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蒸汽火车呜咽着喷出烟雾，来到霍格莫德又离开，载满了对圣诞节期盼不已的学生们。

    这次假期选择离校的人依然很多，大部分车厢都坐满了。或许是因为布莱克与摄魂怪带来的恐惧，让家长们也不放心把孩子留在学校。

    梅莉昨晚熬着夜偷偷练习守护神咒，但根本没有效果，顶多只是让她的魔杖放出来的银雾发出几次“噗嗤”声，这让她很郁闷地缩回被窝里，后半夜都没怎么睡好。

    此时梅莉正贴在窗户边眯着眼，额头随着车身摇晃时不时撞到冰冷的玻璃上，让她一个激灵，稍微恢复点精神。

    “你不会因为要去我家过圣诞节兴奋得一夜没睡吧？”坐在梅莉对面的德拉科问道。

    梅莉翻了个白眼给德拉科。

    坐在梅莉身边的是阿斯托利亚，她正捧着一份《女巫周刊》，听潘西指手画脚地跟她讲流行长袍的配饰，如何搭色和搭配自己的气质。

    达芙妮坐在德拉科身边，疑惑地盯着他：“她困的话就不要打扰她了，梅莉是因为认真练习魔咒才晚睡的。她一向很有研究魔法的热情。”

    潘西也学着梅莉的样子白了眼德拉科：“我还想问问为什么你会来我们的车厢，你就没注意到这里只有你一位绅士吗？”

    德拉科当然没有这种自觉：“布雷斯一直跟他赫奇帕奇的新女友在聊圣诞约会，我再待下去就不礼貌了。”

    “真没想到我们的小布雷斯居然会有今天，真是让人感慨，”潘西说这话的时候还瞥了眼梅莉，梅莉的脑袋几乎要沉到窗玻璃外面去了，完全没有在听几人的谈话，潘西便继续道，“我一直以为他会比你快一步呢，德拉科。”

    “快一步？他确实比我更快找到了女朋友，那又怎么样？”德拉科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逐渐升起红晕，他苍白的肤色一旦泛红就特别明显。

    “哈，我说的又不是这个！”潘西想起这些事也情绪不佳，她的嗓音变得尖锐起来，“既然你不需要我的提醒，我就不跟你分享那些小秘密了。”

    阿斯托利亚好奇的目光转来转去，不过腼腆的性格让她不好意思开口去问潘西，所以只是乖巧地坐在旁边竖起耳朵。

    达芙妮不赞成地看着潘西，竖起一根手指挡在唇前：“那件事还是不要告诉德拉科了吧……”

    她朝梅莉的方向点点下巴，意思是当事人还在，不应该这样议论她。

    德拉科却不干了：“嘿，你们不能这样说话老说一半，就不能直接告诉我吗？”

    潘西看着旁边瞌睡不断的梅莉，抽出一本笔记翻到最后一页，“唰唰”写下几行字，递到德拉科眼前：

    “跟梅莉通信的不只那个格兰杰

    还有你最讨厌的疤头

    他甚至有约她去空教室‘谈一谈’”

    潘西很得意地看着德拉科由红转白的脸，扬了扬手上的笔记本，让那几行字在空中来回晃荡：“所以说，你最好有点自知之明，德拉科，好好想想。”

    德拉科猛地一把拽过潘西的笔记本，差点把她的笔记撕开。潘西花了很大力气才忍住惊叫，她恼怒地压低声音：“你干什么！？”

    德拉科一挑魔杖，潘西手上的羽毛笔飞到了他手上，只是他留下的字迹比潘西留下的更加扭曲，看得出来书写者情绪恶劣。

    德拉科也扬起那行字，脸色虽然还很苍白，但是他耳根却红得要滴血——

    “这个圣诞节我父母就打算提婚！！！！”

    那一连串的感叹号已经印到了后面那张纸去，透出一排黑色的痕迹。

    达芙妮也侧过头来看这行字，她跟潘西同时倒吸一口冷气，为马尔福夫妇不顾儿子“死活”的决定而震惊。

    “斯内普教授有可能同意？”达芙妮很小声地问。

    梅莉突然抬起了一点眼皮，让几个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但是梅莉的眼睛完全没有聚焦地转向谈话声音的方向，很明显还是半睡半醒：“嗯？谁喊我吗？”

    阿斯托利亚很好心地拍拍她的胳膊：“没有，达芙妮是在说斯内普教授。”

    “唔，我还以为有教授点名批评我上课睡觉呢……”梅莉揉了揉眼睛，又往窗边靠了靠，“我再睡会儿，就几分钟……”

    德拉科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傻瓜。”

    潘西的鼻子又因为嫌弃而皱起，但她没有说什么，而是从德拉科的手上抢回自己的笔记本和笔，粗暴地塞回行李箱里。

    达芙妮看向梅莉，嘴上却是告诉德拉科的话：“他不可能同意的，你们现在才三年级。”

    “我母亲可是不到三年级就跟我父亲订婚了，这很常见，而且我们只是订婚啊。”

    潘西很无情地点出这件事最艰难的一环：“这不一样，院长不会在乎老派巫师家族这种传统，他只会问梅莉自己想怎么办。”

    不顾德拉科逐渐难看的神情，潘西继续火上浇油：“说真的，你觉得梅莉‘喜欢’你吗？她确实对每个人都很热切地表达她‘喜欢’别人，但她对所有的朋友都是这样，这不包含浪漫的感情在里面，德拉科。”

    达芙妮没有说话，她移开目光，不想参与这场潘西发泄情绪的对话。

    “需要我把梅莉喊醒吗？其实你完全可以问问她。”阿斯托利亚怯怯地开口说道，天知道她说出这句建议时耗费了多大的勇气。但这个女孩相信梅莉不会介意这种问题的。

    梅莉总是那么坦诚，能回答一定就会回答，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遮掩什么给朋友们留下芥蒂。

    达芙妮用前所未有的眼光盯着自己的小妹妹，在她没注意到的时候，校园生活和结识的朋友们，正让阿斯托利亚展现出她内在潜藏的力量，她不再是自己记忆中永远懦弱、病恹恹躺在床上的那个小孩子，也不再是只会小声啜泣拽着母亲裙角撒娇的讨厌鬼。

    这样的变化当然是好的，很符合母亲对她的期望，阿斯托利亚现在笑得也越来越多了。

    也希望她能一直这样多笑笑。

    好几秒后达芙妮才回过神，难得地出口赞同了阿斯托利亚：“是的，或许你们应该直接问。”

    潘西和德拉科更是很久都没说话。

    最终还是德拉科不舒服地拧了拧身子，转而望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算了吧，她那么困。让她睡着就好。”

    车窗玻璃在太阳被一片乌云盖过时，便倒映出梅莉的脸，她睡得不是很舒服，眉毛似乎随时都会拧起来。

    德拉科生怕那个答案不是他想要的，心生退缩。

    ——

    马尔福庄园对梅莉来说并不陌生，至少在某个没有发际线的人住进来前，这里不会有让她困惑的改变。

    梅莉觉得纳西莎的笑容比往日更加热情了，卢修斯依然还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高贵姿态，但总用很微妙的眼光打量着梅莉，似乎想要从她身上看出朵花儿来。

    怎么怪怪的……梅莉却又说不上来，因为他们确实很高兴地欢迎了她的到来，并且告诉梅莉，平安夜的时候西弗勒斯也会来到马尔福庄园，跟他们一起度过这次的圣诞节。

    这让梅莉把对这种氛围的疑惑全抛到了脑后，开心地泡进了马尔福庄园的图书馆里，不过在德拉科发出过“回家还要天天读书！？”的抱怨后，梅莉只好将陪德拉科打发时间当成了主要日程。

    在卢修斯拉走德拉科商量事情的时候，梅莉就会陪在纳西莎身边。

    有时候是谈及校园生活的茶话会，梅莉说到课堂内外发生的故事，比她与纳西莎通信时写的多多了；有时候纳西莎会教导梅莉烘焙魔法，还以打趣的口吻问梅莉有没有感兴趣的男孩子，梅莉则会若无其事地回避这个话题，虽然不至于脸红，但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有时候两人只是坐在暖和的客厅里看书，享受热气腾腾的红茶与点心，纳西莎的目光会越过手上的故事，落在梅莉与她父亲除了鼻子都不太相似的面容上，注视着梅莉总挂在嘴边的温和微笑。

    纳西莎忍不住想起自己也是这个年纪的时候，她跟卢修斯早早订了婚，这在传统巫师家族里是很常见的事情。因为可以选择的对象并不多，每个孩子都早早地被牵到另一条线上，都是为了确保血统的纯正，哪有什么选择权？

    虽然纳西莎和卢修斯一直恩爱，但正因为他们深知自身是特例，才没办法在德拉科年纪更小的时候就给他订下婚约。

    如果德拉科不喜欢那个女孩子，那就只剩下后半辈子的互相折磨。

    纳西莎不希望那样的事情发生，她能看出来德拉科对梅莉的依赖与好感，既然有这么明确的目标，纳西莎还是希望能推德拉科一把，怎么也要让他鼓起勇气，对梅莉说清楚自己的心意。

    这是青春期专属于少年少女们的美梦，错过就是错过，不会有以后。

    至少梅莉不讨厌德拉科，甚至一次次容忍他，在德拉科有错的情况下很执着地去纠正他，试图改变德拉科——这在纳西莎眼中，远比一昧忍让更加可贵。

    既然德拉科没办法下定决心，就由父母来吧。

    ——

    这年的平安夜从清早开始就飘着大雪，将梅莉单间卧室窗外的庭院盖得很严实，家养小精灵们会用魔法扫清路面，但是保留了落在喷泉水池与灌木丛上的积雪，以此衬托冬天的氛围。

    她坐在书桌边，这张红木书桌在这里立了好多年，从梅莉踏进这间屋子的时候就一直在，那时候她坐上椅子，脚尖甚至够不到地面，但梅莉很喜欢椅背上带有仿照东方风格的雕刻花纹，就执意把它留了下来。

    她知道这是仿照，因为不会有东方龙纹带三个头，头上还没角，当然这点小事梅莉也没打算告诉卢修斯。

    梅莉的手上正捏着一封信，信件是通过一只白鹳送到马尔福庄园的，被直接扔到了大门外，也不管信封在防护魔咒的作用下掉在外面，它扭头就飞走了。

    这些是送信过来的家养小精灵说的，它泪汪汪的大眼睛不断忽闪，将信件送到梅莉的手上后就立刻幻影移形不见了。在多比离开马尔福庄园后，剩下的家养小精灵们越发战战兢兢。不过它们竟然隐瞒了卢修斯和纳西莎，只因为这封信有指向梅莉，就把它直接送到了她的房间里。

    不应该。

    梅莉盯着信封看了片刻，外侧的信封上竟然没有任何开口，整个信件浑然一体。上面确实有微弱的魔法波动，要是用魔杖探查，很容易在魔杖上留下痕迹，毕竟梅莉可不会无杖施法。

    附有暗示必须把信件直接送给某个人的特殊魔法？我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特殊，但既然它能找到我的定位……

    很快，梅莉有了猜测的方向，她从装满零碎物品的挎包里找出那半颗被使用过的门钥匙珠子，它早已失去了原本的银色流芒，变得灰暗无光。

    在梅莉将这半颗珠子贴在信封上后，上面立刻浮现出字迹：

    “给 狂妄莽撞的预言家小姐”

    如果说邓布利多笔迹圈圈绕绕的优雅，是蔓延在纸面上的爬山虎与花藤，那么这封信件上的字迹，就是一位娴熟精明的剑客信手挽出了潇洒的剑花，利而稳的笔锋，几乎能让人看到他写下这几个词语时眼神中的不屑。

    果然是那位十一月失信的预言家先生，梅莉在心里反驳着这个“狂妄莽撞”，不满地吐槽了一句。

    信件的背面自动裂开一条缝隙，让梅莉能将里面夹着的信纸抽出来，奇怪的是，在信纸最下方有一片整齐方正的青黑色痕迹，仿佛被什么东西腐蚀过，似乎只要稍一用力就会从这张信纸上脱落。

    梅莉不敢碰它，先专注阅读起纸面上的文字：

    “因为不知道这封信会何时送到你手上，我不会问安。

    我们不需要太多客套话，我相信你也不在乎，所以我只会告知你一些我的处境，我们的具体计划，将会由你的回信来决定。

    我上个月便已经离开了我们碰面的地方，但是因为那些古老又奇妙的防护魔法，我无法确认你的所在，使这封信件迟了太久才得以送出。明年我将获得机会动身，前往你所在的地方，希望不要出现任何意外，导致我们失去这次面对面交流的机会。

    你的回信也应当保持这样朴实的风格，这该是你很擅长的事情，或者至少尽快学会，免得我们往来的信件不够相称。在此之前，我无法给予你手把手的帮助，只能寄望于你脖子上的东西比大部分人更加有效率。

    在回信间，请写下你对信纸背后几道问题的回答，以便我了解你的情况。

    以下是部分你可能想提前熟悉的魔咒，我列出了相对较简短的解说，魔法的魅力应该让如你这样充满求知心的年轻人足够着迷……”

    梅莉扫了眼下方的三个魔咒，又飞快将信纸翻过来看了眼，背面写着三个有关学业进度的问题，看得出格林德沃真的很喜欢“三”这个数字。

    那三个魔咒分别是：“风旋骤卷”，魔力会汇聚出一阵强力的狂风，效果视施法巫师的能力而定，“强大的巫师足以用这小小的魔咒将一座城堡吹飞”，这让梅莉很难不去想格林德沃是不是在暗示她努努力，吹倒霍格沃兹的城堡；“烟雾缭绕”，能制造出浓郁的雾气，遮掩场景，如果魔力足够，可以作用到很广泛的范围，相当适合埋伏、隐藏和混淆他人视线；此外还有“霹雳爆炸”，这道魔咒的杀伤力远超前两者，它能让第一个接触到这咒语的有形物体发生爆炸，原理是由内而外撕裂物体的结构，据格林德沃所写，只要灵活地加入一点变形咒的手势应有，可以让爆炸开的物体碎片也容纳少许魔咒的威力，引发连锁爆炸。

    除了爆炸咒，另外两道都是偏辅助多于实战的咒语，但因为它们的冷门与生僻，并没有刊登在大部分学生们会接触到的教材上。对于梅莉来说，这样的咒语再适合练手不过，不用担心别人起疑，也是对这封“魔咒爱好者交流信件”的最好伪装。

    这只是第一次通信，格林德沃也在试探梅莉的能力。

    如果梅莉连那两个偏简单的咒语都掌握不了，让她去学爆炸咒或者更高深的诅咒、恶咒，那只会送她尽快离开人世。

    对梅莉来说，最关键的不是这三个魔咒本身，而是格林德沃在讲解魔咒时，所透露出的“施法细节”与“魔力应用”，这是远比念出口的咒语更让她眼前一亮的东西。

    梅莉摸了摸信件的边缘，将这三个魔咒的咒语和施法手势要点牢牢记下，才往信件最末尾的几句话看去。

    “……这就是我这次打算告诉你的东西，循序渐进。

    这封信件的下方是你回信所需的材料，将它捏碎后扔进任何连通飞路网的壁炉，都可以构建为时一分钟的短期通道，我不建议你用生命来验证这条通道的狭隘程度。

    请在回信时留下你的名字，同我一样，使我不至于将它当作废纸付之一炬。

    你的，赫拉斯瓦尔格尔。”*

    梅莉将信纸最下方青黑色的地方小心撕下，把信件上那几个魔咒相关的语句抄到随手揪出来的羊皮纸上。

    然后这封来自遥远海岸对面的信件落进熊熊燃烧的壁炉里，连同那个信封一起。纸张边缘被火舌舔过，变得卷曲，最终在梅莉的注视下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