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
裴总监和周怀年到底亲密到什么程度？送人东西人不收，他都负责帮忙善后。
他还在说：“这是...她的一点心意，你不要有思想负担。”
平心而论，她和裴佩的关系，实在没有好到，可以心安理得，收人家一台高级照相机的程度。
“周总，这个东西太贵重了，我如果收下会焦虑的睡不着觉。”
他似乎不擅长做这个调和的角色，劝人话，说起来像在念说明书，“你不是喜欢照相？不要考虑价格，东西是为人服务的，这个对...裴佩来说不算什么，你放心。”
裴总监原来也是个面冷心热的人，连自己喜欢照相都知道。
工作之后几乎没有和别人提起过，裴佩不愧是管人事，心细如丝，能掐会算。
但这是原则问题！
姜国华就说她表面好好小姐，认准的道理却是十头牛都拉不回。
所以她不接受，态度坚决。
周怀年拧着眉毛不说话了，良久，像退了一步，“如果你一定不接受，那就让我请你吃顿饭吧。”
为什么她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接受裴佩这个烫手山芋般礼物，要么和老板吃饭？
他似乎能料到她接下来的说辞，提前堵住了她的拒绝，“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有事情商量也不用非吃饭吧，您不都坐这儿了吗，咱们现在可以畅聊...
但是做老板的，努力爬到职场生物链的顶端，就拥有一种特权，叫：在我的地盘，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确实有事情要和自己商量，周怀年要和她沟通裁员。
照理说这个事情他和裴佩定下来就好了，但是因为本次裁员涉及到项目部分的提前规划，所以需要和碧维提前沟通。
他解释的很简洁：
经济不景气，山水集团今年上半年整体营收不及预期，为了确保人效，有整体裁员计划，零图作为山水的全资子公司，是要给集团公司分摊裁员指标的员。
自己会去尽量争取减少名额，但碧维要做好心理准备，提前规划项目排期。
碧维反驳他：但是这些人当初都是确定了HC，才从上一家公司离职过来的，如果说集团增长不及预期，那零图的工程师为什么要承担这个不及预期的责任。他们兢兢业业，为什么公司说不要就不要，人家就要卷铺盖走人？
她不是不理解他的逻辑，但是这些人和自己相处了这么久，大家一起加班、一起熬夜、一起面对客户的诘难、一起解决问题，她没有办法用这么事不关己的冷漠态度去谈论每个人的去留。
谈话陷入了僵局，周怀年说我再想想，吃饭吧。
地方是周怀年选的，一家本地很有名的素菜馆，之前她也有所耳闻，但是因为火爆，总是需要提前预约，碧维怕麻烦，懒得来。
今天是托他的福。
餐厅的菜品种类不多，胜在口味都不错，招牌的是海葡萄，店家取了个颇具韵味的名字——“卷珠帘”。来自越南芽庄的海葡萄，以串状缠绕在铁叉上，再用厨师自制的芥末酱料浸渍，以去除海葡萄的腥味。浸渍后的海葡萄外观幽绿浑圆，晶莹剔透，用舌尖轻轻一压即在口中爆开，汁水酸鲜。
菜一道道上，除了海葡萄，猴头菇做馅又裹着面包糠炸酥香的响铃卷、浓郁香甜色香味俱全的南瓜盅、小酥饼的饭后甜品都很美味。
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勇气在刚刚争论的时候用光了，这时候她又想起对方是老板，畏惧回来了。
“...吃饱了吗？再来一点冰激凌好不好？他们家有一种很特别的，你应该会喜欢。”他招手叫来服务员，点了一客。
如果放在普通人的交往中，这应该就是一种示好了。
周怀年不是，他总是胜券在握、英明决断、清心寡欲、冷冽无情...
还有很多词儿可以形容，但都不怎么有温度。
冰激凌确实好吃，有种特别的味道。
他今天兴致不错，让她猜里面的原料，说了几个都不对，最后揭幕是青花椒。
青花椒碰撞奶油，中和了奶油的甜腻，也去除了青花椒的辛辣，转变成一种醇厚的味道。
她有意料之外的欢欣，抬眼望着他微信，因昨天晚上和刚刚争论，而产生的烦闷，被稍稍消解。
他也笑，这是第二次真心的笑。第一次是她乱七八糟介绍李子姮的时候。
周怀年笑起来真好看，像一颗石子投进一口长满青苔的八角古井，千年无波的古井突然泛起涟漪，那在幽深井底泛起的荡漾，比溪水的湍波、湖水的绿波更动人心魄。
碧维在这个笑里微微失神。
他看她愣愣，好像更乐了。
周怀年刚刚那个潋滟的眼神，微颤的羽睫，算什么？
谁的桃花眼都会放电，他应该不会...吧，不算吧。
“咳咳咳..”碧维咳得上期不接下气。
这栋shopping mall里，还有谁对着刚起冲突的老板犯花痴，被呛到的吗？
他绕过桌子，走过来轻轻拍她的背，给她递纸巾，“没事吧...喝点水就——”
突然收声，原本在背上的手，突然去抚她颈深处，侧后面的肌肤，微凉的手指激得她一激灵，坐不稳往后倒，被他一把扶住。
等他把她扶稳，走回自己座位，又是一副不露声色的冷冽模样了。
变脸比翻书还快！
男人心，海底针。
虽然裁员的话题在吃饭的时候没有被继续提及，但是在第二天，裴佩就给她发了一份计划裁员的名单，大多数都是工作时间较短的员工。
赫然在列的人里面竟然有刘莹莎！
碧维冲到周怀年的办公室，只有一个问题
“为什么？”
他知道她的意思。
“为什么有刘莹莎？”
“为什么有刘莹莎，且为什么还是要裁员？”
“那为什么你认为我改变了这个主意？”
她语塞，是啊，后来他说再想想，但是他也并没有答应什么。
他看着他的目光恢复古井无波了，“碧维”，这是他第一次不叫他姜小姐，是个亲近的叫法，但是话的内容残酷：“在商言商，如果有一天必须你在这个名单里，我也会来和你谈离职。”
好一个在商言商！好一个罔顾人情、卸磨杀驴的卑鄙盾牌！
她气的发抖，被他话里的冷酷无情伤到了，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在名单中的人。
但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就还值得争取，她换了个低声下气的恭敬姿态。
“周总，上次你说再想想，是不是有回旋的办法？”
“现在没有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哼笑，“也许你有办法，你和钟朗不是熟的很么？这次裁员他是总负责，或许你求求他，能让集团给零图少分配一些名额，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他有些恨极的咬牙，“不过那也要看他愿不愿意，为你烽火戏诸侯，公私不分了！”
钟朗从来没有和自己说过在集团做什么岗位，他们除了上次吴大宏的事情之外，几乎不谈工作。
现在的老周总是周怀年的父亲周仲山，怎么听起来的意思，钟朗这个侄子，比他这个亲儿子更说得上话。
裁员这个事情如果是集团的意思，那确实只有到最高决策者才能有转圜的余地。
目前零图发展很快，工程师每个季度都过量招聘，也还是不够，如果看长远发展，这些年轻人三五年后都是中流砥柱，碧维揣测周怀年的想法，他说“少裁人，甚至不裁是「求之不得」”是真心话。
那如果他都没有办法，自己找钟朗有办法吗？
何况她死也不愿意再见他。
周怀年看她眼珠在眼皮子里飞快的动。她的不反驳是和钟朗关系的一种默认吗？
也许恨她不诚实，又恨自己没有立场恨她不诚实，气到极点反而冷静。
他恢复了碧维第一次进他办公室的样子，这次他说的是：请你出去。
她听着这四个字的咬字节奏，也许他更想说的是——滚出去！
中午吃饭的时候，碧维还在考虑有没有其它办法。
舂舂和莹莎没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两个人互相挤眉弄眼。
莹莎在龇牙，舂舂一直摇头。
她终于看出这些眉眼官司是关于自己的了，“怎么了呢这是？”
“师傅，我问你个问题嗷~”问问题的是莹沙。
“你问呗。”什么问题值得演这么一出戏。
莹莎探头探脑，贼兮兮的，“你是不是有男朋友啦？”
她摸不着头脑，说怎么突然这么问，“没有啊。”
“你这里”她指了指颈脖子后面那片，“是什么？”
什么什么？碧维摸了把脖子，光溜溜，没东西啊。
薄舂舂瞪莹莎一眼，笑怼她：“就你话最多，我们早看见了，碧维姐不说，都在装不知道，就你叭叭叭的非点破。”
“等一下，你们说的我头晕，到底是什么？”说话和谜语一样，有一句来没一句回的。
她又去摸脖子，还是什么都没有啊。
“吻痕”舂舂嘴巴几乎不动的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