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吗

    自“浊龙盘”兵变之后,魔门在大陆上便彻底泯灭,现如今内陆由清玄山、五毒谷、暗阁广寒宫分呈“四足鼎立”之势,其中以在短短数十载光阴内迅速崛起的广寒宫为后起之秀。

    阳春三月,酒旗飐飐。

    人杰地灵丰茂翠秀的清玄山位于湘楚荆州地界,山下田原阡陌市井繁华:唱戏的、杂耍的、吆喝的、吃酒的打架的好不热闹。怪石嶙峋,盘山绕水,从空中远远俯视,好似一条眠在山脚下的白龙,恢弘而曲折。

    “别跟着我!”

    酒馆外忽闻一声厉呵。

    “一个大男人的别整日自作多情,”回话这人却摸了摸鼻子,扬声阔步继续道“瓯阁主莫不是久在乡野郊村飘摇不知这‘太白酒馆’乃是我清玄山名下产业?”

    瓯越知道溯流光在那嘲讽显摆,完全不想理会,转身就像太白酒馆走去。

    他可不想在这种哗众取宠的人身上浪费他的宝贵时间。

    溯流光:“......”

    遭此冷落,吃瘪无言。

    记得上次不请自来的虞美人莫名其妙出现又莫名其妙把小男孩带走,瓯越当场却出奇的安静,那时溯流光心中就觉察瓯越跟那位坊间流传的绝世美人关系不简单。与其冒着被不知根底的强者击杀的风险倒不如跟着与自己实力相当的瓯越,看看有没有什么突破口。

    溯流光这人向来爱出风头,倘若那小男孩不是如此之抢手,他想他自己也定不会如此在意。既然各大高手都想争夺的东西,自然有其争夺的道理,自己不去争抢倒显得自己好像被高手圈划出圈外了似的。

    圈子不同,必须强融。尤其是名利场的圈子。

    此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格外气派明朗的高大建筑,区别于其他小肆酒楼,周身用白色大理石雕砌而成,高贵精致,有诗云“浑然天成是仙宫,清山脚下太白盅。”简直可以说是清玄山门面!

    “来壶好酒。”

    瓯越前脚一进门就吩咐道,看来是想这口想了挺久。

    “本店新品有刚酿的葡萄美酒和红鬃烈马,不知道这位客官......啊呀!溯老板,溯宗主怎么亲自下来啦,新种品酒一出我就立即叫人送上山去了,可还满意,再多来几坛?”

    溯流光瞧准瓯越挑了二楼临窗的酒桌,心里知道他是故意想跟自己避开才挑了如此偏僻的位置,迎着酒馆老板的热情招呼负着手一跃而上,捻了瓯越对坐的位子一屁股扎上,一副小爷我今日就坐这的神气,然后挥一挥衣袖扬声道:“瓯大侠品味倒是不错,今日我做东,新品上来!”

    下边一受吩咐立即心花怒放道“好嘞!这就来了!”

    豪无人性豪气冲天。

    溯流光正得意间却听楼下一阵粗言叫嚷。原来是几个低阶修士因为不小心碰碎的一壶酒而争吵,不惜大打出招,摔碗砸桌。

    “何人胆敢在我清玄山下闹事?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溯流光见状立即拍桌就起,从天而降,青衣飘扬,谪仙一般!

    那边瓯越却冷嗤一声,“多管闲事。”

    便已翻窗没迹,不见踪影。

    虽说这太白酒楼地处清玄山下,但打架斗殴这种小事自有各地县衙来管,宗主亲自下场确实有点吃饱了撑。

    那边瓯越不知想到了什么,一路朝着广寒宫的方向飞溯而去。

    这暗阁阁主瓯越也是近几年窜上的阁主之位,不过这人极为神秘,常以斗篷覆身遮脸,来无影去无踪,倒是没有什么人认识他。再加上此人在外人面前微言谨行,深不可测,并不甚吸引人亲近。

    当然溯流光这个疯子除外。

    作为大陆后起之秀的广寒宫相比较其他三宗的根基底蕴确有不足,但以其功法诡谲创新妙不可言而在青年修士中名声大噪,谁都没有见识过的法术绝学,纵使是宗派老牌长老们也得忌惮一二。毕竟,没怎么咬过人的毒蛇,究竟毒至何毒,叫人心底无数。

    广寒宫,听名字只觉是一处森冷深宫,让人心底发怵,并不友善。其实非也,人家广寒宫只是因为宫主虞美人出神入化的“用冰之术”而得名,其实宫内景观布置丝毫不输清玄山。

    听说这虞美人原名华浮烟,是魔门宗主的远房亲戚,硬说起来与魔门也是同根同源。“华浮烟”取江南新辰湖面上那一缕飘渺浮烟而得名,出生在黑石险峰的“浊龙盘”,自小因家庭的复杂原因未能离开浊龙盘亲自下江南拂小船,心中颇有遗憾,“浊龙盘”兵变后,易名虞美人。

    方便行事,也方便与之前清割关系。

    许是有这份遗憾的原因在内,不同与清玄山的庄重绵延,广寒宫内高峰飞瀑,鬼斧神工,烟云掩映。

    也不知是天成还是人工。

    内殿却大气西方,圆塔尖柱,中西合璧,果然创新无所不在。

    正在此时,忽闻李公公捏着嗓子曼声道:“宫主,暗阁阁主求见。”

    虞美人正侧身卧在重重纱幔之中,闭目养神,清风帘动,焚炉牵香。

    无应。

    见良久无声,李公公又小心地轻声唤了声“宫主。”

    “不见。”这声不见寡淡如水。听不出其中韵味。

    “你说不见就不见啦?”与此同时,却听门外脚步两点,飘来一句类似小儿嗔恼的玩笑话,这还是第一次听瓯越说话加语气词,一个“啦”调,意味深长。

    李公公见状,心道此人竟如此猖狂轻薄,简直不要命了!数不过三个数宫主定会将他碎尸万断顷刻化为齑粉!为这个人捏把汗的同时也为自己捏把汗,正欲发言制裁开口质问。

    “下去吧。”

    却听虞宫主淡淡道。

    仿佛心照不宣早有预料早给留门似的。

    李公公又惊又疑,也只得退下。

    望着重重纱幔之中的妙影,瓯越咽了咽口水。

    一个躺着,一个站着。

    不知道的还以为站着的是奴仆丫鬟,只是身形高大了些。

    瓯越隐隐捕捉到自己处境的劣势,出于男人自尊,他咬紧牙关,想等她先开口。

    那边则继续闭目养神。

    好一会鸦雀无声,其实暗中较劲,都等对方先开口。

    忽地一阵清风吹来,吻弯直烟,勾起纱帘,一只玉足袒露,琉璃嫩红。

    见此画面,那还得了!瓯越登时简直慌了心神,目光游离闪躲之间胸腔一整剧烈起伏——

    他败了。

    无一兵一卒,惨败。

    果然对于男人来说,这才是最致命的。尤其是对于他这种有独特爱好的男人。

    瓯越当下一阵心猿意马兵荒马乱,生怕心思被察觉,赶忙用言语掩饰道:“把他带走,你是想亲手杀死他还是,想留给我杀死他?”说到还是二字时他故意顿了一顿,好似正欲出口的另有其他,旋即又退了回来,这两句话看似是给出选择,实则是逼迫。

    虞美人冷冷道:“你这么心急?”

    瓯越闻言立刻急道:“他必须死!”

    瓯越话音刚落,说时迟那时快!这广寒宫宫主却不知使了何种厉害,竟以这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一脚将瓯越踩在脚下!

    瓯越:???

    随即用不急不慢挑衅似的语气朝他道:“若我不肯呢?”

    瓯越大惊!“若今日妇人之仁,来日必成大、患!难不成你想要让我们好不容易的计......”他口中“大患”二字一字一顿,仿佛要将一口死死咬紧的牙关啐碎了似的,卯足气力正欲翻身就起,颠覆局面。“计划”二字还没完全出口,就被虞美人突如其来的用力一脚截断。只听她冷哼一声,脚下力道随即却重了好几分。

    瓯越被再次狠按在地上,呼吸困难,不可动弹!

    她似乎是有意要截断他正欲出口的那句话。暗中力道强横,仿佛是在威胁。

    遭此实力强压,纵使瓯越心中已有万千不甘,腹诽这到底是什么恐怖的力量?!

    恨恨咬牙道:“你若不肯....那便不肯。”嘴上无奈,心中却暗自算盘,这女人真是阴晴不定,本以为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如今竟不知她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但既已到这步田地,他又不是她的对手,不能硬来,只得识时务者为俊杰。

    哪怕她执意要保他,保得了一时也保不了一世,不可能天天守在他身边。只要一有机会,杀了他,永绝后患。

    虞美人见他服了软,收回了脚。却见他呆在那,不耐烦道:“还不走要留下来陪我吃茶?”

    这女人言行真是诡谲难测,说着最软的话,下着最狠的手。

    瓯越被驱赶着下一秒便已不见了踪迹。神出鬼没,倒不是这广寒宫好进,只是今日出奇顺畅。

    不过话说回来,这偌大修真界究竟是什么东西引诱得这些名门望族身列重位的人物纷纷趋之若鹜争先恐后的要取那小儿性命?

    恐怕另有隐情。

    却说小殿下大人模样心疼安抚那受了委屈吃了一耳光的小男孩后,便主动手拉起小手,带去自己每日练功的地方了。走时还不忘让慧姨挑几个漂亮大姐姐去照顾小男孩。

    “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元崇,他们都喜欢喊我小殿下。”小殿下热情道。

    “我......母,阿娘经常叫我小狼。”条件反射“母后”准备脱口而出,但心里隐隐忌惮,旋即收回了口。他心里隐隐觉得,自己这么不受欢迎好像就是因为他的父王母后。

    乳臭未干的年纪,就要学会埋事心中。

    “哇!”闻言,小殿下拍手叫道,“那我以后就叫你小狼崽吧,只有我可以这样叫你,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哦!”

    话里话外虽然有些霸道,但这份霸道却让命运多舛的小男孩觉得有些许心安。

    人就是这样,身陷黑暗之中就见不得一丝一厘的光芒,一旦见到便会倾尽所有死死拽住。像拽住那火红的衣摆。

    忽然间,小殿下好像想到了什么,灵光一闪,神秘兮兮对小男孩道:“小狼崽,你呆在这里别动,我去去就回。”抬脚才出两步,又想到什么似的扭过头来,用食指竖了一个“1”字状继续朝小男孩道:“就一下下!”

    小男孩不解,只觉心中惴惴不安。

    不一回小殿下便一诺千金的回来了,只不过手里好像捧着什么东西,用宽大的衣袖遮掩着。

    一路连喘带跳,神色惊喜又小心,故意压低声音,生怕被外人发现了,“你看!——”

    小男孩:“?!!!!!”

    竟是一只还发着奶抖的小绒犬!

    弱弱小小的一只很是惹人怜爱。

    “我跟你说,这只小狗只能偷偷养着,虞妈妈不喜欢小动物!”

    啊!

    是她,一听到那个神秘的强大女人的名字,小男孩心里咯噔一下,他好像好久都没看到她了。

    其实自虞美人撇下他后离开也不过半日。

    许是思母心切。

    “你在想什么?快!你要把它抱在怀里,别让它吹了风,狗妈妈生下它的时候就死了,它好可怜......”小殿下说着说着,眼泪在眼眶里忽忽打着转儿。

    狗妈妈生下它的时候就死了。

    死了。

    小男孩心里猛地一颤。是那种心脏忽然滞停的抽痛。

    “我娘生我的时候也死了......”

    说话的是小殿下。

    小男孩鼻头猛的一酸。

    啊!

    他的娘亲也死了。我的娘亲也不在了。

    我们是孤零零留在世上的小泥人儿。找妈妈的小泥人儿。

    可能是同病相怜的缘故吧,小男孩更加珍爱手中的这只小生命,轻轻贴在脸边感受着小生命孱弱的呼吸。

    这时却从旁边远远走来两个面容不善的彪形大汉和尖嘴猴腮的三个宫女。

    “快!给我,我用袖子藏起来。”小殿下见状赶忙把暖窝窝的在小男孩怀里的一团抱过来,用袖子遮好。

    纵使知道是藏了东西,仗着他小殿下的身份,那帮人也不敢怎么样。

    忽地听到一声捏嗓子叫唤,不用猜就知道是谁。

    李公公朝小殿下笑吟吟走来道:“这是我给殿下挑的小厮宫女,不知道殿下要他们做什么呀?”

    明知故问。

    小殿下:“我不是说让慧姨挑三个漂亮大姐姐吗?......”

    还没等小殿下发问完,李公公就巧言妙语抢答道:“这几个都是我亲自挑的,都不错,小殿下先用着,用不习惯再吩咐我帮您换嘛。”

    小殿下嘟嘟嘴,“那好吧。”

    反正不是给自己用的。忽然想到什么又继续道:“我今日还要练功,你退下吧,别打扰我。”

    李公公识趣地行礼退下。

    达官显贵身侧的人物最擅长的便是识趣。识别人不可识之趣,捧一切不可捧之物。

    成也识趣,败也识趣。

    忽地天地间又只剩下两个孩子,还有,孩子身旁的一群不速之客。

    小男孩心花怒放道:“你说你要练功怎么练功啊,是不是会变得很厉害像她一样厉害,‘呼呼’两下就把坏人打跑?”

    小殿下心领神会的叉腰神气道:“是啊是啊,像我的虞妈妈一样厉害,坏人根本不敢轻举妄动!”还得意洋洋的用了一个“轻举妄动”的四字成语。

    在两个小孩子的世界里,这个世界的分辨是:好人,坏人,还有虞美人。

    小男孩一时心花怒放:“我也要练!我也要练!你教教我好不好,我可以吃苦,我不怕疼!”

    他不是不怕疼,他是怕唯一的这根稻草不肯教他!

    他知道他迫切的需要力量。

    小殿下却清清嗓子,一副大人模样道:“修炼要吃很多苦,我也不怕吃苦,”生怕自己落了下风继续摇头晃脑道:“修炼第一步是要,是要......对,是要找师傅看看你的根基,看看你适合什么样的功法然后因材施教!”差一点就想不起来了,好险好险。

    小男孩瞪大了眼睛,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听着小殿下差一点的卖弄失败。

    “你,去把师傅叫来!还有你。”

    小殿下掩饰着急忙指了两个小厮去找他的师傅过来。

    他的师傅是谁呢?武功高强到可以做他的师傅的会是谁呢?小男孩心里想着,越想越期待,是不是也是她?

    “元崇。”不一会儿就听到有人大老远的呼喊小殿下的名字,小男孩定睛望去,来人一袭月白尽显儒雅之风姿,君子如兰。

    “师傅!”小殿下笑跳着迎了上去,得意洋洋。

    小男孩用羡慕的眼光看着他们,心中羡慕不已,小殿下不仅有虞妈妈,有师傅,还有一群疼他爱他为他准备生辰宴的宫人,而自己什么都没有。

    小殿下呼道:“师傅你快看看他,他是我的朋友,想要学练功,你看看他可以练什么功?”

    那人闻言朗声笑着,“好好好,人在哪里?让为师好好看看你的朋友。”

    语气宠溺。

    小男孩心中却有丝丝失望,不是她。

    “来,小伙子伸出手来,我来瞧瞧。”正神离间那人已至跟前。

    小男孩听话的撸起袖子把手伸了过去,他这才注意到这个白月牙儿似的漂亮人物眼睛却看不见。

    双目失明,如何能看?

    小男孩心中狐疑不解。

    却瞧那人忽地眉头紧锁,伸出的二指在小男孩腕间探了又探。

    “师傅他可以练什么呀?”小殿下迫不及待,比小男孩还着急。

    那人收回了手,没有说话。

    小殿下上蹿下跳,此时全然一副小孩子神气,“师傅师傅,他到底可以练什么呀。”

    “他什么都练不了。”

    如遭雷殛。

    如遭雷殛!

    闻言,小男孩大惊失色。小殿下僵足呆立。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为师刚刚探脉之时发现这孩子体内金丹在昨日之前就已遭击破损,无力回天,这辈子恐怕只能做个拳脚练武之人,无缘术法了......害,可惜了。”

    他探脉之时发现这孩子虽然金丹破裂,脉流虚浮,但身体最深处却平静幽深的可怕,这股隐藏的平静让他隐隐觉得有一丝莫名的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已经隐世多年,过去的许多事情都已经记不起多少了。

    那边两个孩子却呆若木鸡。

    许是因为两人身形上的稚小,往那一杵,这一画面看得让他有点想笑。甚是滑稽可爱。

    “不过也不用如此沮丧,天下之大,道法万千,既然有金丹的修炼之术,自然也有无金丹的修炼之术......”

    没有人理他。

    两个孩子都沉浸在无限悲痛之中。虽然没金丹的不是小殿下,但他心里却是真的可怜小男孩。

    毕竟在修真大陆,金丹,是进入修行的第一步。

    师傅讪讪继续道:“咳咳,你们也不用太悲伤......”

    还是没有人理他。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义正言辞道:“办法还是有的。”

    小男孩:??!!!

    小殿下:??!!!

    几乎同一时间,两双眼睛火炬一般地盯着师傅。

    这时却看师傅从纳戒中取出一卷破破烂烂的纸递给小男孩道:“这是我于茅厕蹲坑之际冥思苦想煞费苦心捡的宝贝,你打开看看能不能认全其中的字。”

    小男孩:???

    小殿下:???

    小殿下甚至嫌弃的退避三步。

    小男孩将其打开,几行龙飞凤舞的黑字映入眼帘——

    残卷曰:复下帷覃思,殚毫骋藻,幽赞太极,阐释元本,不弃功于寸阴,鉴逝川之勉志,思眇眇焉若居乎虹霓之端,意飘飘焉若在乎倒景之邻。则万物不能搅其和,四海不足汨其神......

    后面再无内容。

    这些字小男孩全认得,父王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教他读书写字。他还会背好多好多古诗词和文章。

    小殿下在后偷瞄一眼,听说是师傅茅坑里捡的,只得捏着鼻子小声嘟囔了一句“师傅这是宝物吗?为什么不给我用?”

    小孩子的嫉妒就是这么单纯且直接,怪不得师傅要说是茅坑捡的。

    师傅语重心长道:“这个是没有金丹的人练的,你有金丹便无需再练这个。对了,为师交给你的‘阳春三月剑’练得如何了?”

    小殿下一听说功课,赶忙转移话题道:“师傅你......你这个茅厕黑纸要小狼崽咋练啊?”

    小狼崽?

    这两个臭小子关系都好到这个地步了吗?

    心中忽地有些欣慰。

    闻言笑道:“这个,就看这小家伙自己的机缘与造化了哈哈哈。为师还有事,小殿下自己不要偷懒忘了功课才是。”说完便拂袖而去,羽衣翩迁,小殿下见状却急得跳脚追问道:“师傅你还没说完呢,什么叫看机缘和造化啊!......师傅!”小殿下紧追过去,走时还不忘把袖中藏好的小绒犬小心塞回小男孩怀里。

    这是他送给他的礼物。

    他们之间的第一个,重要的事。

    二人都走了,只留下小男孩抱着小绒犬站在风里。

    这下可让李公公精挑细选的那几个人觑着一个天好的机会了!

    只见一个宫女朝着小男孩的方向笔直走了过去,“不小心”用力撞到了小男孩,小男孩一个踉跄,险些把怀中的小绒犬摔出去。

    一下惊险才让小男孩从先前放松状态中警觉,自己竟然大意忘记这些人的存在了。

    待众人瞧清了小男孩怀中的东西时,这些人便更加肆无忌惮了——

    “好啊,私养宠物。简直胆大妄为。”

    “这里可不是你家后院,随随便便饲养宠物!要是被宫主发现了不光是你,连我们都要遭大殃!”

    两个宫女先声夺人,看来罪名都已经给他定好了。其中一个更是使了个眼色,一个彪形大汉便熊拢了过去。

    小男孩倒吸一口凉气,往后退缩,左寻右觅,寻觅可以帮助他的人或棍子。

    张皇失措战战栗栗朝那个逼近来的大汉道:“我知道你们不喜欢我,我给你们打,我给你们打!你们可不可以不要伤害它?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

    一个宫女却在身后娇声道:“哎呦那可不行,我们可不能作包庇惯犯的帮凶,要是被宫主发现了我们都没好果子吃!”拖腔带调,笑里藏刀。

    只见小男孩被那壮汉一脚撂翻在地,重重砸在地上,登时四肢散架般不可动弹。

    遭此灾难,不但没撒手,反而把那小绒犬死死的护在身下,浑身紧紧蜷缩着,生怕露了丝毫空隙出来。

    另一个彪形大汉见状也熊拢过去,对着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小男孩拳打脚踢。

    一拳又一脚的重重的砸在小男孩身上,二百五十斤的移动物体,一次又一次向小男孩的身躯砸来,他忽然感觉时间流失的好慢好慢,慢到每一次的压迫袭来,都能将血液从胸腔直直震到大脑,甚至连和着拳头呼啸的风他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不知道除了拳头和脚他们还用了什么,只是觉得身上一会绵软如水,一会又觉得坚如磐石,神志不清中,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那块石头,而他们正在被石头打。

    一时间,整个空间的时间忽然都被放慢了,他甚至能在双眼紧闭的黑暗里看到正在说话的那两个女人,一字一顿的,好像连表情都会随之凝滞......

    “不过是一个有娘生没娘养的野种罢了,不知道是怎么混到宫里来的,真是晦气。”

    “李公公说诛杀魔门余孽人人有责,就是打死他宫主也不会怪罪咱们,只当是为民除害了!”

    小男孩吃力的偷偷用手摸进肚里直到摸到那块柔软与颤抖,耳边似乎能无比清晰的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很脆,很果断。他听到一阵又一阵很闷很沉的砰砰声,分不清是拳头打在身上的声音还是心跳的声音。

    他脑子里忽然闪现一片古木参天的松林,然后是烈火冲天哀嚎烈烈的黑幕,还有白雪皑皑的红色......

    他想起了自己被追杀,想起了母后、父王,想起大火中一个身负重伤血痕累累的妇人突然把他一把推开甩出很远,大叫让他快逃!快逃!想起了自己千千万万的族人,想起了被烈火吞噬的家园,想起来黑压压一片的喊打喊杀......而他,是魔门唯一留下来的血脉。

    他不能死,他一定不能死。

    他在心中呐喊。

    家族蒙冤受害,尸骨未寒,他不能死,他绝不能死。

    他怎么能死?!

    陡然间,一股能量在小男孩周身爆裂开来,说时迟那时快,将围着他打的两个彪形壮汉直接甩出数里远去。却旋即消失,仿佛啥也没发生似的。

    一旁的宫女只瞥见那刺眼光芒,登时吓得魂不附体立刻惊道:“快去禀告李公公!魔门余孽杀人了!”

    “魔门余孽杀人了!魔门余孽杀人了!”

    这股妖邪之力着实把这五人吓得不轻,早已作鸟兽溃散。

    小男孩依旧死死蜷缩在冰冷的地上,意识模糊中好像依稀看到有一个人影立在眼前,一团红色,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血还是人影。

    “疼吗?”

    幽幽一声飘来。不知是真是假,若梦若幻。

    “疼......”小男孩条件反射的答道。但是已经没有气力发出声音,只能看到微微颤动的嘴形。

    “疼就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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