼神中也能看出他对谢璋似乎有些失望。
虞瑶不动声色地将沉默不语的谢璋拉开,审视地看向谢琅。
谢琅见虞瑶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连忙端起一抹礼貌的笑容,真诚道:“璋弟失踪多日,我们都急坏了,多谢道友将人送回,我代表谢府上下向道友道声谢。”
虞瑶一挑眉:“谢城主言重了,不过举手之劳,哪儿担得起您一声谢。 ”
此话一出,厅内的喧嚣戛然而止,谢璋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小声提醒:“这是我堂兄。”
谢琅的表情僵硬,两腮肌肉微微抽搐了几下,这才勉强挤出一抹笑容:“道友认错了,我叔父才是代城主。”
虞瑶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面色不太好看的谢父,脸上多了几分不好意思:“哦,因为公子刚刚来得比城主和夫人还早,而且听公子说代谢府上下道谢,所以我才以为是公子当家,没想到是我弄错了,不好意思。”
此话一出,谢琅脸上的笑容有点儿挂不住了,谢父和谢母看向谢琅的表情也多了几分审视。
谢父对着虞瑶道:“多谢小道友帮忙将犬子送回,他一时任性,给道友添麻烦了。”
“一时任性?”虞瑶歪头故作打量地看着谢璋,“不是我这个外人说你,一时任性也不能跑到百里之外跳崖呀,再说了,你有什么可想不开的,有家有父母还有一个...看起来挺在意你的堂兄,日后前途无量,合该珍惜才对。”
谢父和谢母对视一眼:“你说百里之外?”
虞瑶点头,意有所指:“对呀,这小子刚刚筑基期,也不知道怎么能跑到百里之外去,我遇见他的时候,他正在悬崖上挂着。”
虞瑶瞥了一眼谢琅的脸色,嗯,很好,黑透了,眼底还闪过一丝怨毒的暗芒。
果然,谢父和谢母也察觉出不对,两人忍不住看向谢琅,谢父沉着脸开口问道:“琅儿,你不是说带他去西郊山上历练,怎么会出现在百里之外?”
谢琅叹了口气,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谁说不是呢,最近一个来月我不断带人出去寻堂弟,万万没想到璋弟竟然在百里之外,早知道我就该多带些人去远点儿的地方找,这样也能早点儿将人找回来,免得让璋弟流落在外吃苦。”
谢璋气炸了,指着他怒道:“你还装模作样,明明是你把我带走了,从悬崖上扔了下去。”
谢琅脸一白,似是伤心至极:“璋弟,你、你...我知道那日在众护卫面前不该说你不上进,更不该放任你任性离去,这些日子我夜不能寐,日日带人找你。你怎么能如此污蔑我?”
他太能装了,装得好像真是那么回事,虞瑶瞥见谢父和谢母的表情明显松动了,立刻拽了一把还想说什么的谢璋。
“瞧瞧,你堂兄多疼你,在山上你耍脾气离去后,都没有安排一个护卫跟着你,生怕打扰你。”虞瑶微笑道。
谢璋眨眨眼:“对呀,那些护卫都是伯伯留给堂兄的人,所以只听堂兄的话,幸亏堂兄体贴,不然肯定有人会跟着我。”
谢琅的脸色不断变化,嘴巴张了张,又闭上了。
虞瑶看向谢父、谢母:“城主,夫人,有些话本轮不到我这个外人说,但是我这人是个直脾气,有些话不吐不快。”
“道友但说无妨。”谢父严肃道。
“树上有颗枣,一个人天天仰望将枣当作了自己的东西,有一日突然发现枣树被围在了另一个人的宅子里,谢城主以为原先那人可能心中是何想法”说完后,虞瑶又冲着谢琅挑挑眉,“谢公子也可以畅所欲言。”
谢父的表情瞬息万变,看向谢琅的目光凌厉了几分,审视意味浓重。
谢琅有些坐不住了,但是到底有几分心机,所以表现得还算镇定,只是看向虞瑶的目光颇为不善:“道友帮了璋弟,我们满心感谢,本来也不会亏待道友,但是道友到底是外人,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说这么多意有所指的话挑拨我们谢家血亲之间的关系?”
虞瑶听他这番话才明白什么叫意有所指,反观谢父对自己的打量,虞瑶顿时明白了谢璋为什么不愿意回家,嗯,这爹耳根子太软了。
见她不说话,谢琅脸上多了一丝得意:“我的人品德行众所周知,道友与我别说来往便是见面也不过初次,莫不是受人蒙蔽才会这般说辞?”说着他若有若无地看了谢璋一眼。
谢璋被他气得眼睛都红了,指着他怒道:“你不要含血喷人!”
“含血喷人?”谢琅似委屈似难过道,“璋弟,因为我奉叔父之命教你,平日里对你是严厉了些,我知你不喜我,却没想到你居然...”他说到此处适时打住,说三分留三分,给其他人留下足够的遐想空间。
谢母见状连忙道:“琅儿你想多了,谢璋年纪小,不懂事,一时受人蒙蔽也是有的,你千万别往心里去。”说着她还狠狠瞪了虞瑶一眼,一把拽过谢璋。
虞瑶这下真是气笑了,她挑着眉看了看谢琅道:“谢公子的为人旁人不清楚,我却是从沧澜境听说过一些,你想不想再听听应钧尊主是如何评价你的?”
她的话让谢琅的脸瞬间变了,当年被逐出沧澜境后,他对外暗示自己是受父亲和他表妹林瑜的牵累,所以没有人知道具体原因,他没想到虞瑶竟然提到沧澜境,而且听语气还知道内情。
当然了,谢家那对如不倒翁一样摇摆的父母听了这话皆面露狐疑之色,显然是听出了其中的内情,却碍于谢琅在而不好意思开口问。
谢琅平息了一番,指着虞瑶切齿道:“你不要胡言乱语,师尊...”
虞瑶:“都被逐出师门了还叫师尊,怎么不提你师娘?”
谢琅的脸瞬间涨红,毕竟姜忆罗曾经与他有过婚约,结果后来成了他师娘,而他被逐出沧澜境那日就是去求姜忆罗帮忙才彻底惹怒了应钧。
谢父瞥了一眼谢琅的脸色,忍不住问道:“道友此话何意?”
虞瑶道:“谢琅被逐出沧澜境是因为人品问题,这个是应钧尊主亲自说的,你们若不信可以去信问问或者着人打听一下。”
“你含血喷人!”谢琅拍案而起,怒视她片刻后,转头看向谢父,“叔父,此人身份不明,还往侄儿身上泼脏水,妄图挑拨我们的关系,其心可诛,定不能轻饶。”
“姐姐是好人,你才其心可诛!”谢璋怒了。
谢琅失望道:“璋弟,你怎么能听信一个外人的话?”
虞瑶给了谢璋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认真道:“我敢发誓,我说得都是真的,你敢不敢发誓你不是因为自己人品的问题被逐出沧澜境,还有你没有加害过谢璋。”
“我、我为什么要发誓,真是可笑至极!”
“你不敢?”
“放肆!这是谢家你...”
“谁放肆?”一道森然的声音打断了谢琅的叫嚣,紧接着他便被一股难以抗拒的威压压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在谢父、谢母惊恐的目光中,迟衡飞身进入厅内,他的表情带着上位者的倨傲,看向谢琅时眼神幽冷骇人。
谢璋心中一紧,咻得躲到虞瑶身后,小声嘀咕:“他、他怎么追到这儿来了?”
虞瑶也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迟衡一眼,正纳闷他不是气跑了吗怎么又追来了,就被他略显娇嗔的瞪了一眼。
怎么形容虞瑶此刻的心情呢,就好像一个认识了许久的男性朋友,有一日突然发现两人是...姐妹。
出神之际,便听谢璋哎呦一声,转眼间便看见谢璋被甩到了谢琅跟前。
“是个男人就别躲在女人身后!”迟衡不耐地蹙了蹙眉,嘲讽道,“有什么话,自己和你爹娘说,若是话都说不利索,你那个口条也没必要留着。”
谢璋的小脸吓得惨白,对着他同样战战兢兢的父母开始阐述这几年来谢琅的恶行。
谢琅几次想说话,都被一股大力狠狠压制,那力道似要压断他的脊梁。而造成这一切的人却蹭到虞瑶身边,悄悄伸手借着袖子的掩饰勾她的手心。
虞瑶被他勾得一哆嗦,心想那天还是扇轻了,于是往旁边挪了挪,然后迟衡又粘过来了。
眼见着那边一家三口已经聊到哭了,迟衡还在贴着虞瑶黏糊,那模样好似又回到了他失忆的时候。
虞瑶没好气瞪他一眼:“你干什么!”
迟衡冲她笑了笑:“赶紧把事情解决完,我有话和你说。”
虞瑶心头一跳:这狗崽子不对劲啊!
迟衡没再说什么,抬手一挥,将谢琅往前一掼:“来,他们说完了,到你了。不过,本尊劝你最好别说谎,否则,本尊立刻传信给应钧,让他和你对峙。”
厅内谢家四人都愣住了,虞瑶虽然没愣住,但是脸上也有些诧异,瞧把他能耐的,还对峙,也就是亲哥,不然谁理他。
谢琅将出口的话直接被堵在了嗓子眼,一张尚算英俊的脸顿时有些狰狞和扭曲,他伏在地上只觉得无比难堪,半晌才吼道:“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迟衡眸色一寒,质问道:“你再谴责本尊?”
虞瑶:“......”
谢琅抿了抿唇,隐忍道:“在下不敢,只是不明白迟尊主为何要针对我。”
“本尊做事自然有本尊的道理,你也配向本尊要理由?”说着他随手一挥,直接废了谢琅的灵力。
谢琅痛嚎一声,颤抖着缩在地上,那惨叫让谢璋一家三口齐刷刷抖了起来。
“本尊今个心情好,所以一会儿会传信沧澜境给你们一个准话。”说着,迟衡拉过虞瑶的手,对着谢璋道,“你,以后好好在谢府待着,别再遇上个什么人就叫姐姐,不然本尊拔了你的舌头。”
谢璋都快被吓破胆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还是他爹率先反应过来,嘴里不住道“尊主放心”。
迟衡冷哼一声,警告性地扫了谢璋一眼,甚至都没给虞瑶一个反应的机会,就拽着她离开了。
眼前景色不断变幻,等到虞瑶的视线再度清晰时两人已经来到了一个青山绿水环绕的湖心岛上。
一落地,虞瑶便急忙甩手,意图离不太正常的迟衡远一点。
迟衡突然出声:“姐姐,别动。”
虞瑶只觉得周身好似触电一般,连头皮都开始发麻,双目因惊恐而睁得又圆又大,黑瞳完整暴露出来:“你、你怎么了?”
“我有话和、和...姐姐说。”迟衡说着,俊脸迅速张红,连带着耳根和脖子红成了一片。
虞瑶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你、有话直说,别这样,真的,我们好好说就行。”
迟衡垂眸捏着她的手,唇角抿了又抿,终于低声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不高兴。”
虞瑶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语速飞快道:“不不不,我高兴,我挺高兴的,我不敢不高兴。”
迟衡脸黑了一下,旋即深深吸了口气,粗声粗气道:“...姐姐,你别这样。”
“迟衡,迟大尊主,你别这样!”虞瑶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虞瑶,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迟衡没压住火气,忿忿地瞪着她。
虞瑶眨眨眼,长舒一口气:“说吧,就这样说。”
迟衡默了默,也觉得老脸火辣辣的,再度深吸一口气,正色道:“对不起,我为我之前做得事情向你道歉。”
虞瑶心中一震:“...你今天是不是魔怔了?”
“没有!我是认真的!”迟衡开始磨牙了。
虞瑶吓得缩了缩脖子,捂住自己的嘴,示意他继续。
迟衡思索片刻,终于找回了思路:“姐、虞瑶,我承认最开始确实是在利用你,可是在和你的朝夕相处中,有些东西慢慢发生了变化,只是当时我自己也没有发现,又或许是我不想相信。那日,我花毒发作,冲出冷泉去找你,其实不是要拿你当解药,而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想你。”说着迟衡含羞带臊地看了她一眼。
虞瑶觉得自己应该怼他,但事实上她也有点儿臊得慌,不自然地摸了摸脸,果然是烫的。
“总之,我对你,不是受逐流绮罗花所控。”迟衡飞快说完后别开脸,白皙如玉的脸红成了煮熟的大虾。
虞瑶瞄了他一眼,偷偷抚了抚胸口,嗯,心跳得有点儿快。
两人各自羞涩了一会儿,迟衡忍不住道:“你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说什么?”虞瑶下意识问了一句,迟衡的脸黑了黑,眼神里透着几分委屈,虞瑶这才反应过来,轻咳一声,“嗯,我知道了。”
迟衡:“...你知道什么了?”
“知道你不是受逐流绮罗花所控啊。”虞瑶回答的理所当然。
迟衡的表情一僵,仔细在她脸上梭巡了片刻,虞瑶的表情实在过于正经,他一时拿不准她到底是真没听懂还是故意装的:“你听懂我的话了吗?”
“懂了。”
“那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北冥渊吗?”
虞瑶“嗯”了许久,摇摇头,足下轻点压着湖面飞走了。
迟衡愣了一下,连忙朝她追去,湖面上回荡着迟衡不满的追问:“你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