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下电梯时候碧维接到廖勇电话,雁合有一批物料突然出了问题,今天约不成会了。

    “实在是对不起。”他在电话里抱歉,十分小心翼翼,即使碧维从来不是一个不识大体的女朋友。

    说完“没关系”也正好走到大楼门口,看到廖勇一骑绝尘的车尾灯在拐角一闪,消失了。

    碧维叹了口气,怔忪在原地,她认真思考是继续上楼加班,还是干脆回家。

    一辆车停在她面前,前排车窗缓缓降下。

    副驾驶坐着裴佩,伸手,笑眯眯,“嗨~好巧”。

    “好久不见啦,小维,一起吃饭去?”裴佩后面露出坐在驾驶座上,梁春明的憨憨笑脸。

    春明跟着周怀年一起出差德国,虽然时时有线上沟通,却实打实一个多月没照面了。

    他还在热情邀请,碧维略略迟疑,后车司机“滴滴滴”不住按喇叭。

    裴佩笑,“上来吧,今天有人请客。”

    碧维以为春明请客,“嗯~”了一声,点头,去拉后座门,“也行,梁工好久没请客了,今天饱饱口服,见者有份!”

    车大,门重,她猛足劲去拉,门却从里面开了——赫然是周怀年。

    他收回替她开门的手,朝她点点头,坐回靠里位置。

    站在车外的碧维骑虎难下。

    春明还在笑,“快上来吧,今天轮不着我请客,周总请大餐!”

    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刚说完男朋友等在楼下,转眼就被啪啪打脸,此刻姜碧维同学脸很痛,心很羞耻。

    骑虎难下,也只能咬牙爬上车。

    嗷!后悔万分!

    春明驾驶着车,在晚高峰的溪流中穿梭,像一尾灵活的大鱼,停停走走。

    老板闭目休息,除了前座两人,间或聊一两句在德国见闻,车里大多时候静悄悄。路漫长得似乎没有尽头。

    车里空调打很低,冷风裹挟着悠悠的麝香风浪,一阵阵扑打她身上,顷刻就将人裹挟,碧维不找痕迹地摩挲手臂上被激起的鸡皮疙瘩。

    “空调打高一点。”声音来自周怀年,他没有睁开眼睛。

    碧维她转头看他,路灯打在他脸上,他高挺的鼻梁把脸划成明亮和晦暗两面,明亮那一面看不见,晦暗这面沉静疏离。

    他身上这件衬衫,领子看着极硬挺,领边缘轻轻抵住锋利的下颚线,他闭目抱胸的侧脸,多像杂志封面男模。

    他可不是男模,是劳模!

    碧维被自己这种想法逗笑了,在车内昏暗中无声咧嘴。

    被看那个人忽然转头,睁眼,目光直直对上她来不及收敛的笑面。

    碧维有小时候上课说话,被老师抓包当场的窘迫。

    旁边这位“老师”显然没有忽视别人窘态的良好习惯,他会打破砂锅,“笑什么?”

    “笑你是劳模!”她嘴巴比脑子转更快,“不是不是,是男模!”,说完愣在当下。

    车里空气仿佛被瞬间冻住,裴佩转身惊讶地看了碧维一眼,很有情商的选择闭口不言。

    只有梁春明很没有情商地“噗呲”一下,笑出声。

    碧维多么希望,此刻地上能有个洞,大小正好是足够自己钻进去的程度。

    周怀年似乎没有感觉被冒犯,他无声瞥一眼身边人,一双桃花眼眼尾高高挑上去,分明不是个笑模样,但就是让人感觉他在笑。

    他动了动身体,麝香味因为他的动作,更多从衣领、袖口,甚至裤脚,钻出来,将她团团围困,几乎窒息。

    不行,今天一而再再而三出糗,她必须、务必、此刻,下车!

    碧维清清嗓子,夸张地拍额头,尽量让声音显出有说服力的惊讶:“哎呀!差点忘记,我约了个重要的人,快前面把我放下吧!”理由拙劣,全靠演技撑场。

    春明吃惊地回头,“啊?快到了呀,只有四五十米了,喏!”他指了指前面,“吃完再走吧。”

    “不了不了,时间来不及了!”碧维连连摆手,“你们停好车把我放下,我自己打车走。”

    春明还在挽留,碧维态度坚决。

    裴佩拍着春明肩膀打圆场,“算啦,梁工,碧维可能约了重要朋友。”她笑道,“你就别为难人家了,吃饭机会以后多的是。”

    碧维干干陪笑,“是是是,下次我做东,梁工你随便点!”

    春明“哦~”了一声,说我懂了。他在后视镜找到碧维,递过来个“我是过来人”的眼神,“去吧去吧!”

    碧维呵呵傻笑。

    车慢慢开进餐厅停车场。

    碧维吃力地掰车把手,准备下车,一直不说话的周怀年开口了,“你们去吃饭吧,记我账,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他没有看身边人,“顺便送你回去。”

    春明插嘴,“周总,你中午也没吃,晚上——”

    “没事,你下车,我来开。”周怀年慢慢把靠着椅背的上半身竖直,右手捏了捏眉心,脱下西装似乎想清醒一下。

    他语气坚决,不容置疑,梁春明乖乖下车。裴佩习惯无条件执行周怀年命令,细心去后备箱取了春明行李。

    从头到尾被安排的碧维,这时才醒悟过来,自己分明给自己挖了个更大的坑,忙忙下车,“周总刚出差,您吃饭吧,我自己打车走。”她急急地掏出手机,打开打车软件。

    周怀年已经坐上了驾驶座,裴佩下车的时候,很有眼色的没关副驾驶门,现在虚位以待的副驾驶,显出一股一股不容拒绝的邀请意味。

    梁春明去接住裴佩手里的行李箱,转身劝碧维,“上车吧,女孩子晚上打车也不安全,你刚不是说很着急吗?”

    驾驶座上的人,眼神虚虚聚焦在挡风玻璃前遥远的一个点,不开车,也不说话。

    碧维在后座和副驾驶之间犹豫了一下,只能硬着头皮上车,报了个离家近的餐厅,立刻闭眼装睡。

    车仍旧是开一步停三步,但是周怀年把刹车和起步踩得很轻巧,碧维在这晃晃悠悠中睡着了。

    晃悠的车像颠簸在浪中的船,把她轻轻托起,轻轻放下,她梦到钟朗了。

    梦里赫然她在毕业旅行。

    宿舍一行四个女孩,去了华东一个小镇,粉墙黛瓦,小桥流水,七月,天气已经开始有热意,但风景很美。

    钟朗晚一天出现的,就在碧维早上在民宿餐厅,准备坐在吃早饭,挂在窗口的捕梦网,被开门带起的过堂风吹得叮叮当当响,钟大公子推着行李箱,就这么从天而降。

    结结实实吓了她一跳。

    快十点,太阳的热力已然散开,阳光毒辣耀眼,穿透玻璃大门照进屋内,让一切无所遁形。

    同样无所遁形的,是钟朗的笑容,他眼圈黑黑,但神采奕奕,对着碧维坏笑,“真巧了!你也在这儿?”

    信他是巧合就有鬼!

    她心里高兴,努力把表情摆成严肃模样,皱着眉头,质问眼前不按常理出牌那个人,“你怎么来了?”

    不是之前信誓旦旦,毕业旅行要陪女朋友去日本吗?

    钟朗这个时期的女朋友,是中文系才女张彩玉。张彩玉长得像古天乐版《神雕侠侣》的小龙女:气质清冷,仙气飘飘。钟朗诚心诚意追了两个月,一日三餐加宵夜,鲜花包包化妆品,毕业前一个月,终于抱得美人归,现在两人不如胶似漆在日本浪,怎么出现在这荒山野岭?

    “嗨,突然不想去了!小日本有什么好看,丁点大地方!”他把行李推一边,坐到餐桌前,挑挑拣拣气桌上一颗粽子,“日本妹子虽然胸大,但个矮,做什么都不方便...啊呸呸,这粽子竟然是甜的!”

    钟朗跳起来,把手里咬了一口的粽子丢盘子里,“粽子里竟然包蜜枣,警察也不管管吗?!”

    这人!有女朋友了,嘴上还没把门,跑到这里来嫌东嫌西。

    碧维翻白眼,给房东打电话,安置他。

    接下来钟朗就成了宿舍四人团跟班,不过他服务态度良好,买票、买水、撑伞...面面俱到,堪称新时代妇女之友典范,很快融入了“集体”。

    舍友玉琼比较敏感,私下问碧维这是什么情况,钟朗是不是对她有意思,否则那会抛下正牌女友,千里迢迢来找普通朋友。

    这时候的钟朗,对任何一个尚处青春少艾的女孩子,都有绝对吸引:他俊朗阳光,又从不把对女孩子伏低做小,作为对男人尊严的挑战,对姑娘有耐心十足。大方开朗,在男生里也呼朋唤友,很受欢迎。

    她的理智,已经在钟朗初初追求一段时间,又三心二意之后,完全否决了这种可能性,但情感上又思索万分之一的意外。

    所以当钟朗独自站在院中桃树下打电话时,她原是想明明白白问的——如果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

    果子把桃树枝,坠成一个丰收的弧度,桃子粉白可爱,在层层叠叠的树叶里探头探脑。

    这棵树不算高,遮不住身高腿长的钟朗,也遮不住风递过来的声音。

    他声音温柔,像在哄孩子,“...你乖乖的,回来就给你买...啧!这么小,戴这么老气的东西干嘛...翡翠还不老气...”

    电话那头,不做它想,应该是张彩玉。

    想问的话就这么被堵在喉咙口,太阳照在身上辣辣的痛,她退一步,脚下枯枝断裂,响起“哔啵”一声。

    钟朗转身,看到了碧维的衣角,他挂断电话,长手长脚地走过来,挑眉,“找我吗?”

    “没,我...我摘个桃子。”她心慌意乱,随手摘了个桃子,在身上擦擦,咬一口。

    酸,真酸。

    酸透了。也,傻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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