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太心里还惦记着自个金孙,她皱着眉头苦着张老脸,金员外给多少聘礼柳老太心里也清楚,但都拿去打点书院,似是有些说不通。
但碍于这孙氏在,柳老太也不好开口询问张氏,只能幽幽道。
“这贱丫头到底跑哪去了!”
她倒也不是担心柳小喜出事,而是忧愁若是人找不到,收的银钱会被要回去。
张氏低着头,眼底露出一丝怨毒。
“娘,盯是茶水摊那小贱蹄子给藏起来的。”
其实她并不知柳小喜去了哪?
但想到那个小贱蹄子跟那裴二哥狼狈为奸,害的她儿手差点拿不动笔的事,便想到借柳小喜的由头去闹事。
张氏瞥了眼神情木讷的孙氏:“大嫂,明日你去茶水摊那守着,见有人喝茶或买吃食就上前询问。”
孙氏抬起头,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就被柳老太给打断。
“待会回家把饭菜做好,就去那茶水摊盯着。”
孙氏也没敢反驳,只能点点头。
自柳小喜跑出去后,这家里的活都归孙氏来干,她也不敢抱怨,谁让自个没有生儿子呢。
茶水摊内。
唐春神情淡淡的收拾地上的茶壶碎片,她倒也不怕柳家人来闹。
只是……
唐春站起身,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城门口,也不知晓那件事裴言泽处理的如何?
许是方才的闹剧,茶水摊早已没客人来喝茶,她倒也有落个轻松。
后厨内还有剩了些发好的面,唐春索性将其擀成面皮,待放入滚水中烫熟后捞起,正准备勺卤汁与辣椒油时,身后突然传来裴言泽的声音。
“小娘子也帮我做一份?”
这裴言泽也不知何时过来的,也不知是走路没声,还是唐春专注擀面皮没发觉。
唐春垂眸,勺了些卤汁与辣子油到碗里头,又放些切好的萝卜丝与醋。
“五个铜钱。”
裴言泽笑了起来,他靠近,声音低沉:“帮忙干活还要给饭钱,小娘子可真不讲道理?”
唐春顿了下,随即将手中的这碗拌面皮递过去。
裴言泽拿了双筷子,将碗中那宽大的面皮跟酱汁上下翻动搅匀,在唐春煮好另一碗面皮准备加料时,他将手中拌好的面皮塞过去。
自个夺过那碗白花花的面皮,上前加了些许些卤汁与辣子油,拌了拌后便大步跨坐在一旁的茶桌上。
唐春看着面前这碗拌的色泽均匀的面皮,有些出神。
那面皮是一整片,又大又厚却十分有嚼劲,配上那香辣的辣子油,色香味俱全。
裴言泽三五口就吃完了。
他虽吃相有些粗鲁,但仪态却极好,没出声嘴边也没怎么沾东西。
“小喜那事我没办。”
听完这话的唐春被呛的直咳嗽,裴言泽连忙倒杯茶水,刚准备伸手轻轻拍小娘子的后背时,却直接被人躲开。
他也不恼,只是抬头看着因为咳嗽而满脸通红的小娘子,声音难得柔和解释。
“你的法子虽好,但不妥。”
止住咳嗽的唐春那双漂亮的杏眸中带着雾气,她虽有些生气,裴言泽为何不按她所说的去做,但还是耐心的询问道。
“有何不妥?”
裴言泽眯起眼,左手食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你并非辣头村的人,柳家的事你一个外地人本就不应该管。”
唐春抿紧唇,没吭声。
裴言泽说的没错,这件事她本就不应该管。
裴言泽继续开口:“你有没有想过柳家人知晓柳小喜成了服侍别人的奴才后果。”
唐春抬眸对上裴言泽的目光:“有。”
裴言泽:“给钱?”
被猜中想法的唐春有些诧异,她放下筷子,面前拌好的面皮只是咬了小半口。
“阿春。”裴言泽低声喊道:“我承认你的法子是极好,可没考虑过,到时事情闹大,柳小喜突然反咬你一口呢?”
唐春猛的抬起头,撞上裴言泽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眸,她张张嘴,小声反驳。
“她不会。”
可说完,唐春心里便没有底。
这世间最难料的便是人心。
对你温柔入骨的枕头人或许是想谋你钱财的毒妇,情同手足的姐妹或许下一秒就变脸污蔑陷害。
唐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小喜现在如何?”
裴言泽目光灼热盯着眼前的小娘子,他嘴角上扬:“喊声裴郎,我便告诉你。”
唐春被那目光烫的不敢直视,她扭过头,却听裴言泽轻笑道。
“躲什么?”
唐春抿着唇,声音细小如蚊:“没躲。”
“那为何不看我?”裴言泽肆无忌惮的的盯着。
唐春有些恼怒,不知哪的勇气,抬头瞪了眼这个登徒子。
“看你作甚!”
裴言泽只觉得这语气带有几分娇嗔,听的心里头直痒痒,他本就是故意逗趣唐春的,这要是继续逗趣下去,怕自个就要缴械投降。
“我托人将她送到萳城的百绣楼里做学徒。”
唐春下意识呢喃:“萳城?”
她便是从那地方逃出来的。
裴言泽以为唐春是不知萳城是哪,便开口解释:“萳城离郾城极远,柳家人是不会找到那边去。”
唐春听罢,不禁感到讶然。
她着实没有料到裴言泽竟会用这个法子来解决此事,可又不得不承认,将柳小喜送去别的地方的做法是最适合她眼下的处境。
柳小喜毕竟是逃出来的,就算日后找到,那众人也皆都以为,是她自个跑去的萳城,与她还有裴家没有任何关系。
何况进了萳城百绣楼,日后的生计问题压根不用愁。
对柳小喜的承诺,唐春没有食言,也算是报答小喜的救命之恩。
唐春垂眸,轻声道:“你所想的要比我周全。”
裴言泽那冷峻的眉眼露出几分笑意,他目光落在唐春面前没怎么动的面皮:“不吃了?”
唐春盯着已经坨掉的拌面皮,粘稠稠,皱巴巴的搭在一起,看起来就让人没什么胃口。
她摇摇头:“不吃。”
裴言泽直接夺过唐春手中的那碗坨掉的拌面皮,他用筷子扒拉了下,然后夹起送到嘴边。
唐春还没来得及开口阻止,裴言泽两三口就解决了碗里头的面皮。
见状,她小声嘀咕道:“那面皮我咬了小半口。”
裴言泽放下筷子,喝口茶:“我又不嫌你。”
唐春:“……”
登徒子!
似是想到什么,唐春也没有起身收拾碗筷,而是小心翼的讨好道。
“裴二哥,那我们何时去京都。”
裴言泽只觉得唐春像是一个喂不熟的小白眼狼,只有在求他的时候,才会讨好自个。
“等嫂子腰伤好些。”
唐春想了想:“我有些银钱,到时买辆马车如何?”
除去裴嫂子给的那二十两,这十日茶水摊同熊美玉那边的分红,两者加起来都已经二十多两,再过些时日,应是能凑到四十多两,足够去京都的开销。
裴言泽眼皮抬了下,语调缓慢:“你是准备让我当马夫?”
唐春连忙摇摇头,随即轻轻的问道:“那裴二哥打算怎么去京都。”
裴言泽直勾勾盯着眼前又成缩头乌龟的小娘子,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起来。
“骑马。”
无论是从京都回郾城,还是从郾城赶去京都,他都骑着马儿不急不慢的赶着。
唐春抿抿唇,她不会骑马,何况还是同裴言泽同骑一匹马。
裴言泽还想说些什么,却瞥见那孙氏正候在那不远处,目光正盯着这边。
他想了想,边起身边道。
“出发前几日我会通知你。。”
不等唐春从欢喜中反应过来,裴言泽就转身离开了茶水摊,大步的朝着郾城内走去。
看着裴言泽那高大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唐春的嘴角不禁微微向上扬起,她小声又不可置信道。
“能去京都了。”
虽不知从郾城去京都要多久,路途中又会经历什么,可只要能抵达京都,唐春都不怕。
此时她还未从惊喜中缓过神来,洗好碗筷后,便将放置针线还有碎布的小竹筐拿过来。
唐春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低着头极其细心的拿着针,一针一针的勾勒布面上花形。
给裴嫂子做的香囊已经完成,只剩下熊美玉还未完成。
她只希望在离开郾城时,能将这个香囊给完工。
茶水摊外的柳树荫下。
孙氏目光紧紧盯着茶水摊内的动静,目光却被摆放在茶桌上的茶壶给深深吸引住。
方才一路赶过来,嘴里干的厉害。
孙氏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角,她身上一个铜板都没,也只能干巴巴的盯着进去歇脚的行人喊道。
“小娘子,来壶茶。”
唐春立即放下手中的针线,到后厨提了壶热茶过去。
这刚将茶壶放在客人面前,那人却突然开口道:“小娘子,那站在柳树荫下的女人可是你阿娘?”
说完,便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孙氏。
唐春扭头看去,便瞧见孙氏正冷的站在原地直跺脚,她摇摇头。
“不是。”
似是想到什么,她又继续道:“她家女儿跑了,怀疑是我藏起来的,估计是来盯着我。”
那喝茶的客人“嚯”的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跑了?”
唐春轻“嗯”了声,她无奈叹口气:“能不跑吗?这为了银钱,愿将女儿许配给死人配阴婚呢。”
喝茶的客人不由惊呼,看向孙氏的目光也带着几分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