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梅花

    “梅莉。”

    “……”

    西弗勒斯侧头,看着被自己揽住肩头的少女。

    从侧面看过去,她在血系魔药下变化过的眼窝跟他相似极了,尤其是在那双眼睛里只剩下阴郁的时候,浓墨吞没她所有流露出来的情感。

    西弗勒斯仿佛在照镜子,他在梅莉身上看到了曾经校园时期的自己,虽然只是很浅淡的虚影,但仍让他相当不安。

    西弗勒斯并不希望梅莉与他变得相似,她应该更加欢欣、热情和快乐……

    更加像她的母亲才对。

    梅莉掉了那么会儿眼泪,却又很快就一声不吭地止住了,神情坚强得让西弗勒斯感到酸涩,他环着梅莉的肩膀,将少女盖在自己的黑袍下,跟她穿过冰冷的地下长廊,往两人那间小小的起居室走去。

    路上空无一人,该回家的学生们都回去了,今年没有多少人留在城堡里度过家人团聚的圣诞时光。

    “梅莉。”

    在两人交叠的脚步声间,西弗勒斯又喊了梅莉一次,听到极轻微的“嗯”。

    但梅莉有了回应后,西弗勒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哄人永远都是他的弱项,能调配出让人生死不得魔药的大师,对于如何安慰自己跟“朋友”吵架的“女儿”,完全没有头绪。如果是让西弗勒斯给马尔福家的混小子来上几个魔咒,他一定乐意至极,完全不会如此茫然。

    推开起居室的门,屋里暖洋洋的。贝琳达一早注意到两位主人已经回到了斯莱特林的地窖,早早地将这里的壁炉升起火,温暖的柴火“噼啪”声,一下子又让梅莉的眼泪想往下掉落。

    回到熟悉而充满安全感的环境里,她的脆弱便一点点地浮出,仿佛潮水退去后露出搁浅的沉船,被言语的锈斑侵蚀到无力再启航。

    梅莉坐在离壁炉最近的那个单人沙发里,西弗勒斯扯过另一旁椅背上的毛毯,将它披在梅莉的肩头,裹紧。

    “谢谢。”梅莉目光无神地盯着壁炉,她想不通,也不愿意再去想,努力回忆着大脑封闭术的要领,将所有让她想哭嚎的情绪都隔绝在无形的玻璃墙之外。

    西弗勒斯揉了揉她的脑袋,转身对着空气呼唤道:“贝琳达。”

    幻影显形的“噼啪”声中,戴着茶巾的矮小身影出现了,家养小精灵恭敬地冲西弗勒斯鞠躬,然后又用盈满泪水的大眼睛难过地望着梅莉,充满忧虑,甚至都忘了去问西弗勒斯需要些什么。

    梅莉是贝琳达带大的——贝琳达见到最多的就是女孩温柔的笑脸,而不是现在这样空洞又封闭的目光,即使是童年时期梅莉拒绝说话的那几年,女孩脸上也总是带着好奇打量所有的一切,冲所有看到的东西露出笑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西弗勒斯的声音很轻:“替她准备一些甜食宵夜,还有热可可。”

    梅莉侧过头来,沉寂的眼睛里冷到没有温度。

    贝琳达在这样的目光下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幻影显形离开了这间屋子。

    西弗勒斯将椅子拉过来,坐在梅莉的身边,两个人平时惯有的座位此时完全反过来了,梅莉僵硬木然的视线移向他。

    西弗勒斯思考片刻,决定还是打破沉默:“你不需要告诉我你没事,我知道你有事,我看得出来。”

    “嗯……”

    “大脑封闭术确实可以帮助你隔绝这样的痛苦,但这是——这是不太合适的,你需要将这种情绪宣泄出来,梅莉。”西弗勒斯想象着邓布利多可能会说的话,试图让自己显得更有底气。

    梅莉抬手,抓住了西弗勒斯的袖口,只抓了一点点,像是生怕让他感到生气。

    她的声音稍微有那么点波动了,但也因为这样的波动而颤抖:“我是不是……错了?”

    如果我那时候一口答应下来,是不是就好了?纳西莎阿姨和德拉科就不会如此失望,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梅莉很难不责怪自己,西弗勒斯也看出了这点:

    “决定权从来都在你的手里,梅莉,我说过,直说就行。这件事上没有对错——”

    他拍了拍梅莉的后背:“因为我会永远支持你,不论你的选择是什么。”

    你不是莉莉的影子,不是我的影子,更不是那个令人厌恶的救世主波特的影子。

    你只是梅莉。

    梅莉怔怔地盯着西弗勒斯的脸,他眉间的悬针纹,他鹰钩鼻在火光照耀下拉长的阴影,他黑色眼睛里流淌的期许,还有他嘴角温和的微笑。

    她用在大脑封闭术上的努力突然变成了无用功,溃堤的泪水不断洒落,她扑到了西弗勒斯的肩头,抱着这位名义上的父亲,不甘而委屈地哭出了声。

    起先还是压抑的抽噎,后面则变成了嚎哭,甚至还夹杂着不少对德拉科的臭骂,言语间的刻薄跟西弗勒斯如出一辙。

    西弗勒斯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拍两下梅莉的后背,让她尽情将心中的痛苦发泄出来。

    贝琳达躲在角落里,悄悄地用魔法将载着热可可和草莓甜挞的托盘送过去,让它们稳稳地落在两人身边的小圆桌上。

    而贝琳达自己则不断用茶巾的一角抹着眼泪和鼻涕,为了这一幕感到难过又高兴。

    ——

    圣诞节的早上,梅莉的小卧室内,用魔法改变外景通往高层楼的窗户上,结了满满一层寒霜。

    梅莉缩在柔软暖和被窝里,完全不想出来。

    哦天呐,昨天……昨天晚上她抓着西弗勒斯哭了好久,真是丢大人了!

    逐渐步入青春期的少女,对自己情绪的压制力相当有限,尤其是在西弗勒斯的苦心劝说下,梅莉难得大哭一次,借着对德拉科的愤怒与感伤,将自己一直以来憋闷的情绪全部倒出来。

    梅莉将被子拉过头顶,感觉脸上热乎乎的。

    她不该这么幼稚的!都是多少岁的人了,为什么还不能镇定一点!

    但是现在梅莉的心情确实好了很多,只是她不想去拆圣诞礼物。

    不想面对的事情依然不想面对。

    那只纳西莎送给梅莉的浑圆混血恶婆鸟,晃着它玄凤般的小脑袋,从悬挂在书桌旁的窝里飞下来,在梅莉的被子上踩来踩去,发出无声的叫喊。

    “哦?丝珀斯,他们已经把你送回来啦。”梅莉掀起被子,用手指揉了揉小鸟毛嘟嘟的脖颈,丝珀斯在梅莉手指上蹭了好几下,无声地张了张嘴。

    这让梅莉的心情平和了不少,她打了个哈欠:“哈啊……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她抓起丝珀斯空荡荡的食盘,往里倒入了混合死甲虫沫、面包虫段和的谷物颗粒饲料。

    丝珀斯在旁边迫不及待地蹦了两下,等梅莉一把食盘放到桌上,就迫不及待地一头扎在里面。

    “潘西总说我养的鸟也随我,对食物爱不释手,哈哈。”梅莉伸手戳了戳丝珀斯圆滚滚的后背,然后便去洗漱了。

    她并没有在起居室看到西弗勒斯,却望见了小圣诞树盆栽旁那一堆礼物,在稍一犹豫后,梅莉只翻出了带有西弗勒斯工整字迹的那份礼物,动手撕开外面纯白色的包装纸。

    所有的礼物里,只有这件包裹是白色的,与本该热闹的节日氛围格格不入。

    让梅莉吃惊的是,里面的东西竟然是沙漏——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西弗勒斯送出装饰性大于实用性的“摆饰”。

    那些水钻般闪闪发光的细沙固定在其中一侧,梅莉晃了晃,它们完全不会掉下来,于是她翻出了西弗勒斯放在包裹中的贺卡。

    上面的内容很简短:

    “圣诞快乐。 S致M。

    轻点两下,‘时光飞逝’。”

    梅莉赶紧抓起她的魔杖,把沙漏平放在地面上,充满期待地用杖尖轻轻点了两下沙漏顶端:“时光飞逝。”

    那些细沙盘旋着下落,构建成交织的螺旋,梅莉瞪大了眼睛,看着某种被模糊过的影像,逐渐从细沙流逝的上端浮现出来:

    一大一小的身影牵着手走在湖边、坐在书桌旁、守在坩埚前、待在壁炉温暖的火光下……

    这是第一次,梅莉收到的东西不再带有百合花的印记,而是单纯属于“斯内普父女”之间,那些日常而琐碎的记忆。

    所以开启的咒语是“时光飞逝”。

    年幼的孩童会不断长大,终究逐渐走向更广阔的世界。

    西弗勒斯目送着她的脚步,不再期望她成为第二个“莉莉”。西弗勒斯改变了原先的看法,让所有源于复刻回忆的期待都回归孩童时的那张白纸,不再徒增任何修饰。

    他想让她自由野蛮地去奔跑、去飞翔,去成为她自己。

    梅莉珍重地捧起沙漏,将它捧在手心。

    像是捧起了最不能用价值衡量的一份宝藏。

    ——

    梅莉用贝琳达送来的巧克力牛角包与烤布蕾填饱肚子,然后便将一瓶染色魔药塞进挎包,背着它走出房门,前往八楼的有求必应屋。

    她想尽快练习好格林德沃给她的那几条魔咒,好直接在下次抽空回信的时候,能信心满满地反讽回去。

    “我需要一间练习魔咒的场所……”来回走了几遍,那扇房门并没有出现在墙壁上,梅莉立刻明白里面被人占用了。

    “我需要见一见小黑。”她更改了嘴里念叨的话语,这一次来回经过墙壁后,上面很快浮现出了门把手,梅莉用力敲了敲门,然后就按住下压式门把手走了进去。

    梅莉进门的瞬间,屋里某处响起了一声清晰的“咚!”

    很明显有什么东西滚到了地上去。

    门后弥漫着一股酒味,很明显,昨夜有谁喝了不少东西以度过阖家欢乐的平安夜,梅莉好笑地摇摇头,抽出了自己的魔杖。

    “那我这就试试吧……风旋骤卷。”

    一阵说不上有多强烈的风从梅莉的杖尖吹开,在正式施展这个魔咒后,她才有了鲜明的感受,这个魔咒对魔力精准控制有着相当高的要求。

    不过空气中的酒味确实被吹散了大半。

    梅莉甩了甩她那根混合英国橡木与竹质握柄的魔杖,再一次回忆施法手势,将自己甩动手腕时的力度加大,精神更加集中了些:

    “风旋骤卷!”

    一阵呼啸的飓风猛然扬起,几乎将床边挂的帷幕都给刮飞。

    “汪!汪呜——”

    受到惊吓的黑狗凶猛吠叫着,从缠成一团的被子尖窜出来,尖利的犬牙呲起,因为惊吓而气势汹汹。

    但是在看到举着魔杖轻笑的梅莉后,黑狗这样的神态又不见了,懒洋洋地跳回了床上,发出“嗷呜嗷呜”的低声抱怨,不满地瞪着梅莉。

    “抱歉嘛,我只是来练习咒语的。”梅莉晃了晃魔杖,将它收回袖口的夹袋里,坐到了床边,“你喝酒了?”

    黑狗的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咕噜”声,听上去很抗拒深度探讨这个问题。

    但梅莉可没打算让它糊弄过关,轻轻拽着黑狗一边的耳朵,不满地念叨起它来:“你一只狗怎么可以喝酒啊?不怕酒精中毒吗?万一醉倒在走廊上怎么办!”

    黑狗挣脱了梅莉的钳制,甩了甩被捏过的那只耳朵,将头埋在了爪子底下,索性当自己真的是条“狗”,拒绝听梅莉的任何唠叨。

    “嘿,我在说你呢小黑!”梅莉不满地扳着黑狗的脑袋,开始跟它角力,黑狗也不知道她哪来的力气,硬生生把自己的头扭了过去,只能满眼疲懒地瞪着梅莉。

    然后它看到梅莉捧着它的脑袋,一点点变落寞的表情。

    “我昨晚,跟我关系很好的朋友吵架了。”梅莉扯了扯黑狗脸颊边的皮毛,它身上相比禁林外两人相遇时,已经顺滑整洁很多,摸上去软乎乎的。

    “呜?”黑狗抬起眼睛,懒洋洋地吭了一声。

    梅莉嘴角却勾起一个很苦涩的微笑:“一直以来善待我的长辈希望我能嫁入她的家中,但我……”

    黑狗又一次呲起了牙:“呜?”

    “唉,就是那样,我朋友的家里是很典型的纯血家族,所以才会年纪轻轻就先考虑这些。”梅莉搓了两下黑狗的脑袋。

    “呜汪!嗷呜!”黑狗用力地甩了甩头,叫唤出来的声音很明显像是在骂人。

    “我当然不讨厌那个朋友!他是我的朋友啊,只是……”梅莉的眼神黯淡下去,她叹了口气。

    黑狗的眼睛满是愤慨,亮晶晶地打着转,明显有一肚子话又说不不出口,让它感到很憋闷。

    “德拉科居然还以为我喜欢哈利,哈!真是受不了他的自以为是。”

    黑狗的表情明显凝滞了,它直愣愣地盯着梅莉,逐渐瞪大了眼睛。

    如果没记错的话,德拉科分明是马尔福家的……

    梅莉冲黑狗眨了眨眼,继续道:“幸好我父亲愿意支持我,我不用担心什么,拒绝也就拒绝了。”

    “呜?”黑狗茫然地从喉咙里发出了声音。

    这一次梅莉当然听懂了它的疑惑,她凑到黑狗耳朵边,小声地道:

    “西弗勒斯·斯内普呀,我的父亲,斯莱特林院长。”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