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

    “不是。”梁昭音脱口而出,紧跟着蹙了蹙眉。

    她心道顾金尧都是要做驸马的人,还同自己这般玩笑,简直和余长安之流纨绔子弟别无二致。怪只怪当年祖父看走眼,答应了这门婚事。如今想来,这混蛋能退婚,实乃大幸。

    梁昭音这样想着,相由心生,紧盯顾金尧的眸中不由自主带出几分恨意。

    这下轮到顾金尧想不通了。他没觉着刚才的言行哪里出了问题,按理说,是他救了人,这小女子就算不谢,也不该一副想杀了他的模样。

    还是说,她们南宁女子,个个都跟梁昭音一样不讲道理。

    顾金尧害怕惹麻烦,赶紧收起笑意,清了清嗓子,严肃道:“方才是我为了打发余三爷,说的玩笑话,姑娘别往心里去。”

    本以为这话能让梁昭音的脸色好看些,谁知适得其反。

    梁昭音微微撇住嘴,自以为顾金尧没察觉,反问他:“世子爷该不会以为,婚姻大事,不过一句玩笑就了了吧?”

    顾金尧一怔,苦笑看她:“那不然,姑娘的意思呢?我替你解了围,你反过来劫色,不合适吧?”

    梁昭音心里狠狠白了他一眼,虽说这混蛋倒真有几分姿色可劫,但好马不吃回头草,要是她这时候色令智昏,失了原则,和刚刚的顾金尧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儿,梁昭音心里舒坦了许多,面容微舒,弯着双目,朝顾金尧平摊伸出一只手,“不是劫色,是劫财。虽不知你是哪家的世子,但堂堂世子爷总不缺钱吧?你若不给,我便将你今日的玩笑话闹出去。若世子爷还在乎家族名声,最好拿银子给我。”

    顾金尧脸上的笑微微顿住,忍不住重新打量起梁昭音。第一眼见她落在余长安手里,柔柔弱弱,还以为是个惯叫人欺负的。现在看来,她和余长安方才谁欺负谁,还真不好说。

    保不齐,他救了一个骗子。

    再往细想,难道是此女对余长安劫财不成,现在又盯上了他?

    顾金尧别的不会,对付坑蒙拐骗倒是在行得很,要是连区区一个骗子都搞不定,他怎么对得起身上这块北镇抚司的腰牌呢?

    说来这腰牌还是他三岁时的御赐之物,那时候的小金尧靠哭鼻子就能帮顾侯抓犯人了。时隔多年,顾侯虽极力反对儿子进北镇抚司,但这腰牌,顾金尧每次出门都必须戴。

    顾侯年轻时做得是刀尖舔血的买卖,战场上诏狱里,有多少条人命就有多少冤家,想着有这块腰牌在身上,顾金尧若是遇难,还能找附近的锦衣卫帮帮忙。

    后来出乎意料,锦衣卫没帮上顾金尧什么忙,倒是顾金尧靠着家里祖传的断案能力帮到了不少锦衣卫。久而久之,这块腰牌成了锦衣卫中口口相传的救命稻草,也是顾金尧有生以来最引以为傲的东西。

    如此大才,对付区区一个女骗子,好比挥刀砍蚊子,连顾金尧自己想想都觉得好笑。

    顾金尧朝旁探了探身,故意顺着梁昭音的话问:“你要多少银子?”

    梁昭音掐着手指认真算起来。

    之前顾金尧住在外祖家,一年吃住两月,整三年,算一百两;外祖父赠顾家的那些“预备嫁妆”,少说二百两;前世被余长安羞辱,五百两;还有刚刚这家伙扬言“娶她”,吓到她了,再多要二百两不为过吧……

    算完 ,梁昭音正经道:“就给,一千两吧!”

    顾金尧愕然,“姑娘家中做什么,要用一千两银子?”

    梁昭音笑笑,“世子爷就说给不给吧?”

    “给。”顾金尧答得很干脆。被人拿捏的滋味虽然不好受,但总比这姑娘真将这事情添油加醋传出去要强。上一个梁昭音就是教训。

    眼下,得先忍。

    顾金尧伸手按了按胸前,装道:“可惜我今儿身上没带钱。”说罢掀开车帘,晃了晃睡得正香的毕辞,“身上有银子吗?”问完眨了下右眼。

    毕辞明白,任何时候顾金尧眨左眼,就是叫他答是,眨右眼就是否。

    毕辞听话道:“没有。”

    顾金尧重新看回梁昭音,“姑娘若不信,可以来搜身。”说完还真张开双臂,等着她来搜一般。

    “不了。”梁昭音一脸抗拒。

    她不记得前世的顾金尧有这么不要脸啊?果然男大十八变,越变越离谱。

    顾金尧瞧着她怕了,心里暂松了一口气。至少目前看来,她劫财的目的很单纯。

    “那不妨这样,我去邢家办点事,姑娘先随我上马车,待我事情办完,同姑娘回客栈取银子,保证不食言。”顾金尧跃下马车,掀开车帘,伸手请了请梁昭音。

    顾金尧的算盘早打好了,等会假装带她去客栈,等下了梅山,直接丢去衙门了事。

    可谁知他这一请,梁昭音反而犹豫了。梁昭音心想,跟着他回邢家,自己身份不就暴露了?顾金尧素来瞧不起她,要是知道了,这笔银子还能骗到手才怪?

    想罢,梁昭音没直接上马车,而是上前一步,关心道:“世子爷要去邢家做什么?”

    “打听一个人。”顾金尧说完才觉得奇怪,“姑娘是不是问多了?”

    梁昭音不怕死地又朝前了一小步,“冒昧再问一句,世子爷要打听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女人。”顾金尧见她靠近,下意识退回马车上,皱眉问:“莫非你认得邢家人?”

    梁昭音抿了抿唇,临时圆道:“实不相瞒,我长姐,在邢家做丫鬟,所以多少知道一点。”

    “既如此,你更要跟我们走,我们对梅山不熟,还请姑娘往邢家带个路。”顾金尧侧身给梁昭音让了个位置。

    话既到这纷上,梁昭音也没辙拒绝了。

    待她上了马车,顾金尧才又问:“你可曾听你长姐说起过,梁昭音?”

    梁昭音蹙眉看他一眼,冷冷道:“没有。”

    虽然她不知顾金尧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事出反常必有妖,能叫顾小爷想起她的,必不会是好事。

    “没有?”顾金尧思索片刻,“难道你们没听说过昔日的梁家绣铺?就在房山,应当很出名。”

    “也没多出名。和邢家比起来差远了。”梁昭音故意道,只希望顾金尧少说两句有的没的。

    顾侯府若真的关心梁家,当年外祖父出事,怎可能躲在府里当缩头乌龟,圣上面前一个字也不说?如今顾金尧越夸梁家的好,梁昭音心里反而越难受。

    可身旁没眼力见的顾金尧偏又继续道:“可惜后来梁家出事了,听人说梁昭音被卖来了邢宅绣坊做丫鬟,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梁昭音闭上眼,紧了紧拳头,仿佛再多听一句就能一巴掌抽过去,平复良久,待总算能用平和的语气说话了,才道:“算我再多问一句,世子爷为何这般关心这位小丫鬟?”

    “因为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顾金尧道。

    “哦。”梁昭音目视前方,恨不能让马车再快些,仿佛耳畔的风变大,那些大言不惭的鬼话也能跟着风刮跑一样。

    顾金尧偏头瞧了梁昭音一眼,觉得颇为奇怪。刚刚明明是他在套这姑娘的话,怎么眨眼功夫,自己的话全被她套出来了?他平素帮人查过多大的案子,都没这般狼狈过。难道只是因为他瞧着面前这姑娘有几分眼熟?

    不过再一想,顾金尧又觉得无妨,一个山野丫头罢了,她连梁昭音是谁都不知,这些话便是说给她怕也记不住。大概只是寻常丫鬟间好打听罢了。

    “所以你这次回来,找她做什么?”梁昭音忽然问,“她既然都做了丫鬟,肯定是配不上你这个世子爷了。你既不会娶她,还来见她做什么?”

    “你怎知我不会娶她?”顾金尧敏锐嗅到一丝不对。

    梁昭音眨眨眼,自知是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找补道:“你们这些贵人,还不都是一双眼睛向上看,你能看得上一个丫鬟?”

    顾金尧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知为何她这话里含着一股气,可顾金尧实在不懂这气从何来。

    难不成自己刚刚一句权宜之计的“娶她”,真让她动心了不成?她嫉妒梁昭音,所以才生气?顾金尧边猜边侧过头,这回更加认真得瞧了梁昭音一眼。

    眼熟,确实眼熟。

    可他先前来南宁,左不过去过梁家余家,再没别的地方了。面前这姑娘不认得梁昭音,必不是梁家人,看刚才余长安那反应,也不像余家人。真是怪了。

    梁昭音一偏头,正瞧见顾金尧盯着自己看,眼神发直,直给她看怕了。

    梁昭音朝侧边挪了挪,好离他远一点,看向前方,好意提醒道:“邢宅到了。”

    顾金尧这才意识到,若非她提醒,差点要走过了。

    这边谢过梁昭音,顾金尧嘱咐毕辞照看好她,便独自下了马车,上前敲了府门。梁昭音被毕辞拉进马车里,放下帘子,就从帘缝里静悄悄地看。

    邢宅外,邱诚满脸笑意地开开门,将顾金尧迎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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