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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茶话会与复仇之心

    他是他父母的朋友,是他们的伴郎,甚至还是他的教父。

    哈利一遍遍在心底默念着听到的秘密,他的五脏六腑都卷在一起抽搐,他想为布莱克的罪行呕吐,想对那个叛徒的无耻行径破口大骂,想要用最恶毒的咒语诅咒害自己失去父母的混账。

    霍格莫德的美妙魔法消失了,暴风雪从他的心口割出累累伤痕。

    为什么从来都没人、没有任何一个人告诉过他这些!?

    哈利也很想哭,他甚至分不清是悲恸更深,还是愤怒更甚。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城堡的,只知道有必要去找她——去找梅莉,她应当知道这些过去的真相。她一定愿意跟自己站在一起,去对抗西里斯·布莱克,替两人的父母报仇!

    有几滴眼泪从他脸上滑落,掉在哈利的衣服上,很快便与雪花一样消融在他的奔跑间。

    ——

    当哈利在进行恐吓“马尔福三人组”的恶作剧时,梅莉早已坐到了校长室里。

    邓布利多替她将身下的扶手椅变成了软沙发,梅莉舒服地感叹一声,几乎整个人都被埋在里面。福克斯从栖息架上飞下来,落到梅莉的大腿上,慈悲的黑眼睛水汪汪的,轻轻叨着梅莉伸过来的手指,像是因为她许久不来校长室而产生了不满。

    “你看,福克斯都很担心你。”

    “邓布利多教授,您没有饿着她吧?她看上去想吃我的手指。”

    福克斯更加不满地鸣叫了一声,从梅莉的膝头跃起,轻巧地落回它的栖息架上,并且将长长的尾羽拖在后面,用后背对着梅莉不肯去看她。

    梅莉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起福克斯,我知道你是生气啦。”

    邓布利多轻轻挥动魔杖,银色小橱柜随之打开,一套精美的青花瓷杯碟飞了出来:“你想要什么?红茶还是绿茶,或者你愿意陪我试试这种‘呼龙茶’?是我远在东方的一位朋友送的。”

    “您想说的可能是乌龙茶?”

    “啊是的,正是这个名字。看来你已经决定好喝什么了。”

    梅莉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尖:“跟您一样就好。”

    邓布利多微笑着一点魔杖,热腾腾的茶香便从龙纹陶壶中飘出来,凝结成团的水流从壶嘴蹦出来,自顾自地跳到了梅莉身前漂浮的茶杯中,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梅莉小心地接过瓷碟捧到手上,用力嗅了一口这熟悉的茶香。

    邓布利多尝了一口,被没有经过加滤的碎茶叶渣苦得皱起了眉头:“唔,味道似乎太重了些。”

    梅莉忍不住笑起来:“一般来说头茶是会被倒掉的,从第二壶开始才能泡出茶叶回甘的清苦。”

    “真没想到你会比我了解。我一直觉得年轻人是有喝饮料多过喝茶的特权呢。”邓布利多挑起眉毛,“你这个学期似乎总是很忙碌,梅莉。”

    梅莉小口抿着茶水,没有立刻搭话,直到将这一杯喝见底,她发现没有能回避的余地了:“是的,我想做的事情太多了,如果不努力……”

    下一年就什么都赶不上了。

    “听海格说,你都不怎么去找他看望神奇动物们了,他担心你是不是还因为巴克比克的事情而生气。”

    “我只是觉得没什么时间能拿来放松。这学期太不安稳了,摄魂怪给不少人都留下了极度糟糕的体验。”

    “你太累了,孩子,我看得到。但我不知道你为何如此着急。”邓布利多用魔杖敲了敲桌面,一盘淋着覆盆子果酱的炸香蕉段出现在他桌上,其中几块自己蹦到了小盘子上,小盘子长出了翅膀,晃悠悠地飞到梅莉身旁,刚好在她一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

    梅莉很高兴邓布利多如此体贴,她立刻选择用炸香蕉糊住了自己的嘴,感慨它的粘稠远不如海格的乳脂奶糖,那是能把人牙齿直接黏起来的程度。

    所以在咽下嘴里带酸味的甜食后,梅莉不得不继续给出回应:“或许是因为西里斯·布莱克的事情。”

    邓布利多的镜片抬了起来,让人更加看不透藏在后面那对沧桑的眼睛:“哦?你知道了什么?愿意跟我分享一下吗?”

    “您知道的,我这几年除了留在霍格沃兹跟着我父亲,还经常借住在马尔福家。”

    “是的,看得出来小马尔福先生和马尔福夫妇都非常关心你,之前马尔福夫人曾经因为你被抓伤的事情而给我寄了几次信,措辞相当严厉。”

    梅莉撒谎的技巧越来越娴熟了:“我知道纳西莎阿姨家里的姓氏也是布莱克。当时我跟德拉科——总之我们听到他们偶然谈起过,西里斯·布莱克曾经是格兰芬多,这对布莱克家族来说是种……”

    “侮辱,对他们来说确实是这样的。”邓布利多作为格兰芬多,替梅莉承担了说这句坏话的责任。

    梅莉沉默几秒,目光越过茶杯落在对面的橱柜上,分院帽微微咧开一角,笑得很是狡猾。

    “我从来不觉得斯莱特林比哪个学院更好,但是人们心中的优越感就像是在代代相传。”

    “影响我们的从来不是分院帽,而是我们自己走上的那条路。”

    梅莉的手指一颤,为了掩饰内心的波动,她飞快地将后面想好的借口倒了出来:“我知道斯内普教授跟我亲生的父母是同龄人,这点并不难猜,我每年都帮他过生日。而历年的男女学生代表名字都在奖章室挂着,我可以倒推出他们都是同一年入学的。我母亲曾经是格兰芬多的级长,她没理由不认识纳西莎阿姨被分去格兰芬多的堂弟。”

    “非常精彩,这是麻瓜所说的‘推理’吗?”

    “看您的态度,我的猜测都是对的。”

    当然都是对的,谎言里除了真实就是真实的时候,如何得知的过程便显得无足轻重了。

    邓布利多叹了口气,梅莉无法分辨他是否相信了自己的话,这位老人累累的皱纹与打着蝴蝶结的胡子底下,是另一位极精通谎言与欺瞒的智者,有着远超梅莉的人生阅历和智慧。

    “至少我没听到与事实相悖的地方,”邓布利多仿佛才注意到梅莉的茶杯空了,替她斟满第二壶泡出的新茶水,“说到这里,我也想拜托你不要告诉哈利这件事情。”

    “那如果他知道了呢?”梅莉这样问道,她记得的关键转折中就包括今天:活点地图、霍格莫德,而哈利马上就要知道西里斯·布莱克的“罪恶”了。

    邓布利多摇摇头:“那请你务必劝告哈利远离这个漩涡,你们还只是两个在读书的学生,这不该是由你们来参与的事情。”

    “可是邓布利多教授,我不能代表哈利的想法,他也不是个循规蹈矩会愿意忍耐的人。如果布莱克真的跟我们父母的死亡有关,我能怎么劝说他?”

    “你一直是个很识大体的孩子,梅莉,不要让你们自己陷于危险之中。”

    邓布利多严肃起来的时候,他看起来会更像墙上历代校长们的肖像,此时他们都在注视着这场谈话。每当站在办公室里的人是梅莉时,校长们总会维持着最大限度的沉默,无声地打量梅莉,即使有几位校长在装睡,也会时不时抬起一点眼皮偷瞧她。

    即使梅莉提及西里斯·布莱克曾被分到格兰芬多的时候,历史上最不受欢迎的那位校长——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布莱克也只是高傲地扭过头去,翘起他的小胡子,没有发出任何抱怨声。

    梅莉这一次很坚定地摇摇头:“我不能改变哈利的选择,教授,他很信任我,所以我也愿意帮助他。”

    邓布利多沉默了很久,当他再度拿起杯子的时候,发现杯中的茶已经温凉了。

    梅莉解决掉小盘子中剩余的几块炸香蕉,给邓布利多留足了思考时间,这才开口:“您知道的、当年发生的事情,愿意告诉我吗?”

    “恐怕我只能说抱歉了,孩子。”

    “好吧,意想之中。那我还有另一个问题,当年的事情真的没有隐情吗?”

    邓布利多的瞳孔微微放大,他并没有掩饰自己流露出的震惊,双手按在桌面上,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时,那坚定的身影看上去永远都可靠,仿佛漫长的岁月从未消磨过他体内蕴含的那个灵魂:“梅莉,告诉我,这是个预言吗?”

    梅莉摇摇头,她的占卜课会拿高分,不过是因为特里劳妮害怕梅莉身上无法被天目注视的扭曲命运:“这不是预言,我的占卜课作业其实大多都是瞎编的,我没有那种灵感。而且那件事不是发生在过去吗?预言往往指向未来。”

    “当年的事情确实疑虑重重,如果你和哈利真的找到了我们没有见证的任何线索,随时欢迎你们来告知我。在这点上,你们可以多相信成年人一些,我们会竭力把这件事处理妥当的。”

    邓布利多没有坐回办公桌后面的高背椅上,他走到椅子后方的一处壁柜前,在邓布利多将它展开后,里面倒映出少许流动的光斑,投在木质柜子的墙壁上。

    “我们今天的茶话会或许得到此为止了,梅莉。你喜欢今天的甜点吗?”

    “我觉得巧克力可能比覆盆子果酱好点,谢谢您的招待,邓布利多教授。”

    在梅莉离开校长室后,邓布利多抬起魔杖,从自己的太阳穴里抽出了一缕银丝,将它投进那个古老的炼金物品里,展现出一段陈旧却还未褪色的回忆。

    一个头发乌黑凌乱、仿佛青年版哈利的男人浮现其中,他的嘴巴一开一合,跟哈利截然不同的眼睛正闪闪发亮:“相信我们吧,邓布利多教授,我们全都计划好了……”

    ——

    哈利意识到他不能冲进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找梅莉,即使有隐形衣,他也不能保证梅莉一定在那里。

    这就使得活点地图的重要性更上一层楼,在念完咒语后,哈利缩在隐形衣底下,展开那些纵横交错的道路示意图,拼命寻找着一个移动的小点。

    然后他看到梅莉·L·斯内普的名字正停在变形庭院里面,有了目的地一切就简单很多,哈利裹紧隐形衣飞快往那里奔去,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发红的眼眶和满眼的愤怒。

    哈利告诉赫敏和罗恩晚点才回去格兰芬多的塔楼,他的朋友们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们也不知道梅莉跟他之间的血缘关系。

    变形庭院是露天的,旁边的长廊通往变形课教室。

    梅莉站在不断飘落的鹅绒大雪下,她裹着一圈厚实的围巾,头上戴着能保温的那个百合发卡,任由雪花贴在脸颊和摊开的双手上。她的肩头和黑发上堆着薄薄的积雪,似乎在这站了有段时间了。

    梅莉听到有匆忙而来的脚步声,回过头却没看到人,雪地上那串凭空出现的脚印正停在她的身边。

    “哈利。”

    在她轻声的呼唤后,一层底色有如水银的斗篷从头顶落下,将梅莉盖在里面。哈利通红的眼眶出现在她面前,他的面色因为寒冷而泛红,虚弱地喘着气,看上去随时有可能栽倒。两个身高相同的孩子缩在一块儿,隐形衣刚好能遮住少年少女还未完全长开的身形,雪花在外面纷纷扬扬抚落。

    梅莉伸开胳膊,给了哈利一个轻轻的拥抱。

    哈利用力地吸了下鼻子,泪水又不受控制地往下淌,他语无伦次地开口:“我知道了,我知道布莱克干过什么事情了。他是个魔鬼,是这世界上最可恨、最卑鄙的叛徒……”

    梅莉在隐形衣下牵住哈利的手,轻轻摇晃起来:“我们换个地方说,这里太冷了,你已经冻坏了。”

    她抽出魔杖,给哈利施展了一个暖身咒,然后紧紧拽着他走进更加温暖的城堡,寻找一处带火炉的房间,拖过椅子强迫哈利坐在里面。

    哈利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更响亮的啜泣声,但是眼泪一串又一串,在那个拥抱后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梅莉……都是他,西里斯·布莱克,就是他背叛了他的朋友们,害死了我们的父母。”

    梅莉望进哈利泪水满盈的绿眼睛,一种心灵相通般的悲伤也淹没了她,在短暂的沉默后,梅莉的眼角也渗出了液体,在她脸上留下两道泪痕。

    这一次她很用力、抛开所有的拘谨,将第一时间跑过来告知自己的哈利抱在怀里。

    梅莉没有说话,也没有做出任何承诺,只是以亲人的身份,给予了哈利最紧密的安抚。

    “很快就会有结果了,哈利,很快。”

    “不,我想要自己复仇。”

    哈利咬着牙说道,吐出的每个词都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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