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警

    乔楚根本没有理会自己。

    这让林溪不那么开心,转念之间,他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为什么要和这个人解释?

    简直莫名其妙。

    剩下的十分钟,林溪都在生自己的气。

    下课铃响,赵洽立马停止了讲解,下面的学生全都收拾桌面,拉上校服的拉链,涌了出去。

    林溪从抽屉里拿出冬季校服外套,一扬手,金属锁链扣立马砸到了乔楚脸上。

    衣服挂到她的发夹,长发散乱了下来。

    影影绰绰的发隙之间,红印骤起。

    这一变故使得林溪慌了手脚,立马问她:“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林溪捂着脸,神色平静,没有恼怒,“没事,你去跑操吧。”

    赵洽不知道这件事,在前面喊林溪快去操场,乔楚也摆摆手。眼看着整个楼层都渐渐没有了声音,林溪这才惴惴不安地去了。

    因为人流拥挤,乔楚决定在教室等一会再回备课间。

    本以为楼道里已经没人了,但是乔楚一手拿着笔本,一手拿着杯子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啪”地一下被人撞到了门框上。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她抬头,看见手里拿着红花油的林溪。

    “一会就好了,用不着……”

    林溪也不听她说什么,仿佛报复她之前不听他解释一样,拉过她的手腕,将红花油放了进去。

    然后迈开长腿,往楼下奔去。

    他的手心,她的手腕,都变得热热的。

    下午,乔楚看了看表,收拾了一下桌面,等着5点半下班。

    但是却听见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桌面。

    乔楚仰头,一开始还没认出来。

    但是认出来之后,她也没有多开心。

    “乔珠。”

    心里难免咯噔了一下。这一个名字仿佛是某一个潘多拉魔盒的钥匙,下一秒她就会被吞噬掉。

    她不想纠正什么,尽量不那么僵硬地站起身,笑不到心里去:“齐老师。”

    齐老师胖了,眉目之间慈祥和蔼了一些。

    但是现在的慈祥,却照不进七年前的乔楚心里。

    齐老师是她高一时候的班主任。如果非要给齐老师下一个定义的话,应该就是俞丹的具象化。

    对于高一时候遭受全班孤立的乔楚来说,她仿佛从不存在。

    只是在每一件事情接近结尾的时候,优雅走进来,苦口婆心地劝乔楚为人要大度,要原谅那些脾气不好的同学。

    他们脾气不好,但是家境好啊。

    彼时的乔楚,除了忍气吞声,没有别的办法。

    没有家境,没有气势,她只能低下头忍下泪水。

    “我听实习的小姑娘说,高三有一个姓乔的实习生,漂亮得很,成绩也好,师范毕业的,还是从这里考出去的,想着可能就是你,这不趁最后一节没有课,就来看看。”

    乔楚和齐老师聊了没几句,就明白了她的意图。

    她今年高考的女儿,按最近的成绩来说,为了不吃亏,走省内的师范院校是性价比最高的。

    而乔楚,就是从那所大学毕业的。

    虽然对于齐老师的来访,乔楚并没有感觉到什么欣喜。

    那种毕业后开开心心回校看老师的场景,永远不会出现在乔楚的生命里。

    至少不会出现在齐老师这里。

    从师资力量、住宿环境、就业前景等方面给齐老师做了详细的讲解,齐老师又是点头又是皱眉,仿佛满意,又似乎不太满意。

    从南到北,由上到下说完,齐老师对于她这种认真的态度很是喜欢,“要我说啊,乔珠,我就没见过比你还认真的学生,要是我女儿有你一半认真,也不至于就上个师范出来。”

    乔楚的嘴角抽了抽,门外林溪的嘴角也抽了抽。

    您会不会说话啊?

    话出口才察觉到不合适的齐老师连忙站起身来,恰好林溪进门喊报告。

    齐老师忙不迭地走了,林溪目不斜视地走到班主任的桌子上,来拿晚上要做的卷子。

    乔珠。

    真的很久没有听见这个名字了。

    乔楚神情落寞地坐下。

    要是我女儿有你一半认真,也不至于就上个师范出来。

    也不至于就上个师范出来。

    现在这个样子,难道是我想的吗?

    下课铃响,下午的课程结束。

    林溪拿完卷子,走到乔楚的旁边,“你不下班吗?”

    乔楚恍如梦醒,“什么?”

    “没有晚自习的话,下午五点半下班。实习老师,应该也是吧。”

    “对的,怎么了?”

    “铃已经打完很久了。”

    按照林溪的经验来说,所有没有第四节课的老师都会在5点29的时候收拾好自己的东西,5点半的时候准时到达电梯口。

    多呆一分钟都是对自己的折磨。

    得到林溪提醒,乔楚才站起身,拿着帆布包准备往外走。

    经过林溪的时候,将红花油放到了他手里平铺向上的卷子上。

    “我已经好了。”

    我已经好了。

    不会再被过往缠身了。

    3月份的北方,5点半的天空已经蒙上了一层暗色。

    乔楚顺路去菜市场买了一些菜,准备回家做晚饭。

    土豆和小鸡腿,她很拿手。

    关上家门,乔楚换掉鞋子,除去笨重的外套,换了家居服,撸袖子准备做饭。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她看了眼名字,伸手划掉。

    再打。

    再滑。

    小鸡腿正在解冻,土豆的皮还没削掉,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一阵急过一阵。

    她放下土豆擦擦手,往门口走去。

    通过猫眼往外一看,是一边打电话一边朝门里张望的简钊。

    就好像他有透视眼一样。

    她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

    门外的简钊似乎听到了手机离自己很近,确信她在家,便敲得更猛了。

    乔楚没开门,但是对门推开门骂了两句。

    简钊毫不在意,一脸严肃地继续敲门。

    乔楚划掉了他的电话,按了“110”。

    “你好,有人骚扰。”

    民警到的很快。

    乔楚这才打开门,让民警和脸和锅底一样黑的简钊进来。

    说清楚原因之后,民警不痛不痒地调解了几句。

    在他们看来,这种小情侣分手不痛快然后苦苦纠缠的例子简直不要太多,所以也不太在意。

    个子矮一点的民警拿出小板板,从对面沙发走过来,让乔楚在出警记录上签字。

    乔楚拿起笔,在即将落笔的时候抬头,“如果他还骚扰我怎么办?”

    那个坐在简钊身边的高个警察看了一眼身边一言不发的简钊,“情况严重的话,我们会对他处以警告、罚款甚至行政拘留的惩罚。”

    “但是都要对我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对吧?”

    乔楚面无表情地说出事实,两个警察的沉默无意中落实了她的话。

    她落笔签字,“那如果有一天,我死在这里,希望警方可以将简钊列为第一嫌疑人。”

    不光是简钊,两位民警都错愕了。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乔楚未必敢这么说,但是简钊的性格,她了解。

    他不是那种毫无理智、鱼死网破的人。他有很多顾虑,家庭、名声、工作。

    她报警,并且说那句话,就是为了告诉他,如果他还这样纠缠不休,她不介意用公之于众的方法来彻底摆脱他。

    她不知道这句话可以震慑他多久,但是两个月就足够了。

    妈妈昨天打电话说,去她家坐坐。

    乔楚没有接话。

    她并不习惯家庭的氛围,甚至于陌生。

    幼时爸爸常年不在家,妈妈对自己也没什么感情。

    如果不是爸爸喝多了闯进了妈妈的屋子,也就没有自己了。

    爸爸一开始是很疼惜妈妈的,可是妈妈就像寒冰,怎么也捂不热,反而将自己冻得浑身发抖。

    冷屁股贴多了,会将自己变成冰块的。

    爸爸渐渐也不在意妈妈,也不在意乔楚了,在外面玩的很花,妈妈也不管。

    毕竟她也不逊色。

    两个人挂着父母的名号,各自提供了一个细胞,然后在生活中分道扬镳。

    无人关爱,无人指引。

    她就这样迎风而长,稀里糊涂地长大了。

    高一那年,爸爸在外面调戏别人的老婆,被人打死了。

    明明是被害者,但是乔楚却像加害者一样成为了过街老鼠。

    桃色新闻,这种事情在小城市传的很快。

    乔楚本来就没有朋友,这下有了很多敌人。

    笔袋不翼而飞,保温杯里有死蟑螂。

    一开始的惊慌失色,到最后的镇定自若。

    乔楚修炼的很好。

    妈妈将家里赔了个干净。

    后来她就开开心心嫁人了。

    妈妈,叔叔,自己,三个人同一屋檐下,好不尴尬。

    不能离开恒源,这是她那时能考上的最好的高中。

    若不是高考,她没办法彻底离开这里。

    毕竟她不止一次地听见过,两个人眉飞色舞地聊谁家女儿彩礼拿了多少钱。

    若不是她成绩拔尖,不需要家里掏钱,反而还能拿奖学金给家里,恐怕也是这样的命运。

    她本以为高考之后,可以挣脱束缚,却没想到高考那天,她的闹钟没有响,房门被锁。

    她慌乱了五秒,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从被褥底下拿出自己放好的准考证,抓起桌子上的考试袋,推开了自己房间的窗户。

    那一刻,她庆幸自己家的贫穷。

    老旧小区三楼的高度,她深呼一口气跳了下来。

    不出意料,扭了脚。

    警笛开道,将她送到梦想的小船上。

    纵身一跃,是她的孤注一掷。

    再不受制于环境,再不让自己受委屈。

    是她所有的信念。

    自己拼了命才逃离的家,怎么可能回去?

    她要是回去,恐怕会被吃了吧。

    脑子里乱糟糟的,乔楚陷入了深眠。

    梦里,她不需要躲着人群,不需要承受莫名其妙的怒火,不需要害怕永远过这样暗无天日的生活。

    梦里,有博物馆,有海洋馆,有灿烂的未来。

    如果人的生命有颜色,那么乔楚的前十八年都是灰色的,没有那么绝望,可是也看不到清楚的希望。

    那么,她的未来,就一定要是彩色的。

    那些,陌生风景,她要一一亲自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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