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三叔却道:“环兄弟的心是好的,不过就是想法罢了,若是人人与环兄弟一般处处替朝廷社稷着想,何愁瘟疫不退。”
贾芸也道:“三叔叔只管去做,若是有差遣侄儿的地方,尽管说话。”
宁高垣讪讪的说道:“我的心也是向着你的,若是你真的做成了,只管拿我试验吧。”
贾环笑着推了推宁高垣的身子说道:“原来你竟是个义士,不怕我害了你的性命么。”
宁高垣笑道:“左不过就是一条命罢了,你要就只管拿了去,又何必戏弄于我。”
贾环大笑:“原来宁兄的性命是系于我的身上了,我倒是不敢了。”
宁高垣豪迈的拍了拍胸膛笑道:“怕什么,二十年后且又是一条好汉呢。”
宁三叔无奈的推了推宁高垣道:“原来你竟是不盼着环兄弟事成,只是想着你的义举了。”
宁高垣笑道:“自古英雄谁无死,只看值得与不值得了,若是为了百姓的病情,我倒是死得其所了。就是环兄弟再有本事,且有的试验呢,能够次次顺利么,不说别的,我是甘心情愿做他的试验品的,只看他的本事吧。”
贾环笑道:“原来你对我的感情甚深,没说的,就是为了宁兄,我也该时时小心,一次做得事成,如何?”
宁高垣笑道:“虽然我知道你在诓我,但是我也是高兴的很,从此你就潜心研究吧,只当是为了我吧。”
众人听了都大笑起来,顿时推杯换盏起来,都道是贾环说的是戏语,他又不是大夫出身,只凭着读过几本医书就敢说这样的大话,就是那太医院的王院正也不敢如此断言来着。
贾环心里却是知道自己说的不是妄语,既是来到了这世上,又是明白了牛痘接种的好处,看见如今京里天花肆虐,如何不能够细细研究研究,遏制这天花的蔓延呢,譬如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倒是自己的功德了。
牛痘是天花病毒的近亲,是由牛痘病毒引发的皮肤疾病,这种病会通过与牛的接触传染给人,但是感染牛痘病毒的人并不会死,且在之后的很长时期也再不会感染天花,所以是很安全的,十八世纪末期,英国的一名医生爱德华·琴纳,使用牛痘技术,给一个八岁的小男孩完成了接种,并且取得了成功。
晚上,贾环坐在桌前用纸笔详细记录着自己当初在后世时候看到的牛痘接种过程,心里暗自筹谋着该如何与少康帝禀报。
薛家那里,香菱却是出了大事。
这日,薛姨妈正逗着鹏哥儿,就见有婆子急匆匆的过来与自己禀报,只说是甄姨娘突地发起了高热,只怕也得了天花。
薛姨妈最是怕人说天花二字,遂急忙站了起来,不安的说道:“可是香菱平日也出不得府,只是在内院呆着,到底是谁人传染的她,该不会弄错了吧。”
婆子急道:“前两日甄姨娘的母亲来探望过她,她母亲是住在街面上的,平时来来回回的出出进进与世人打着交道,想来是她传过来的也未肯定。”
薛姨妈倒是念着香菱的好,遂命婆子说道:“这个毕竟咱们不知晓,不如请个大夫过来诊视诊视才好,香菱的屋子任何人不要进,派一个小丫鬟过去服侍她,要吃要喝的便只放在门口叫她们自己来拿,吃完了也不必与大家的混在一起,索性扔了完事,大家先不必惊慌,只要不是近身沾惹,是传不上天花的,若真的是天花,便先好生的移出去吧,待好了再回来。”
婆子听了,倒是迟疑起来,与薛姨妈说道:“大奶奶知道了,忙澜澜的要把甄姨娘给先行送到那疫所去呢。”
薛姨妈说道:“胡闹,那疫所堆的可尽数都是患了天花的重症,平素就是病情稍微轻些的都不敢往那里去,香菱又没有请了大夫,并不是真的患了天花,为什么这么着急。”
说着就吩咐人去叫了孙氏过来,与她说了几句。
孙氏却是不依,站起来冷笑着与薛姨妈说道:“母亲平素心软,似天花这等传染绝症也敢收揽在家里,就是不看重媳妇的性命,也该看看鹏哥儿的性命吧,好端端的孩子就要传过来个天花么,我竟是怕的,所以说母亲胆子大些。”
遂不听,喝命婆子赶紧将香菱移到疫所,一任铺盖首饰衣裳都不许带的:“送过去放到门口就好,活着也要待段日子再说,死了倒是省心了,你们回来先好生洗过了再进来,若是带进来一点半点你们当心自己的脑袋。”
薛姨妈看不过眼,气得说道:“你倒是个威风奶奶的样子了,我倒是问问你,薛家在京里的房子也是有几间的,将香菱移了那里拨个小丫鬟照顾着有什么不好。她现下是否天花也未知晓,就是天花,也不都是没了命的。疫所那个地方最是人员混杂的,缺医少药,吃用也是供应不上来。咱们又不是没个挪移的地方,叫外面的人看见了香菱,倒是叫人怎么说咱们,与香菱的名声也是不甚好听,你见过哪个大家子的女眷与外人混在一起度日子的。”
孙氏冷冷的笑道:“原来母亲要的是规矩,媳妇却是来与母亲讲一讲。咱们家大爷国孝就厮混了他做了官奴的表妹,母亲与媳妇来说上一说,竟是大家子的规矩不是。如今媳妇也不过是为着大家的体面,没有喊嚷出来,母亲只是以为我呆傻,处处与我为难,何苦来呢,那鹏哥儿也不是我生养下的,母亲也不是我的生身母亲,我倒是替长辈小辈考虑的多,只是母亲不为自己的孙孙考虑。”
薛姨妈气道:“你不必拿这个堵我的嘴,现如今说的是将香菱挪到咱们家京里其他的房子,你又来和我说这个有的没的做些什么,有什么只管和你相公说去,难不成一个大男人竟是多一个女人也要不得了,日日只是宠着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