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澜哭了一会儿,冷静了下来后,越发的生气,凭什么秦岸说让她回去她就要乖乖回去?
当初说好了的,说要陪他去绥州,说好了要一直陪着他,可现在他偏偏赶她走,不让她跟着了。
池澜自己气了一会儿,冷静了下来。
罢了罢了,就当她前世欠他的,这辈子来还债的。
她掀开帘子,对外面的如风说道:“掉头!”
“姑娘?”莺莺问道,“姑娘是想跟着大公子吗?”
“当初答应了他,要陪他一起去绥州的,就当陪他走完这一段路,从此往后我走我的独木桥,他过他的阳光道!”
莺莺看了眼如风,见他不动声色,丝毫没有要转头的意思,她道:“姑娘还是别了吧,万一被大公子发现了……”
“我们小心一些,偷偷跟在后面,不会有事的。”池澜对那个如风道,“你叫什么名字?立马掉头,不能让秦岸发现,也不许告诉他!”
“在下如风。”
他顿了顿,还是听她的掉了头。
她不知,这周围多的是护着她的暗卫,她这一掉头,那边的秦岸自然会知晓。
*
秦岸调转了马头,不再看马车离去。
绥州那边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待他将所有事情都处理好了,再接她过来。
“郎君您别伤心了,姑娘身边有那么多暗卫,不会有事的,若是您想她了,我们将圣上安排的事做好了,再回去也不迟。”福来在他身后紧跟着,循循道,“郎君您可别再糊涂了啊,圣上给了您这次机会,可不要错过了,姑娘一直都在,机会可是转瞬即逝的啊!”
秦岸抿了抿唇,他道:“我知晓。”
“您心中有数就行……”
“走吧,我们回去吧。”
“嗳,好嘞。”
两人都回了那间农屋,将东西收拾好后,便立马启程上路了。
队伍中没了要顾虑的人后,一行人的速度果真快了不少,紧跟在后的池澜被他们落下了很远。
有暗卫过来传消息,秦岸正在沐浴,福来给他拦了下来。
他道:“怎么了?”
他认出这是护送池澜回去的暗卫。
“姑娘可是有什么话要你传给郎君的?”
那黑衣人摇了摇头,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当真!?”福来震惊,不敢置信池澜竟然回来了,还偷偷地跟着他们。
“行了,这事我会同郎君说的,她那边若是还有什么情况及时来向我汇报。”福来沉声吩咐他。
暗卫点了点头,见他没了吩咐便纵身一跃,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福来一时间被震惊在了原地,心下纠结,不知该不该说。
他忽地想起了秦义跟他说过的话,还有在上京的那件事。
不行,不能让郎君知晓姑娘还跟着,不能让这些事情干扰了他,令他分心。
福来下定了决心。
反正姑娘身边那么多暗卫,不会有什么事的,他只要将暗卫传回来的消息掩盖下来,郎君就不会知晓的。
郎君不应该被情所困,拘泥于情爱,他就应该在朝堂上挥斥方遒,建功立业,创造一番嘉业!
福来没有同秦岸说,回回都将有关池澜的消息拦了下来,也幸好秦岸忙于皇帝给他的任务,分身乏术,只是闲时问了一句,福来出声应付了过去。
一个半月后,他们成功抵达了绥州,一路艰险尚且不提。
秦岸入了职,去拜见了绥州知府后,便启程去了荣通县。
池澜跟了一路,见他平安进了荣通县,自觉答应过他的承诺也做到了,在他的县衙门口待了许久,无人知晓那时的她在想些什么。
池澜放下帘子,对如风说道:“走吧,我们也回去吧。”
“是。”
如风将马车调转,按照原来的路线北上。
池澜趴在车窗上,望着外头的细碎光影,轻声呢喃。
“秦岸,再见了。”
“提前祝你鹏程万里,青云直上。”
*
一年后。
池澜同池母早就搬离了秦家,离开了泾阳。
因为同秦扬和秦岸的那件事,秦家人见到她们觉得尴尬气愤,池澜与池母也觉得既然手中有钱,为何不游山玩水,活得自在,居人篱下总是不妥。
秦岸还让人查着池家的事,信件照常送到池母买的院子,池澜每个月都会让人去拿,倒也没让他改。
两人算起来已经有整整一年的时间没有见面了,就连通信都没有寄过。
两人的状态像极了池澜对他说的那句话,不再相见。
池澜虽然没有刻意关注过秦岸的近况,但总能从这里那里听到一些事情。
听闻他铁血手段,将荣通县的蛀虫铲除,又在彻查二皇子偷买兵马的那件事上得了头等功劳,现在已经从九品芝麻小官做到了绥州的知府。
又听闻他被皇帝封了什么巡查钦差,现在满天下地跑。
估计根本就想不起她来了。
再说秦家的人见他原来是被皇帝故意安排的低位,现在重获圣宠了,多次送信过去,让他回家,但每一封信都如石沉大海没了回音。
池澜哼了哼,这马后炮来的也太晚了,估计秦岸都没空搭理他们。
“怎么了?像只小猪一样,方一吃饱就趴在这睡。”池母带着秦信走了进来,听见她微眯着眼,晒着太阳在哼唧着,笑着问她。
池澜瞧了眼步步紧跟她阿娘的秦信,瘪嘴道:“阿娘,您怎么在秦叔叔面前这样说我?”
池母笑了笑,佯作恼她,“你秦叔叔又不是不知晓你的性子,有什么好遮掩的?”
“嘁~”池澜撇了撇嘴。
秦信弯眸笑道:“薇华你也别这样说澜儿,姑娘大了自然是要脸面的,你呀,就不要多操心了。”
池澜闻言点了点头,瞪圆了眼眸。
“您听听您听听,还是秦叔叔懂我!”
池母恼了眼秦信,揪了揪池澜的耳朵,她道:“好啊,你们俩何时开始联手挤兑我了?”
池澜求饶,她道:“小人冤枉啊,小人哪敢啊?大人饶命……”
秦信察觉到视线到了自己身上,也及时认怂,举起双手,道:“小人也不敢。”
池母捏了捏她的脸,哑然失笑。
“你们两个呐……”
“对了,秦叔叔今日怎么过来了?不是说还有一段时间才回来吗?”池澜疑惑问道。
秦信看了眼池母,笑道:“正好路过这边,就想着来看一下你们。”
池澜捂嘴笑着,她调侃道:“不是正巧路过的吧?可是专门来看……嗯?”
她瞥了眼面色羞红的池母,坏笑着。
秦信倒也算是坦诚,他慈爱地笑着,目光看向了羞涩的池母,温声道:“确实有这个原因。”
池母抿了抿唇,对他们俩的对话感到羞赧,羞红了双颊,又娇又艳。
秦信看了眼她,池母看到了他的暗示,点了点头,秦岸了然,松了口气,他道:“薇华,你先回避一会儿,我单独同澜儿说会儿话。”
池母点点头,看了眼池澜,而后走了出去,站在圆拱门那里,背对着他们。
池澜有些紧张。
他对池澜道:“此次过来,还有一件事想要跟你商量商量。”
池澜察觉到他认真严肃的语气,也挺直了腰背,收了笑,说道:“您说。”
“我想求娶你阿娘。”秦信呼吸一屏,眼神中带着期待之色,看着池澜。
池澜听到他这一说,也愣了愣。
池澜沉吟了半晌,她道:“您是真心爱慕我阿娘的,对阿娘也很好,您要求娶我阿娘,只要待她好的,我自然是同意的。但,阿娘愿不愿意,这是最重要的。”
“阿娘若是同意,我也不会反对的。”池澜笑,“您这般好,这些年对阿娘的态度我也看在了眼里,但阿娘心中一直念着阿爹,放不下他,若是她能够接受您,您可以试试。”
秦信颔首,他道:“嗯,你是薇华的女儿,这事情自然要同你说一声,你放心,不管如何,我待你阿娘的心不会变,也会将你当成亲生女儿对待。”
池澜含笑。
“我可以向你保证,一定会好好对待她,也不会强求她生孩子,她只有你一个孩子,你也是我的孩子。”
秦信郑重地向她承诺了一遍。
这些时日里,池澜自然是看到了秦信对她阿娘的心,心里也是满意的,但只是阿娘那边有些难搞。
阿娘心中放不下阿爹,不愿意尝试新的生活,接受新的人,即便她能看出阿娘对秦叔叔是有点心动的,但还不至于让她同秦叔叔成婚。
即使阿爹不愿看到她孤苦无依一个人,也想要让她寻找到自己的幸福,有人护着,安稳地过后半生。
池澜她自己也是希望阿娘能够有人陪着的,有人爱护,有人嘘寒问暖,能够幸福一辈子。
池澜道:“那您想要如何做?”
“我今夜向你阿娘坦白心意,若是她同意了,我便让秦家上门提亲,若是失败了……”他顿了顿,忽而笑道,“失败了我也会继续努力,等你阿娘真正的接纳我为止。”
池澜点了点头。
“哦,对了,秦家的人和事,你们不必担忧,我常年在外,外面也有许多房产,你阿娘可以在外面居住,不会同秦家人有过多的接触的。”秦信贴心地补充道。
池澜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秦信这般贴心,想来是全心全意地将阿娘放在心里的。
“嗯。”
秦信颔首,笑道:“我要说的也说完了,还有事情要准备,那我就先走了。”
“嗯嗯,秦叔叔慢走。”池澜起身送他。
池母见他们说得差不多了,看了过来。
秦信转身对池澜说道:“这是我们的小秘密,先不要告诉你阿娘。”
池澜了然点头。
“我同她说是要跟你讲关于秦岸的事,这才没让她产生疑虑……”
池澜顿了顿,笑意淡了些。
秦信眸子一弯,他道:“前几个月时我见过一回他,嗯……”
他唏嘘地摇了摇头。
池澜疑惑,抬眼看他,等着他的后文。
“他过的并不是很好,整个人除了处理公事之外没有一点的人味,活像是一个行尸走肉。”
“……”
“人比以前更加的冷了,冷情冷意的。”
池澜抿唇不语。
“我问了他,为何这年来为何不给你送信,他说……”
他说话一顿一顿的,吊足了人胃口,池澜凝眸。
“他说他给你寄了许多信件,可是却没有一封回信,我也同他说了,说你根本没有收到来自绥州的信……”
“然后呢?”池澜问他。
“然后他找出,原是福来将他要寄出去的信全都收了起来,一封都没送。”
“福来?”
秦信点了点头。
“福来担心秦岸与你通信过多会影响到他,担心他为情所困,无心事业,所以才将信擅自做主藏了起来。”秦信一边说着,一边一直看着她的神情,揣度着她的想法。
“……”池澜淡然点头,倏然笑了一下,抬眸看他,说道,“原来是这样啊……”
“……”秦信点点头,也不知该说什么,对于这两个小年轻的感情,他一个旁人也做不了什么,只能靠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好了,话已经说完了,等到你们见面了,有什么话就敞开了说罢。”
池澜颔首,应了声。
秦信走了出去。
池母看着他们,笑道:“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
“没什么,还有事我先走了。”秦信对她说道。
池母讶异,问道:“怎么突然有事了?”
“晚些时候我再来。”秦信眨了眨眼,池澜捂嘴暗笑。
“那好,路上小心。”
池澜目送他们出去。
秦信走后,池母很是好奇他同女儿说了什么,她拉过她的手,问道:“秦信与你说了什么?是不是关于那秦家小子的事?”
池澜但笑不语。
“快同阿娘说说,他跟我说是关于那个小子的,怎么样了?他可有动静了?”池母现在对他很是不满,突然将她女儿送了回来,还害得她郁郁寡欢了许久,这一年来一封信都没有送出来过,连一个问候的都没有,她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人,他根本不值得女儿托付终身。
池澜笑得狡黠,她道:“那阿娘得那同等的消息交换,不然我不说了!”
“你这孩子,还同阿娘讲条件……”池母点了点她的额头,想了想,说道,“行,那你先告诉阿娘,他同你说了什么。”
“先拉钩!”
池澜伸出手,池母失笑,只好和她拉钩盖章约定了不能说话不算数。
池澜这才跟她说了秦岸寄过信给她却被人拦了下来的事。
池母不禁唏嘘。
“这算什么事啊……”池母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评论了,叹了一下,“蛮蛮是如何想的?”
池澜抿了抿唇,她神色平淡道,“这还能怎么想,就这样了呗……”
池母叹了叹,也觉得荒谬。
“好啦好啦,咱们不说他了,该阿娘回答我了!”池澜很兴奋,眼眸亮亮。
池母笑了笑,道:“问吧,我倒要看看你能问什么?”
“那阿娘可要如实回答,不能避而不谈,不能敷衍我!”
“好好好。”
池澜凑近了些,在她耳畔轻声道:“阿娘对秦叔叔是个什么感觉啊?阿娘可想要嫁给秦叔叔?”
池母:“……”
池母脸色瞬间爆红。
“你……”
“阿娘答应了的,如实回答。”
“……”
池母缓了一会儿,她道:“你秦叔叔人挺好的……”
“人很好,我知道啊,那阿娘是怎么想的?”
池母抿了抿唇,还是觉得跟女儿讨论自己的感情状况很羞耻很尴尬。
但她答应了她,也不能反悔敷衍了事。
她叹了一声。
“阿娘不能忘记你爹爹……”
“那就是说阿娘对秦叔叔是有那个意思的?”池澜试着解读她的话。
“……”
“若是秦叔叔跟您求亲,您会答应吗?”
“……”池母沉默了。
池澜补充道:“不考虑我的因素。”
“你阿爹……”
池母张了张嘴,又说不出口了。
她现在在一个两难的境地,一方面对池骏念念不忘,对他还有感情,但另一方面,她确实是对秦信动了心,但这也是她为之抗拒的,她不能接受自己这么快就爱上了另一个人,不能接受自己以后会嫁给池骏之外的人……
池澜抱住她,轻声道:“阿娘,阿爹不会怪您的,阿爹说了,只要您幸福,他愿意以整个池家作为聘礼,让您晚生幸福安稳……女儿也一样,若是您真的喜欢秦叔叔,觉得他不错,不如给他一个机会?”
“这样您也不会再孤单了……”
“蛮蛮,阿娘——”
“阿娘,您不必有心理负担,我们都希望您能快乐幸福。阿爹说过了的,人首先是他自己,最后才是他人的父亲、母亲、丈夫、妻子、儿子、女儿……”池澜抱紧她,这又何尝不是对她自己说的话,“要先爱自己才能爱他人呐,您也多为自己想想……”
池母沉吟了一刻,点了点头,“蛮蛮说的有道理,阿娘心里知道该如何做。”
池澜笑了笑。
是夜。
池澜与秦信打着配合,池母稀里糊涂地被秦信约了出去。
来到精心布置的地方,池母怔愣住了。
秦信在她旁边,眼眸微红,看着她,声音颤抖地道:“薇华,我有一件事想要同你说。”
“……”
池母怔愣着。
秦信继续道:“我想要问你,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
“在很久之前我便对你一见钟情,心生爱慕了,可我知晓你心中有了慎之,所以我隐藏着对你的爱意……”
秦信颤抖着,神情紧张又慌乱,双手更是紧张到无处安放,一直握成拳,不安地垂在身侧。
“但,同你相处得越久,我就越不想只用朋友的身份陪伴你,我想同你在一起,想要呵护你,陪伴你……以慎之未能完成的身份一直陪伴你,过完这一生。”
池母哽咽着,她大脑一片空白,道:“你,我……”
秦信对她笑了笑。
“你也不必担忧澜儿,如果我们在一起了,我会将澜儿视为己出,好好待她。澜儿是慎之的女儿,我会努力做好一个父亲的职责,替慎之护好她一生。且我们这辈子只会有澜儿一个孩子,秦家我有办法应付,不会让你们受人白眼,受一丝的委屈……”
秦信眉眼认真诚挚,一句句话说得轻缓且郑重,他带着十足十的真诚在跟她承诺。
池母泪眼婆娑,不知该说什么。
“薇华,你可否愿意嫁给我?”
秦信忐忑地等待她的审判。
不知等了多久。
秦信只觉得呼吸之间就已经过了好久好久。
池母点了点头,她道:“好,我答应你。”
秦信惊喜,终于不用克制自己的感情,用力地将她抱入怀中。
“薇华……”
他已然哽咽住了。
池母哑然失笑。
“你怎么哭了?”
“太高兴了……”他握着她的手,身体都忍不住地颤栗。
“我太高兴了,薇华……”
池母笑喷了。
秦信挠了挠头,也是有点不好意思。
他第一回跟个毛头小子一样,围着她来回地绕着圈圈,高兴的手足无措。
“好了好了,别绕了,绕的我头都晕了……”
“好好好,我不绕了不绕了……”秦信傻笑道。
两人忽地对视,谢薇华羞赧,而后相视一笑。
翌日。
池澜一大早就知道了秦信成功求娶她阿娘的事了,她很为阿娘开心,兴冲冲地跑过去找她。
“阿娘阿娘!”
谢薇华刚起来,握住她的手,笑道:“这是怎么了,莽莽撞撞的……”
“阿娘……”
池澜眼眸亮晶晶的,谢薇华瞧见了,也知她是何意思,害羞地笑了笑,微微垂下眼眸。
她点了点头,说道:“明日,我们去泾阳。”
去泾阳跟秦家人商议婚事。
池澜咧嘴笑道:“好!都依阿娘的!”
谢薇华点了点她的鼻尖,面上是幸福愉悦的笑意。
池澜打心底为她高兴。
第二日,三人一同出发前往泾阳了。
已经许久没有来泾阳了,池澜都生出了一种物是人非之感。
幸好,身边一直有阿娘陪着她,让她不至于这般孤单。
池澜与谢薇华住进了当初买的宅子里,商议着先养足精神了,再同秦家人商讨婚事。
池澜与谢薇华安心了下来,一切都有秦信安排着。
秦信将谢薇华和池澜母女安排好了,便只身回了秦家,走到秦府门口时,在前面看到了许久未见的身影,目露讶异,他急忙上前,不敢置信道:“秦岸?”
“你回来了啊!?”
一身玄色圆领长袍,头戴玉冠,长身玉立于门前的人,听到了身后的声音,缓缓转了身,看到来人,他冷硬的眉目舒展,朝他拱手,他淡笑道:“嗯,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